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品名称:钱殇 作者:竺欢萍 发布时间:2015-04-15 14:40:29 字数:3079
我们家跟陈满仙认识整整二十年了,因为她有难言之隐,总到我家诊所医治,每每连着几天挂盐水,坐在那里谈天说地,接触多了,相互比较谈得来。那时候我们之间很少提及钱的事,大多是家长里短嘻嘻哈哈,我们一家大大小小都直呼她“陈满仙”,关系很融洽。
陈满仙的汽车修理厂生意红火,手里有些积蓄,想再作投资,老爹劝她买间街面房,她一直佩服我老爹善于投资房产,正好宁海老阀门厂地块拍卖,陈满仙夫妻全权交由我老爹掌拍,结果以14万元的底价拍得一间街面房地皮,因地处客运总站旁边,开了家宾悦旅馆,那时旅馆少,生意出奇得好。修理厂和旅馆两项生意齐头并进,一下子赚得钵满盆满。到2001年,陈满仙买了北斗北路360号的厂房,共5亩土地,属于工业性质,因为是修理厂自用的,所以当时也不在乎是工业性质还是商业性质了。
由于是一李姓人士出面购买,产证都在他一人名下,在土地分割时出现很多纠纷,整整耗了三年,陈满仙拼尽了精力和财力,最终不得已割出1.5亩土地,才得以独立建造厂房。
2005年开始陈满仙到处借钱,扩大拉会范围,把触角伸向周边地区,象山、三门都有她的会,不过不是会头,只是到那边落会。宁海的几个大乡镇里也有很多会,集中在桥头胡和长街。陈满仙无数次让我落会,大多都被拒绝。只要有机会,陈满仙就会向我灌输会的种种好处,炫耀会的奥妙。我总是似听非听,兴趣了了。次数多了,陈满仙也不再感化我。也偶有出于面子象征性地落了一、二个会,比较少,但一般不去标会,到快满会了,直接去领会钱。一来家里有钱不急用,二来陈满仙处的会息比较高。
2006年农历年底某一天下午,陈满仙踉踉跄跄脸色苍白到我的诊所,一进门让我赶快帮她滴注参麦,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出大事,快要死了。”说完就躺在椅子上,非常疲劳的样子,不再具体说什么,也不像先前一般不停接电话,出奇的安静。凭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陈满仙向来咋咋呼呼办事,大大咧咧说话,一般的事,只要一见面她都会嚷嚷的,看来真的是出什么大事了,只是一时不想跟我说而已。她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一连三天,她每天都来挂盐水,心事重重的咳声叹气,具体的还是什么也没说。到第四天,挂盐水前陈满仙把我一人拉到楼上,很郑重:“欢萍,你一定要救救我,帮我借300万元钱。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得把事情摆平,否则就瘫了。真的要死人,甚至怎么死也不知道。”陈满仙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我也没问她借这么多钱干什么,只是本能的很快一口回绝了。陈满仙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急着一口气说下来,就像竹筒倒豆子,一下子把这些天憋着的话全倒出来了。
原来,她把别人落在她那里的会钱直接套走,然后以一角的利息计算,偷偷转借给一个和尚了,把拿到的利息用来养活会钱,也就是拿别人的钱生钱,在她自己的会圈里转,貌似干得风生水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和尚还全部标走了落在陈满仙这里的会钱,一进一出两者相加大概共计有1000多万元在和尚手里。这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和尚一共筹集了三千多万元钱给慈溪的一个办企业的老板,前几天,老板突然间消失了,和尚受不了打击,一夜崩溃,重病住在宁波第一医院,病情很危险还不知能不能救活。
陈满仙半遮半掩叙述借钱给和尚的事,其他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却故意渲染和尚的病情,告诉我年前必须处理的紧急的事。她看我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解释:“眼看着马上要过年了,宁海人的习惯,你知道的,很多账目要在年前处理好,算是有个隔断。现在我没有了流动周转资金,这样一来就会露马脚,到时一定会人心惶惶的,一齐向我要会钱和借款,我随时都会跌死。”说到这里陈满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表示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如果没有这几天的参麦滴注下去,也许她也垮了。我很冷静的告诉她没有钱可以借给她。陈满仙近乎哀求:“你们家不救我,就真的没人能救我了。我知道你们家有钱,如果你做不了主,要么我直接跟你老爹商量。”
我们家开了家庭会议,一致决定不借钱给陈满仙。
这之后的十几天时间里,陈满仙白天黑夜到我们家磨,带来好多会纸和账单,证明有足够的还款能力。有一天早上,我刚开门她就来了,在我家吃了中饭,再吃晚饭,然后说:“竺欢萍,打不打倒,磨也要磨倒,你不借给我钱,我只能住你家了。”真让人哭笑不得。最终借给她180万元,说好过年后马上归还。这是第一次借款。
互相了解了大概的情况,老爹说:“我们三个都是正经人家,跟陈满仙认识不是一天二天,也都是几十年的朋友,想不到陈满仙的塘这么深。她一直跟我们说,只欠我们家钱,别处的会都是表进来的,养在她自己的会堂里。现在看来其实一直做假戏,还做得真像。这次宁海的经济风暴太厉害,我看陈满仙是走不过去了。”
劲仿姐说:“她也跟我说就是欠我最多,欠别人的不多。到处有会,欠我的钱,只要几脚大会就解决了。她说有一脚会只要轮到她拿钱,连本带利就480万元,我还不信,她一定要带我到那个会堂去看看,我不愿去,她就给我看了会纸。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赵莲姐不解的看着我们,她始终觉得我们实在太傻:“你们两个连会堂都不大去的,更不用说标会了,又一直被她骗,怎么知道情况。她进进出出的会款金额巨大,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会款都被她用会员的名义自己吃掉了。我们会堂的会员大多数是老板,开店的,办厂的,做生意的,都忙,条件都蛮好的,也是正正当当勤勤恳恳的人家,很多人像你们一样几乎不去会堂。陈满仙吃准你们这些人,总是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我跟你们不一样,不管多忙,每次标会一定赶到,冷眼旁观着。我知道别个会堂的会头拿走我们会堂好多钱,还有的就是被陈满仙乱花了。我老是一直奇怪,她每去一次北京就会卷走很多钱,不知到底在干什么。我早看出破绽,知道她会翻船,就有计划的抽钱。但她找各种理由不给我,三个月前我标到的会钱,到现在还拖着没给我。越想越觉得会出事,我这才急的找劲仿姐商量,我们两个也商量不出什么来,就一起到你们家。”
我们四个人越说越怕,到现在为止陈满仙的底牌谁也不清楚。她伪装得太好了,要不是这次整个宁海全面崩盘,她还会转个不停,一直骗下去。我们结合宁海当今的形势分析来分析去,每个人都觉得要大祸临头了。劲仿姐一直惋惜以前缺少沟通,只是看表面现象,不知道事情已然这般严重了。一时又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约好只能先等徐磊翔的电话,再密切关注陈满仙的行踪。
徐磊翔回杭州后,一个星期里音讯全无,我打他手机,居然按了电话。我想他不会把跟我们说的话全忘了吧?无论怎样都应给我们一个回应。这不像是一个25岁的成年人所做的事。我一次次问陈满仙,磊有没有来过电话,她很厌烦:“你们三个人真恶心透了,良心介坏,特别是赵莲我欠她又不多的,只几百万,哆、哆、哆到处造谣,唯恐天下不乱,把你和劲仿姐吹起来,弄得每个人心里都害怕。你更多事,硬把我的事牵扯到小孩子那里。也只有磊嫩头,会听你们哄骗。你们以为他会处理好啊,全傻的一群笨蛋。告诉你,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以后不要再找磊说话。”看着陈满仙表面飞扬跋扈的样子,内心已明显没了底气,我慌得喘不过气来,就像压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一片片乌云。
2010年8月16日凌晨1点,虽是盛夏时节,晚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暑气,不觉连着打了几个寒颤,有点冷。我,弟弟和陈满仙一起吃完夜宵,走在南门徐霞客大道对面的堤岸上,商谈怎么处理我们的债务问题。陈满仙一再表示,因欠我们家最多,所以首先处理。她迅速抛出一个方案,看来是早有准备的。她说把北斗北路360号的房产以3000万元的价格抵押给我们家,三年内允许她取回,到时以一分的利息一并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