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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乡长跪坟(九)

作品名称:南水北流浪花涌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5-04-26 07:34:03      字数:3319

  
  
  有一个人沿着山路转来转去,他见那个见泉子的放羊汉子还在那里放羊,就凑过去和放羊汉子搭讪起来。
  “老乡,放羊啊!”
  “是哩,是哩,你来这里转转?”
  “这坡风景好啊。”
  “老百姓不知道什么风景不风景的,只知道能收入点,养家糊口就行。”
  “你这放羊一年下来不少收入啊!”
  “要说还行,现在羊价不错,收入比种庄稼合算,可就是风里雨里都得经营。”
  “老乡,我想问一下,下面那个坟里埋的是谁?”
  “他名叫王大栓,是我们村的一个收废品的……”
  泉子还要说什么,只听下面有人喊:“马县长——马县长——”
  那人朝泉子笑笑说:“老乡,你忙,咱们晚点谈。”
  泉子不敢相信这就是县长啊,他大张着嘴呆愣在那里。
  九天也是刚刚才知道从上面走下来的是县太爷,惊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正心慌意乱,马县长喊住了他。
  “你是村里的负责人?”马县长问。
  “是,请马县长多提意见!”九天诚恐诚惶。
  “甭客气,我问你,王大栓是个什么人?”马县长直奔主题。
  “他是我村里的一个百姓,前几天出车祸死了。”九天实话实说。
  “普通百姓?就没有点什么背景?”马县长问。
  “年轻时参加过自卫反击战,腿上和脸上受了伤,回乡后一直务农。”九天说。
  “他的家属呢?”马县长追问。
  “一个寡妇把他招赘在家,他没有亲生儿子。”九天说,他想避开赵天良。
  “从我开始来到现在,我所看到的,听到的远非你说的这么简单。九天,你老实给我说,王大栓究竟是什么人?”马县长正色道。
  “马县长,是这样的……”
  九天说,马翠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当年为逃婚从娘家来到靠山屯,和赵光成亲并生了孩子,可是后来赵光出了车祸,把一大笔债务留给了马翠花,马翠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出主意让她去求王大栓,那时王大栓刚刚从部队上回来,国家给了他一笔数目可观的抚恤金。当马翠花找上门来的时候,王大栓拿出了他的所有积蓄,帮马翠花度过了难关。马翠花为了报答他,和他成了亲……
  “别啰啰嗦嗦说那么多,你直接说,王大栓抚养的那个人是谁?”马县长逼视着九天。
  “是……是赵天良。”九天被逼得没办法,才只好把赵天良抖露出来。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现在才认识这样的人。”马县长情绪激动起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我破破例。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到野外去割草,被人蒙着脸奸污了,几个月后,她的肚子大了起来,无奈之下,她嫁给了一个补鞋匠,就是这个补鞋匠供我上学,让我娶妻荫子,作为晚辈,我能因母亲不光彩的一面,我撇下她不管吗?作为晚辈,我能因父亲是个补鞋匠不认他吗?”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始终没见赵天良露面,马县长掏出手机开始给赵天良通电话,最后一句话在场人都听到了,“天大的理由你也说不过去,我等着!”
  人们都在耐心等待着。
  赵乡长满面红光,领着大山乡里的一些头头脑脑们,摇摇晃晃地赶到了这里。
  赵乡长趔趔趄趄地走上前,热情地和来宾一一握手,连声说,“刚上的那道菜香……刚才乡……乡里有事,来晚了,失陪失陪!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听到赵乡长语无伦次的致辞,在场人面面相觑,马县长一脸严肃,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记者们跑前走后,生怕丢掉任何一个细节,摄影师、摄像师来来回回,寻找焦点。
  主持人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签字规则。杜金宝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手持三炷香,虔诚地点燃,对着坟头跪了下去。
  人们把目光转到了不停地打着饱嗝的赵乡长身上,他晕晕乎乎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九天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扭身问,“九……九天,你要干什么?”
  九天朝杜金保指了指。
  赵天良这才醒悟过来,摇摇摆摆走上前,抽出三根香,就着坟前的蜡烛点着,三根香点燃了两根,头一扭,“哇”地一声吐了一口,一阵山风飘来,一股刺鼻的酒精味让在场的人都直捂鼻子。
  一工作人员走到一脸严肃的马县长身边,悄声问:“马县长,是不是让记者回避一下这样的镜头?播出去怕影响不好。”
  “全部录上!”马县长郑重其事,“全部播出来。”
  “公务员中午不许喝酒,可他……”
  “老百姓遇到问题要曝光,公务员违反规定、有失体统就可隐瞒?共产党做事向来光明正大,需要的是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干部!”
  赵乡长依稀听到了“俯首”、“干部”的字眼,心里象开了一朵花,这个背了一年多的“代”字眼看就要消失了,他看了看坟头,屈屈身就跪了下去……
  “杜总裁,”赵乡长扶着桌腿站起身,说,“再来一瓶……不,咱来把字签了吧!”
  “好的,好的”,杜金宝严肃地说,“绝不食言!”
  “慢!”马县长大手一挥,“赵乡长喝多了,这个字不能由他签。”
  “那这字……”
  “我看这个字由九天代签吧!”
  赵乡长傻眼了,吓得酒醒了一半,“县长怎么知道我中午喝酒了?甩掉‘代’字的同时,是不是‘乡长’也会不翼而飞?”
  在一张小桌前,杜金宝代表他的公司,签下了他的名字,九天万万没想到他摇身一变成了主角,激动得手直颤抖,他定了定神,也庄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全场爆发起热烈的掌声。
  这时,柱子飞奔朝山上走来,一头汗水,老远就粗门大嗓地喊:“好啊,高九天,你绕过我搞歪门邪道来了,用着我的时候,你甜言蜜语,用不着的时候,偷偷摸摸,你什么意思啊!”
  “我不是怕你忙吗?”
  “怕我忙?埋葬王大栓的时候就不怕我忙?我给你想点子,跑路子,补露子,你倒好,卸磨杀驴,轮到今天这么多人来给大栓叔祭坟,你却绕过我,你念的是哪门子经?”
  九天就怕柱子搅合,见柱子越说越不到点子上,就到柱子跟前陪笑道:“柱子,有事儿晚一天咱弟兄私下里交流交流,咱别在这儿大吵大闹好不好?”
  柱子却不买高九天的账:“我偏在这儿说,离开这地方,再说就没意思了。九天,你说,赵乡长忙于工事,不回来给他爹摔老盆,是不是我柱子朝你出主意让要和赵乡长离婚的媳妇代替?”
  “是,柱子,这事我知道,别说了……”
  “我偏要说,高九天,你说,这王大叔的棺木没人去选,是不是我柱子出面搞定的?”
  “是,柱子,真的我们还有事……”
  “你们有事,我也有事,你等我把话说完,你不撵我我就走……”
  “柱……柱……子,有什么……事儿晚一天再……再说。”赵天良踉跄着走过来劝柱子,关键时刻他还算清醒,他怕柱子继续闹下去他下不来台。
  “赵乡长,我不和你来事,和你纠缠没意思。”
  “柱子,你……你说哪里话,咱们有……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把你惹急了,你给我扣个妨碍公务的罪名我就吃不清兜着走了。高九天,你别烦我,我只问你一句话,给王大栓买的录音机弄不响,是谁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帮你解了围?”
  “柱子,那还用说,是你出主意让我到学校里去弄干电池的。”
  “还算你讲良心,其实,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马大婶听说杜总裁要来,托我把这盘磁带亲自交给杜总裁,她说也能让你听听。”
  九天接过磁带和一个用手帕包的东西,打开一看,是王大栓的军功章、服役证和退伍证,他预感到情况不妙,急问:“她人呢?”
  “在家里听戏,有时候还跟着录音机唱呢!”柱子气喘吁吁。
  人们松了一口气。
  “杜总裁,这……”九天用征询的口气问杜金宝。
  “用记者的录音设备听听!”马县长表态。
  九天把磁带交给一个女记者,磁带被放进了录音机里,随着磁带转动,马翠花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今天是王大栓的头七,我把王大栓的军功章、服役证、军功章等东西交给金宝,希望金宝以后把它们放进英烈祠堂……
  “说实话,我并不爱王大栓,看到他那张脸我感到恐惧,我跟定他是为了报恩,如今,他走了,我欠下他的感情债可以一笔勾销,但我还要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债……他一个人孤孤零零去那里,多无聊啊,谁能陪陪他唠唠嗑呢……
  “九天和金宝你们多操操心,将来我走的时候,让金凤给我摔老盆,让小宝给我扛灵!记着,把我和王大栓埋在一起……”
  九天一推柱子:“快,快回去救马大婶,弄不好她要出事!”
  话刚落音,九天的手机响了,马翠花的邻居发现她喝了农药,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去。
  赵天良惊得一身冷汗,他竭斯蒂利地喊了一声,“妈——”,起身就要往山下冲,浑身却象一滩烂泥,一点劲也没有,扑通一声,跌坐在王大栓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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