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三章（五）

　　
　　通向宿舍的一条弯曲小路埋没在芦苇之中，经过这段荒凉的芦苇路，才渐渐看到芦苇尽头的一排宿舍，小孙的宿舍安排在这一排宿舍的末端。
　　她们环视一下周围的芦苇，然后打开宿舍门，一股呛人的潮气扑面而来，呛得她们两人都倒退了好几步。
　　“不管怎样，总算挪出了那个破地方，没那些臭气熏着了，出门也不用担心别人的白眼球了。”小孙拍打着扑鼻而来的潮气灰尘，开始打扫。看得出，对于这次调动她还是满意的。
　　“是啊，强太多了。”
　　“先凑合着吧，你要是能调过来多好。”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可话又说回来，没准哪年哪月还真的能调过来了呢。”
　　“但愿如此，你要是能过来，咱们俩住一块。”
　　“先不说这些没影的事了，有什么事就回厂里找我去。”
　　“嗯。知道。”小孙的眼圈有些红。
　　“对了，今后出门要小心，别回来的太晚，这条路行人少，不安全。”丽君叮嘱着说。
　　“你放心吧，我知道了。”话说到这里，两位好朋友都不说话了。
　　
　　远处传来了下班的铃声。
　　丽君看看门外说：“下班了，打扫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活你自己慢慢干吧，我得回去了。”
　　“也行，我送送你。”小孙恋恋不舍。
　　“不用，这样送来送去的，没完了。你也别送，我自己走。”在小孙的坚持下，还是把丽君送出了那块芦苇地才分手。
　　下班的铃声把那个曾经与丽君，小孙在一个单位上班的小张托出了水面。既然小张浮出水面，就有必要介绍一下她。
　　小张本地人。她1，65的个，身材很好。一张白里透红娃娃脸长了几个不协调的小痘痘，宽宽的额头下有一双媚人的大眼。在原单位，因为长的漂亮，与其她几位厂花比，她是佼佼者。
　　她早丽君她们一年来制品厂，是个电焊工，非常吃香的工种。她是年前调来电机厂，在车工车间上班。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小张出了车间的大门口，正打算骑车回家，一抬头，看见丽君从宿舍方向走过来。“诶，那不是丽君吗？”
　　小张挺纳闷地站下，一边等，一边想：她来这个厂子干什么？莫非她也调来工厂？想到这，小张骑着车子迎着丽君过去。
　　“喂，丽君，你怎么到这来了，是不是你也调过来了？”
　　“哎呀，是你呀，小张。我来送小孙，是她调过来了。”
　　“是吗？在哪间宿舍？走，回去跟我看看去。”于是，丽君又随同小张返回宿舍。
　　送丽君回来，小孙呆坐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干不下去。她透过玻璃窗，看着门前那片叶子开始泛黄，该到成熟的季节的芦苇发呆。
　　再往远处看去，几排黑乎乎的车间挺立在芦苇中央，像一个个明碉暗堡一样窥视着一切。厂子的中心机构，也掩映在另一片芦苇中。也就是说，整个工厂好像建立在芦苇荡中。
　　小孙看着看着，不由的惆怅起来，刚来时的喜悦荡然全无。她失望的看着芦苇：“嗨，原想换个好地方，结果这里比那个破工厂也强不了多少，整个工厂除了厂门口还有点意思，可到了里面，简直是太荒凉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不管怎样，也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了。”她看时间还早，就懒洋洋站起来，准备把余下的活收拾利索。
　　“在这，这，这。”小孙听见门外传来丽君的声音，纳闷：“咦，怎么又回来了？”想着便去开门。
　　“小孙，你看谁来了？”门还没打开，丽君在外面就喊开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谁来了？”小孙打开门，向外张望，只见小张从一堆脚手架的后面跑了出来：“你说谁来了？我来看你呗！”
　　“哎呀，是你呀，没想到，没想到，进，进。”看是小张来了，小孙顿时高兴起来：“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我们刚进厂时还提到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下好了，我不发愁没认识人了。”
　　“她刚下班，在门口遇在一起，就又一块来了。”丽君解释。
　　“丽君刚走，我就发愁了。你说我在这谁也不认识，这下好了，有你，我就放心了。”小孙笑着说。
　　“怎么，就你一人住？”小张环视着宿舍问。
　　小孙耸耸肩：“可不是吗？晚上自己睡挺害怕的，前面又是那么多的芦苇，要是冬天刮大风，更害怕了。”
　　“你没找总务说说，让他们给调一下吗？”
　　“小田说了，别的宿舍都满了。”
　　“噢，你分配到哪个车间了，还是到我们车间了？”
　　“到政工组了。”
　　“啊，这不是高升了吗？恭喜，恭喜。”
　　“你别拿我糟改了，还不就是个跑腿的。”
　　“一直没听你说过要调动工作，蔫不衿的就调过来了，门子还挺厉害的，我调动时，还跑了将近一年呢”
　　“我这也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就办成了。”
　　“这样吧，你住着害怕，我来给你做伴，怎样？”
　　“呀！太好了，不过，你父母同意吗？”
　　“他们呀，管不了我，就这样，今天我就过来和你做伴。”
　　“谢谢，谢谢。”
　　丽君看天快黑下来，对她俩说：“你们先说着，我回去了，不然天太黑，我又是个夜盲眼，看不见路。”
　　“行，你先回去吧，我和她再呆会，把好朋友交给我，你就放十二份的心吧。”
　　“好了，我走了。”
　　“我一会也回去，把行李带来。”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丽君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在空旷的公路上，感觉到了秋天的凉爽。晚风中的芦苇，摇曳着发黄的叶片，哗哗作响。这使她想起了样板戏，《沙家浜》里的芦苇荡和伤病员。她暗想：没准这里也藏着人呢？她不由的四下看看，加快了脚步。
　　突然，她从内心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怅：别人都在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结婚的结婚，调走的调走，难道自己一辈子就在这个工厂。
　　目前的工作太不理想了。每天除了论大锤，就是卸马车汽车轮胎，除了太脏，就是太累。脏，累都不怕，主要是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状态。
　　说实话，要说自己不想个人问题，也不切实际。但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又很缥缈。
　　其实，丽君心里一直有个没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当年参军走的满军一直藏在心里。由于自己一直没有暴露，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她知道，满军已经走了三年了。
　　她想到王姐提到的小薛，想起了河边上的谈话。细细琢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小薛是有意的。
　　丽君摇摇头，心想：怎么可能。就他一个缺少阳刚之气的娘娘腔，十足的少爷坯子，做个朋友还可以，做终身伴侣万万不能。
　　她又想起前几天扬盛荣的来信，询问个人问题进展情况。并强调说如果还没有合适的男朋友，他们单位倒有个适合的，并嘱咐她回家，安排他们见面。
　　天完全黑了下来，街上的路灯洒下了昏暗的光亮，不至于让她摸黑走路。丽君在公路上走了很长时间。
　　回到宿舍，李平和小刘已经睡下，丽君怕打搅大家，就简单的洗一洗，也钻进被窝，可是她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奇怪，今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满军。
　　后半夜的时候，她才渐渐睡去。
　　日子过的很快，算一算，丽君在修配车间工作了两年多了。
　　自从车间添置了一台轮胎翻新的模具消息传出去以后，短时间内，车间里就收了许多的等待翻新破旧轮胎。而且，逐渐呈上升趋势。是啊，翻新的成本要比买新的便宜好多。
　　一时，翻新轮胎的业务挺忙，区区一台模具，一班只能出两条成品，面对那么多的旧轮胎，还要经过几道繁琐的工序，只靠一个班次，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的，为了能够按时交活，车间里的几名青年工人分成三班，保证及时交活。
　　好了，现在看看他们是怎样工作的吧。首先要有一个人把自己严密的包装起来，然后将破旧的轮胎搬到一间只有几平米的棚子里，那里有一台自制的打胎机器，经过这台自制的打胎机器，把整个轮胎的外皮全部打掉，没有太高的技术要求。这道工序相当的脏，尽管干这项工作的人把自己严密包装，带着防尘面罩，仍然抵挡不住被机器打下来的橡胶末子有孔就入，有逢就钻。
　　操作一天下来，你再看那个人，如果站着不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垃圾人。那种工作环境，没有亲身体会的人，是不会理解的。这项工作的报酬是，凡是干这个活的人，可以多得0，35元的吸尘补贴。
　　一天刚上班，就下起了大雨，室外不能作业。顿时，整个车间热闹起来。
　　现在，大家席地而坐，毫无边际的聊了起来。小付与冯师傅交头接耳，不知说什么悄悄话。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不是谈一些小道新闻，就是哪个女人又红杏出墙了。尽管那是个封闭的年代。但是，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绯闻，永远是人们百传不厌的话题。
　　小童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间门口那堆破旧的轮胎上，手里拿着大板锉，无聊地望着眼前那条被雨水浇灌了的土路发呆。他知道，一会下班回家的时候，又要走南泥湾了。
　　老王师傅和会吸烟的人们抓紧时间抽烟。
　　主任在一旁活动拳脚。丽君知道主任爱好武术，都这么长时间了，但一直没有机会看主任表演。
　　这下，看见主任活动拳脚，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兴趣，要和主任学习。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丽君提出来要和主任学习时，主任相当高兴，因为在车间里，还没有一个人要与他学习武术呢。
　　“好啊，你想学，我就教你，但是你的年龄大了点，学习有点吃力，活动筋骨费点劲了。”
　　“这样吧，我先踢腿，您看看，如果可以，我就学，不可以就算了，行吗？”
　　“嚯，懂得踢腿，行啊，好在下雨天，也没什么事，你先来试一趟踢腿。”主任当了真，的正式做了几个标准的踢腿动作，示意丽君来试试，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这里。
　　丽君整理一下工作服，往车间中央一站，活动一下胳膊腿。弯弯腰，压压腿，双胳膊分左右平行打开，开始踢腿。
　　主任满有兴致，站在旁边观看，指导，那个认真劲当真丽君就是他的徒弟。
　　主任越看越觉得奇怪：“停，丽君。”
　　“怎么？不对？”
　　“不是不对，你是不是练过？不然是不会这么规范的。”
　　“是，最基础的，24势太极拳。”
　　“24式，来来来，走几步看看。”
　　本来就想露一小手的丽君也不推辞，拉开了架势。
　　只见她左脚开步，两臂前举，屈膝按掌。接下来，抱球收脚，转体迈步，弓步分手。再下来是，后坐翘脚，抱球跟脚，转体迈步，弓步分手。接下来，后坐翘脚，抱球跟脚，转体迈步，弓步分手。当做到；手挥琵琶时，主任简直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当做到十字手时，主任已经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
　　还是生疏了太多，有些动作是在主任的提示下才连贯起来的。
　　“不错，满是那么回事，告诉我，你是怎么学的？”
　　“要知道怎么学的，这里可有个故事。”
　　“哦，还有故事，跟武术有关吗？”主任兴致勃勃，一副认真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