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20《异常失态》
　　天地间渐渐的泛起了一片昏黄色，霞光布满了远处座座的高山。
　　秋婉玉见许久，张天默还没有回来，似是等得有些焦急了。她想，以他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事的。即使真的遇到了事情，那也定是遇他之人倒霉了。因为这久日以来，她了解，以他的剑术，至今还未有人能敌。她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了。她越是想得深处越是焦急担忧，心里暗自寻思着什么良久，忽然觉得当即已然刻不容缓。她披上一件白纱肩，掩上了茅屋门，匆匆的径直向城中走去。
　　见霞光渲染了多半片天空，江如风整个人都似是已然陶醉其中。她独自坐在溪边，安静的望着天边的晚霞。宁静的心，让她连柳寂走到了身后，都全然不知。
　　柳寂竟似怕惊了她一样，背着双手静静的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霞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冰肌如玉，洁白剔透，直看得柳寂呆呆的沉默着。
　　她缓缓抬起青葱般纤细的手臂，在溪中无聊的一划，一股水流便顺着指尖两侧跳出完美的弧线。一抹绝望般的忧郁，一瞬间布满了她那张精绝艳丽的脸。柳寂看着她脸上的变化，只觉心头一痛，却似不知她为何而困扰升悲。

　　江如风轻轻的低下头，望着溪水中清澈的影子，忽而苦笑起来。柳寂从未见过她这种笑，直笑得他感到一种可怖。
　　她忽然面露痛苦，自嘲般自语着：“红尘事事难断，丹心易碎，明明知是万万不该，可却又偏偏深陷其中。不怕落花不惜流水情，只怕同病相怜，你愿共我同醉。于此，倒真不如狠狠割去情愫，斩断思慕！”
　　柳寂接口道：“只怕思慕易斩，情却难断。”
　　江如风犹是瞬间自梦中清醒了，她显然是被柳寂所惊，但她很快又沉静了下来道：“如果当真如此，倒也真不如用尽一生日日夜夜的醉倒了。”
　　清醒对于某些人而言，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一个人只有在他清醒的时候，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才能有最清晰地思路，才能做好每一件事情。可是，却总有一部分人，他们不会清醒。即使他们不用酒精作用，甚至他们宁可做错事，也愿意活在迷糊中，不肯醒来。
　　柳寂望着天际，长吁了一口气道：“若是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杯苦酒，只能醉一次的话，我想，绝对不会有人再爱上酒了。”
　　江如风道：“如果这样，说不定我会。”
　　柳寂顿时惊异的望向江如风道：“何出此言。”
　　江如风果断道：“因为一生只醉一次，当这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再醉的可能。这样，就证明往后的日子，将永远的清醒了。”
　　柳寂道：“永远的清醒很好吗？”
　　江如风道：“至少比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要好得多。”
　　柳寂道：“貌似你很清醒了。”
　　江如风黯然的摇了摇头：“我没有清醒，所以，我好想清醒，好想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柳寂更是疑惑的望着她道：“你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
　　江如风显然已觉今日的失态。她似乎是个天生的演员，只一刻钟，她脸上的忧郁便一扫而尽。她转过头，望着柳寂，温婉道：“师哥，对不起。”
　　柳寂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江如风道：“我知道，但请原谅我今晚的失态，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吗！”
　　柳寂道：“难道你说了什么吗。”
　　江如风翘起嘴角，微笑着。柳寂心中疑云重重，但见江如风此刻心情已然好极，自知也不便在追问令她不快之事。
　　
　　21《英雄相惜》
　　江如风忽然嫣然一笑，望着柳寂：“师哥，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所以晚上，我可能晚点回去。”
　　柳寂诧异地看着她道：“如风，你定是有心事了。”
　　江如风道：“就算女人有心事，也不一定要男人知道，你说呢？”
柳寂吁了一口气道：“好吧！”说着沉闷的走开。

　　天色暗黑下来，秋婉玉转遍了集市，也没有找到张天默。她失落得眼里含着泪，几次都险些滑落。她克制着，一个人回到静寂的林子里，继续找着。她心下暗道：“这林子不是很大，若是他没有离开，应该是不难找到。”想着，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

　　百里风双手紧紧的握着冷血剑，但却已不再像白天里刚见到冷血剑时那样的兴奋，他甚至有些失落。他用尽了办法，对他使尽了招式，但也未能激起张天默丝毫的反应。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天默，似已无奈到了极点。
　　张天默知道百里风也是个很固执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味地跟着自己。他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白色的衣衫已被百里风的毛鞭抽打得有些破碎。碎布条在风里微微的摆动了几下，上面几处隐隐透着血迹。他颓废地站在原地，闭住了疲惫的眼睛。
　　百里风也跟着停了下来，道：“想通了？不走了？还是后悔这么轻易的把宝剑交给别人了，所以想反悔了。现在反悔，你还有很大的机会。”
　　张天默洒脱一笑，终于回过头来，抬起头直视着百里风，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交给前辈，我不后悔。若是后悔，当初，我自然不会轻易的把自己视之如命的宝贝教给别人。前辈信与不信无所谓，如果你担心我日后反悔，那么此刻，以前辈的伸手，可以毫不费力的要我死。”
　　百里风道：“以你此时此刻的状态，我是可以不费劲的杀了你。死在老夫手下的人，确实难以数得清了。但这世上，唯有一种人，老夫不会杀。”
　　张天默诧异道：“哦。”
　　里风道：“不要命的人。”
　　张天默冷笑了几声，没有做声。
　　百里风走进张天默，凝视着他。良久，他抬起手中的冷血剑，将其放回张天默的手中道：“这宝贝，让多少人夜不成眠寝食难安。老夫自也是想得到它想到了骨头里，只可惜，它落入了我珍惜的人之手。”
　　张天默生疑的望着百里风。
　　百里风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继续道：“这宝贝若是在别人之手，那老夫就是拼了命，也定要得到它。可惜的是，它的主人是你。”说完，百里风静静地向远处走去。
　　张天默望着百里风的背影，忽然道：“前辈，今夜可否与我一醉。”
　　百里风回过头哈哈笑道：“好，今夜但求与张大侠一醉，明日在各做天涯人，有何不可呢。更何况，老夫早就渴望能与张天默切磋武艺，今日正是个好时候。”
　　两人忽然间竟似多年挚友一般，彼此目中都对对方有着无比的钦佩之意。
　　两人还不待回过神来，就听得一人冷冷道：“你们还是做一对天涯鬼吧。”
　　两人目光都寻声望去，方看到，不知何时，不远处竟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人。
　　
　　22《黑衣人》
　　百里风上前一步，道：“敢问阁下是？与我等又有何深仇大恨。”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脸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极为仇恨的眼睛，那眼睛死死仇恨地盯着张天默不过片刻，就听得大声的喝叱一声，举起手中的剑直向张天默刺过去。
　　张天默望着黑衣人仇恨的双眼，他似是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百里风急道：“小心。”
　　张天默早已举起手中剑，他自信，他这一剑若是真正攻出，是没有任何人能躲得过的。只要他攻出，对方必将立刻毙命。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剑，竟如何也没法子攻出去。
　　那剑快得如风一样，转眼间，已到了身前不足一米处，正指着张天默的心口处极速的刺过来。百里风忽然紧张地看着张天默，因为，他看到了，张天默竟忽然在这一刻松弛了握剑的手，像是个等死的死人。百里风见形势不妙，知道自己若是上前挽救已然是来不及了，那样只会让他死得更快。因为他知道，此刻要是出手，不但不能救他，反而会让黑衣人更快的杀死他。这样，或许他还可以多活上几秒钟。
　　对于珍视生命的人，在临死前，他们宁愿选择多活一秒是一秒。因为，每一秒钟，都能让人多看一眼这个美丽的世界。
　　百里风心头一震，整个脑中顿然混乱。他心下只觉，人海茫茫，知己难求。像张天默这样的英雄，若是死了，对他已是极大的悲哀。他忽然垂首，自是不愿再看那剑刺进他身体时的那一片殷红。
　　为了自己能够不那么痛苦，每个人都一样。面对意外的局面，若是已无法改变，那么，任何人都愿意选择逃避。越是自己在乎的人，就越能让你最快的逃避。
　　转眼间，剑尖已到了他心口处，张天默依然没有躲，他紧紧的凝视着黑衣人的眼睛。
　　长剑很快的划破了他胸口处的布衫，之后便有鲜红的液体渗了出来。黑衣人举着剑，指着他胸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也怔在原地。
　　百里风见黑衣人怔在原地，知道机会有了。于是，他取出毛鞭，蓄势待发。
　　只听得黑衣人忽然到：“你若是想救他，我就会让他死得更快。”
　　百里风心里一震，知道此刻救人实是难上加难。因为黑衣人的剑就点在张天默的胸口上，已经划破了他的肌肤，只是没有刺下去而已。只要再稍稍深进不到一厘米处，那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百里风握紧了毛鞭的手中已经被汗水阴湿了，他知道，面对此情此景，绝不能轻举妄动。

　　张天默已然疲惫到了极点，苍白的脸上全无一点血色，一双眼睛周围尽是浓浓的黑眼圈，使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身上的布衫，破了很多快儿，有的都已经掉了下来，在身体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忽然开口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我只是要你多活几刻钟而已，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
　　张天默道：“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也好省得你举剑举得手酸。”
　　黑衣人冷笑道：“看来你是很想快些死了。”
　　张天默道：“你的剑就在我身上，难道我不想死，还有机会活吗？”
　　黑衣人冷笑道：“没有，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张天默道：“既然没有了，那又何必拖拖拉拉。”
　　黑衣人道：“因为在你临死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这样，我杀了你也不会遗憾，你死得也明明白白，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张天默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与我之间能有什么事。”
　　黑衣人忽然冷冷道：“你是杀害我父母的元凶，所以，我要替他们报仇。但是我想知道，在我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还手。”
　　张天默道：“要杀就杀，哪里这么多问题，快动手吧。”
　　黑衣人凝视了他片刻，忽然觉得心里泛起一阵痛。就见那剑尖缓缓的在他身上划下来，布衣随着剑尖开裂，但那划过的每一处的肌肤都会渗出血来。剑直划到他腹处，猛的刺了进去，又狠狠的拔了出来。张天默闷哼了一声，卧在地上。黑衣人转过身，冷声道：“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日后，我还会找到你。我要等你到了想死的时候，再杀了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