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鸹惊梦(小说连载20)
作品名称:昊鸹惊梦 作者:东方鹰 发布时间:2008-09-20 12:45:37 字数:5082
成昊鸹、刘晓丽兄妹不约而同朝带镣人望去,这个女人,这个与女婿狼狈为奸,亲手杀死儿子的恶妇,这个抛弃了他们兄妹20余年的罪人,竞是他们的母亲。如果不是公安干警细致入微的工作,他们是不愿来的。
韩小年动作迟缓地落坐。她抬起头来,疑虑地打量眼前的这对日思暮想的儿女。成昊倒是强壮,有体形,有块头,可他现在还在服刑;成香出落得象个美人,这点,象她年青的时候,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她扫了孩子们一眼,从孩子怨恨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罪戾深重。
“谢谢你们能看我。”韩小年忧心重重。
“你不配!”成昊鸹嗡声地说。
“是的,今生今世我不奢望你们能谅解我。我是个罪人,是个罪不可赦的恶人。我做了许多令世人唾弃的事,在你们看来,是罪恶深重。”韩小年低着头,往事如烟,心在滴血。
“你们的父亲叫成天柳,是湘缘汉剧团的有名的小生。经常到乡镇流动演出。我年轻时是个汉剧迷,用现在小年青的话讲,叫什么粉丝。我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地看戏,特别是你们父亲演的戏,场场不漏。有一次我竟跟了3个月,把家里人急坏了。你们外公发火说,你这个小贱人,干脆跟了戏子去。”
韩小年两眼放光,接着说:“你们猜怎么着?你们外公的话倒提醒了我,没两个月,成天柳真的喜欢上了我。我那时的模样方圆十几里,可没得挑的,这年年底,我和你父亲成了亲。接下来,我们感情还不错。”
“能给我一口水麽?”狱警递了一杯水,韩小年端起水杯,咕噜了两口,继续说:“第二年,我生下儿子,取名成昊,不用提那时有多高兴;5年后,又有了个女儿,就是成香。我们一家4口,虽然经济上不十分宽裕,但还过得去。邻里都十分羡慕。”
韩小年挪了挪身子,尖眼的刘晓丽一下子就看见了韩小年左耳下那棵黄豆大的黑痣,她的心绪极乱......
“就在成香2岁的时候,一天晚上,湘缘汉剧团的领导来到家里,说成天柳拐了剧团15万元现金,与报幕员一起消失了。天啦,开始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孤儿寡母往后可怎么活啊。”
“我常以泪洗面,强撑着生活,拼命地干活,真希望哪一天会有奇迹出现,希望我的丈夫只是暂时性的离开。日子在灰色的阴影中滑过。我引以自慰的是有一对儿女成昊、成香,我发誓为他们好好活下去。”
“可是有一件事彻底击溃了我。昊儿8岁,我送他上学报名转来,家里躺了一个男人,满脸胡须,当时把我吓了一跳。我说你干什么?那人讲,你男人不在,你说我想干什么!顺手一把把我抱上床。我拼命挣扎,企图摆脱他的控制。他见我不不老实,就地拿了一把砍刀,一刀下去砍在我大腿上,鲜血染红了被褥,我昏了过去。那畜生把我糟蹋后,还抓走了我两只鸡。”
韩小年泪眼模糊,“我醒来时已被邻里送到了医院,昊儿、香儿被临时送到了叔叔家。我当时心灰意冷,只想一死了之。我恨死你爸,孤儿寡母被人欺侮。后来我两次投河自杀都未成功。江琼花(也就是香儿的养母,她娘家与我夫家一个队)劝我,你怎么那样想不开,你不为孩子们留点面子吗?后来我想通了,与其孩子们跟着我受欺侮,还不如给他们找个好人家。这样,我把成昊过继给他叔家,改名成昊鸹,他叔说取个贱名好养些;成香我送给了刘家......”
“处理好这个事情后,我就远走他乡,一个篾匠师傅收留了我,也就是我后来的丈夫。这以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韩小年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既有对过去生活的眷念,也有对人生道路不慎感到的悔恨。往事如梦,历历在目。
成昊鸹听完母亲的讲述,心情平静了许多。原来这故事还凝结着血泪,尽管她后来不该走上这条不归路。
刘晓丽呢,她从小被寄养在刘家,她得到了孩子应该享受到的母爱。对于韩小年,她不再那么恨了,是眼前这个女人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她为她还吃了不少苦。人哪,怎么会这样。
“成昊鸹、刘晓丽,你们对你们的母亲还有什么话要讲吗?”狱警提醒说。
成昊鸹、刘晓丽对视一眼,又互相摇摇头。
韩小年吐完心事,心情爽快了许多。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于是起身,向监房走去。
望着离去的母亲,成昊鸹心里空荡荡的。几乎同时,成昊鸹、刘晓丽叫了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妈!”
韩小年返过头来,感慨万千。脚镣声“叮当”,远去。
第三十二章飞来横祸
江琼花这两天心神不定,与老伴刘清爽一合计,决定去亲自看看养女晓丽。晓丽自小在刘家长大,已融为家庭一员。19岁刘晓丽辞别养父母外出闯荡,至今已有整整5年了。开始晓丽还经常给家里来电话,报平安,后来也就渐渐地淡了。
江琼花知道,女儿大了,女大不由娘,做父母的希望晓丽有出息,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唯一地就希望孩子过得比他们父辈好。她知道女儿的性格,作事做人很有分寸。自从接到晓丽的电话,心里就七上八下。晓丽已多少知道些亲生父母的事了,特别是生母韩小年沦为杀人犯,对她绝对是个打击。苦命的孩子,她想。
“清爽,我明天去看看晓丽,你看带点什么东西合适?”江琼花问老伴。
“这样吧,你捉几只鸡,带点红枣,还有晓丽爱吃的花生。庄户人家嘛,晓丽能领情的。”憨厚的老人爽快地说。
“好的。老头哇,我不在的时候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江琼花叮嘱说。
“你就放心去吧,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见到晓丽就说爸想她。对了,我说老婆子,你不讲晓丽成家了吗?那姑爷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老头子,你还不明白,晓丽是多孝顺的孩子,如果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肯定早就来看我们来了。”
“哦,经你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好,你去看看,也省得我们牵肠挂肚的。”刘清爽担心地说。老两口当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江琼花独自上路,风急火燎地去了滨湖市。
下午3点整,江琼花背着大小两个包缓缓通过人行道斑马线时,突然一辆奔驰急驶而来,将老人撞出6米远,血溅满地,花生、红枣散落。路人被这突来的车祸惊呆了。
老人被救护车送到了滨湖市人民医院。当值班护士清创时,刘晓丽发现,处于重度昏迷的危急病人竟是她朝思暮想的养母江琼花。“妈!”一声深情的呼唤,刘晓丽昏了过去。
江琼花在医院抢救下,暂时脱离了危险。头部重重撞伤,双眼血肉模糊。她已守在养母病床边3天了。一连串的遭遇落到了这个不幸的女人身上。
“丽,你这样会累跨的。”余丰望着日渐消瘦的妻子,痛苦地说。“不,让我好好地陪陪妈妈,她是来看女儿的。我对不起妈妈。”刘晓丽泪眼朦胧。
“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我就不能尽份孝心么?今晚就让我陪妈妈。”余丰说。也许在以前,刘晓丽会感动,但现在,她只有愧疚。她含笑望了丈夫一眼,说了声“谢谢!”
时间过了二周,院方控制江琼花的伤情有了进展。医院诊断会上,专家提出,给病人做角膜移植手术。“那角膜呢?”有人问道。“这不有现成的吗?林院长,你还记得上次警察来医院要求配合工作的事吗?”外科主任说。
“哦,你是指刘晓丽她生母韩小年?当时监狱方讲了这个意见,不知犯人被执行了没有?”林院长说。
“应当没有。是不是联系一下?”外科主任问。
“这样吧,这件事由我交涉。”林院长站起来,“今天就散会。”
医院选择了最佳治疗方安,手术获得成功。当然这一切,是瞒着刘晓丽进行的。
坼线那天,刘晓丽的养父刘清爽、妹妹刘晓兰、爱人余丰都来了。
柔柔地阳光从窗口泻进。医生轻轻地一层一层解开纱布,人们憋住呼吸,期待最动人的时刻。
当最后一层纱布轻轻滑溜,江琼花紧张的心情舒展开来。
“慢慢地睁开眼睛。”护士那银铃般声音漫开,清脆悦耳。
“妈妈,我是晓丽!”“我是晓兰!”
“看见啦!都看见啦!老头子,我还真舍不得离开你走!”江琼花满脸红润,拉着女儿手说:“晓丽,把妈想死了”
“妈,还有我呢。”小女儿晓兰撒娇说。“嘿嘿,乖女儿,你怎么回来了?”“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么。”
“就你甜。”江琼花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余丰,“这位是?”
“妈,我是余丰!”麻醉师抢先答道。“看把你累的,这回真该好好谢谢你!”江琼花望着余丰说。
“妈,都是一家人了,干嘛那么客气。”小女儿晓兰撒娇说。“对对,你看看我都被撞糊涂了!”江琼花挪过视线,“晓丽,我这就放心了!”
“妈!”此时此刻,刘晓丽极力掩饰内心的痛楚,她不愿破坏这和谐的气氛,明天的事就让它明天再说吧。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病房响起一阵热烈地掌声。“祝福江琼花手术获得成功,也祝贺刘晓丽家人团聚。”林院长高亢的声音久久在病区回荡。
第三十三章雨柔风急
当太阳懒洋洋地从窗口泻入,确实累了一个星期的刘晓丽、余丰夫妇,缓缓地从沉重的家庭突变事件中清醒过来。
余丰望着妻子疲倦的面容和逐渐隆起的小腹,心里象打翻的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他拼命追求的女人吗?其实晓丽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件令男人们都不能容忍的过错,放在谁头上谁都没辙。好在这几天老妈没唠叨了,老爸呢,始终保持沉默,昨天被儿子问急了,丢下一句:“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算是表态。
“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养母!”刘晓丽望着沉思的丈夫说。“说什么嘛,你妈不就是我妈么!”余丰一反常态,语音低沉而温馨。
“说实在,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刘晓丽看着窗外,“先是那个韩小年,平白无故地冒出个生母,竟是个杀人犯;我惟一的亲弟弟,却成了吆五喝六的流氓团伙首犯。人生唯一的一次同亲人见面,地点却是羁押劳改犯的监室。这气还没缓过来,至亲的养母却惨遭车祸,......”刘晓丽双眼里充满了血丝和惆怅。
“晓丽,这一切都过去了。人生风雨无常,谁也把握不住。其实我也得感谢你呀,是你给我带来了欢乐,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了生气,才有了我们婚后甜蜜的时光。”余丰说。
“也许和你结合,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你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好的、最可以信赖的男人。可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好妻子。是我欺骗了你的感情。”刘晓丽说。“我是一个好强的女人,不甘心屈于人下。恰恰是这一点,我被人愚弄。我做人的失败是我的聪明。”
“丽,我对你应该说是真心的、实在的,可我没能很好地把握机遇,这中间的过错,我也有份。一个好男人应该有他自己的魅力吸引女人,可我失败了。”
“你没有过错。我会把你对我的好永远记在心里,我会珍惜那些美好的记忆。我刘晓丽为曾是余丰的妻子感到骄傲和自豪。”刘晓丽凄婉地说。
“晓丽,我想我们是可以重新开始。那孩子...”
“孩子我会负责任,只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丰,你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你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份爱,属于你的幸福的。”刘晓丽哽咽地说。
“别想那么多了,你今天还要值晚班呢!我先走了。”余丰上班去了。
室内静静的,刘晓丽换上了一套淡装,对着镜子挽起了发型,她苦笑了一下,两滴眼泪顺眼角下滑,漠然走去卧室。
凌晨二点,病房安静下来。刘晓丽起身向值班医生办公室走去。
医生值班室。科主任正翻阅医护资料,猛抬头,发现刘晓丽站在面前。“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怎么,什么时候学会说慌了?”
“没,这不在看资料吗?”科主任钟文打量着刘晓丽,除了女人妊娠反映出来的某些细微变化外,站着面前的晓丽,仍是一尊美神。
“你找我?”钟文眯着眼睛问。
“我俩的事也该决断了!”刘晓丽的语气不用置否。
“什么事?”钟文抬起头。“还用我喊吗?”刘晓丽目光直视钟文。
“别、别...,有事好说。”钟文连忙摆手,“嘘,小声点!”“怕什么?我说的孩子的事。”
“孩子?谁的孩子?!”钟文满脸惊诧。“你的孩子?这满医院的人都快知道了,要不要做亲子鉴定?”刘晓丽故意把语音拉长。
“什么?这孩子不是你和麻醉师的?你别”“吓你是不是?你想,我和麻醉师结婚才4个月,而这孩子已经有5个月了。上前个月妇检,妇产科汪主任最清楚,要不,你去问问?”
“怎么不早说?当时可以把孩子做掉的。”科主任开始紧张了。“说得轻巧,你是怎么骗我感情的。我一个黄花闺女,被你死皮赖脸占有了,还信誓旦旦地说爱我一辈子,和那个黄脸婆离婚!这些,是你说的吗?”
“那是”“逢场作戏是不是?你一个堂堂科主任,也居然禽兽不如。你说怎么办吧?你总得给孩子一个说法吧。要不,你今儿回去跟老婆协议离婚;要不,我去找林院长,接受组织处理。”
“千万别去找院长,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钟文想起最近组织上打的招呼,不久他将出任这个医院的业务副院长,如果事情搞砸了,他这一辈子也就不安宁了。他把手伸过去,低声地求道:“晓丽,这事太突然了,能不能给我点思考时间。”
“明天,就明天,我的忍耐是有限的。”说完,乒的一声带门离去。楼道响起轻微脚步声。
钟文额上渗出了汗珠。明天,风还这么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