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二章（九)

　　“咱们真是一帮大傻子。”刘明指点着大家，最后指到自己的头上。
　　“你他妈的怎么说话呢？我们又没招惹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小郝站起来，不满意地问。
　　“我太生气了。前几天，我在市里听到一个可靠的消息，凡是在农村的知青，现在全部回城安排工作。”刘明把这个使他烦恼的坏消息告诉大家。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每人的表情为之一惊，这个消息对这些人来说无疑是很大的讥讽。
　　“你们看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救世主。”刘明看大家都瞪着他，把两手一摊，摇着头无可奈何的说。
　　短暂的惊愕，丽君提出疑问：“这是真的？”
　　“这还有假，几天前，碰到我下乡那村的青年了，他说，他们都已经开始办理回城手续了。”
　　“这政策变化太快了。我选调时，大队书记告诉说，就这一批选调任务，以后再也没有了。你们瞧，刚多长时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叫什么事呀。”小侯说。
　　“我也是，书记对我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没能来的同胞们，还羡慕的不得了，现在他们可闹好了。”
　　“真他妈的倒霉，刚来到这个破工厂这么长时间，其余的知青就全部返城安排工作了。妈的，那讲理去。”一直没说话的小陈也开始骂娘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玩命的表现自己，把自己累的像个黑铁驴一样，那些不干活的，调皮捣蛋的，这下好了，不费力气就回城里，真不公平。”小孙一生气就脸红，而且快要哭了。
　　李平一听这消息就哭开了：“当初来的时候，书记告诉我这是个好机会。没想到我们上当了。”她擦了擦泉涌的泪水：“你们说，难道咱们就在这里呆一辈子？回城里的人多好，他们不但可以吃好的，穿好的，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想想人家，再看咱们，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小孙和李平两人的家境相当不错。人长的也很漂亮，在家里娇生惯养的。而且，她们还是同班的好同学。
　　当年下乡，两人为了互相照顾，选择一同来到这里的农村。几年下来，她们由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蓝的娇小姐，变成了扛起锄头能耪地，挑起水桶能抗旱的新型社员。
　　话又说回来，她们毕竟是风华正茂的女青年，一到晚上，她们就会面对镜子，看着越来越黑的面孔，越来越粗糙的皮肤。每当这时，对城市的向往就会充斥头脑，她们盼望着有一天会脱离农村，回到她们日夜向往的城市生活。
　　命运真是捉弄人。不但把这两位美女小姐从大城市抛到了贫穷的农村。又从农村把她们抛到了这个还不如农村的破工厂。
　　命运与她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刘明带来的消息使她们怨恨到了极点，回城去的愿望更加的强烈了。
　　丽君很庆幸：当时自己还好心，想让别的青年来。现在看来，幸亏是自己来了。咳，政策不是咱们定的。
　　自从来到工厂，刘明对李平就特别好感。看她哭的像个泪人，就怜香惜玉起来：“别哭了，这么漂亮的美女一哭，我这心里就很不好受。你看，你一哭，那边的小孙也快哭了，怎么意思？是不是你们两个人连着心呐，你哭她也哭。”
　　尽管他很烦恼，面对美女的哭泣，他很心疼。心烦的帅小伙子没忘记幽默一下，想博得美女一笑。
　　“依我看，哭，埋怨都没用，想回城的话，赶紧想办法。找人，走后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办成了谁回去，如果没门子没窗户的就死心在这里呆一辈子吧。反正在哪都一样，不过谁能回去，我都替他高兴。回去的人们，千万别忘了这些患难兄弟姐妹们。”丽君还比较现实的，说话也很实际。
　　“对，反正我也走不了，你们走的人们可千万别忘了大家。”听张丽这样说，丽君很纳闷：张丽为什么给自己下了这样的结论？
　　其实，丽君知道张丽有能力北京去的。她劝她说：“我看，你别把话说得那么肯定，还是回北京活动活动去。”
　　张丽摇摇头：“我父母的问题不解决，我不会回去的。”
　　“知青的问题都在解决，你父母的问题肯定快解决了。”丽君宽慰着张丽
　　“但愿如此。”张丽长长呼出一口气。
　　“咱一个小百姓，左右不了政策，但是我们可以左右自己，我一定要回去。”小薛打定主意。
　　小陈比较低调：“我晚上就回家，找人看看能不能帮忙。如果能帮忙回去更好，回不去也就认了。”小陈是塘沽的家，离县城只有几十公里。坐火车很快就到。
　　在人们议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王姐没说话，专心的织着毛衣，似乎她有些胸有成竹。
　　刘明站在河堤上，满腹愤恨地从地上拣起一块土疙瘩往河心使劲扔去，想以此来发泄那满腔的怒气。
　　往常，土疙瘩会在像芭蕾舞演员那样跳着轻盈的舞步，在水面上溅起一条连贯的水晶花。
　　今天，这土疙瘩就像他沉闷的心情一样，咕咚一下沉到河底，泛起了一圈圈浑浊的河水。
　　事情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好运并没有因为他们是热血青年而垂青在他们的身上。
　　当年那些挂了下乡名的，整天赖在城市里的，掉锒铛的，记大过受处分的，没吃过苦受过累的，随着政策的变更，他们不但能回到市里工作了。而且还有了一个漂亮政治资本，他们可以拍着胸脯，自豪的地说：“老子下过乡，吃过糠。”
　　试想，这些当年与农民一样，夏天一身臭汗，雨天一身臭泥的佼佼者们，和那些人比起来，他们的心里怎么会平衡呢？这样的结果，如果是诸君，该当何想？
　　
　　平静的河水默默流淌，把刘明的牢骚带向远方：“我真想冲着大河怒吼，可憋死我了。我原想，在这里能干点事业，也就认命了。在哪里都一样，可你们说，这是什么领导，自从我当业务以来，给领导提了多少次的建议，把质量问题好好抓抓，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我好不容易打通了唐山这条路，他们常年要货，这是多么好的机会，结果，因为质量问题，货又被退回来了，你们说，这是多窝囊。”
　　“我劝你，成他妈的不成都是他妈厂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厂子里的事你也别太认真了，要不，他们还认为你的目的不纯呢？”王昆劝解着刘明。
　　“我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把厂子搞好点吗。你们看这个破工厂，一天到晚被熏的臭气哄哄。说真的，到外面我都怕离人家太近，把人家给熏跑了。更不愿意说是那个单位的，不就是怕人瞧不起咱吗？”刘明气呼呼地说。
　　“别他妈的犯傻了，那么积极，人家还以为你要想枪他们的宝座呢？”
　　“哎呀，我才没那份野心呢。再说了，在这个破工厂里当官，你以为是好事？”刘明撇着嘴说“我都为这几位领导感到栽面，搞好工厂的本事没有。拉帮派，想法子怎样整人倒是很有一套。尤其那个女的，要能力没能力，要气质没气质，楞把她安排当个书记。她根本就不配当书记。天天往食堂门口一坐，东家长，西家短的，纯粹就是个母夜叉。诶，丽君你说，自从她的胳膊摔折以后，是不是尽给你们食堂添堵了？说实在的，她还不如一个家庭妇女，我母亲都比她强。”
　　王昆插话说：“你别不服气，女的怎么了？她就是一块烂白薯，可她也是任命的书记，你有什么法子？依我看，咱们每个月能开支，够咱们的烟钱就行了，别的咱啥也别想。”
　　刘明蹲下去，说：“早知道今天这样，还不如在农村务农，跟他们瞎操心。”
　　小郝说：“依我说，你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我这个人不管在哪，都想把工作做好。”
　　今天，刘明又一次提到了味道的话题，这让丽君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小侯和小薛兴奋地向大家宣布：“一会我们两人买电影票去。”
　　几个人听说买电影票，高兴的问：“什么名字？可别是……”小薛知道大家关心的是什么？马上说：“放心，花不了冤枉钱，肯定不是八个样板戏，也不是列宁在一九一八，是老片子《羊城暗哨》。”大家一听来了精神，在那个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年代，可以看到就是八个样板戏，几乎没有别的好电影。
　　“羊城暗哨，我听说过这个名子，据说好看极了，是那天的。”
　　“一共演3天，咱买到哪天就是哪天呗。”
　　“多少钱一张票？”人们最关心的是钱的问题。
　　“两毛钱。”
　　“哇，这么贵呀！”小郝过日子很仔细，听说是两毛钱，感觉不能接受。
　　“那咱们也看去，多腻歪呀！好不容易有场好电影，钱贵点咱们也去。”小薛说。
　　丽君知道小郝心疼钱，对小薛说“你们买去吧，就算我请客。”
　　“还是我请客。”王姐不容分说就把钱塞到小薛手里，催促到：“快去，快去。”
　　“行，小侯，现在咱们就去排队买票，免得去晚了，买不着票，错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