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我告诉了他们病情

　　我用死人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一幕，用死人的思维考问自己的灵魂，我的灵魂是个空壳，我以为有的东西，根本不足以装进我二逼的头脑里。
　　我走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妈妈正要打电话问我到没有，我说我去附近公园走了走。
　　妈妈说，最近社会不安定，到处都有变态色魔狂，一个女孩家不要随便去公园人少的地方。
　　我说最近心情不好，想去散散心。本来我想妈妈会问我，怎么心情又不好了，你是不是生病了？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病情简单的向她汇报了，然后把病情报告单呈给她看，然后让她大惊失色，狂呼乱叫，接着爸爸就会被叫回来，研究讨论怎样给我治病，只有在我的事情上，这两个人才会出现莫名的一致，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又说了一遍，最近总是心赌得慌，老是感觉提不起兴趣。
　　你帮我拨一下菜，我这火不能关。妈妈扔了一把空心菜给我。
　　我说你干嘛开着抽油烟机，又没有油烟，声音又吵。
　　这回她倒是听得清晰说道，煮菜不管有没有油烟都要开着油烟机，以后你自己成家了，这些小的生活常识还是要懂的。
　　我不会有家的，我讨厌家，讨厌结婚。我赌气说道，不过从内心里我的确从没想过自己有家，那是一个怎样的情景？我自己都不敢想象。
　　女孩到了年纪不结婚，你要给社会舆论喷死，再说亲戚朋友那关也过不了。妈妈说。
　　我要死了。我故作清淡的说。
　　什么，扫帚星，你的嘴还能不能再贱一点。妈妈生气的说。
　　我说是的，我生病了，快要死了。
　　你要死就去死，别死在家里，我讨厌你成天无病呻吟的样子。
　　可是这次是真的，我得了很严重的病。
　　什么病，你去哪里看的？
　　抑郁症。
　　还有吗？妈妈伸手向我拿什么东西。
　　我以为她想要看我的病情报告单，就从包里掏出来拿给她。
　　她也吓了一跳，怎么真的有单子？她一向以为我又是在吓唬她。
　　什么叫抑郁症？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吃药，能做手术吗？她看了那张写满怪异的诊断单，只看懂了末尾的一行字，焦虑症状明显，重度抑郁症。
　　抑郁也是病，你到底有什么不高兴的？她语气责备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想死。
　　干嘛想死？你怎么不想想爸妈，你真是不孝。
　　我生病了，所以想死。
　　不是的，你想死了，所以才生病。
　　是我生了想死的病，所以病的不行了。
　　这怎么办？快吃药吧，不行咱们做手术，做吧，快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中午回来一趟。
　　他还在上班，哪里有空理我？
　　你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情上班啊。
　　我病成什么样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干嘛要去烦他。我说。
　　你看你病得都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刚才还说准备要死了，现在又好好的，我看你是得疯病了。妈妈愠怒的走进房间。
　　我在客厅听到她在房里拨电话的声音，没一会突然房间传来妈妈对爸爸的说话声，你在哪里？你快回来病，你女儿病了。
　　那边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最后听到妈妈说，是快死的病，你回不回来看着办吧。于是就挂断电话了。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不时升起一股悲凉的气息，那气息冷得渗人骨髓，我真的像是快要死的人吗？我哪里不好了？生了什么绝症？不过就是医生根据外在特征下的诊断书，根本不足以相信，于是忐忑的说道，干嘛这样吓爸爸，万一他一着急出了事怎么办？
　　怎么吓了？你不也这样跟我讲的吗？我不这样讲他会回来吗？这个月的生活费他还没给呢，你回家不也是想问他要开学的学费吗？
　　是的。我无力的低头应道，眼泪含在眶里，觉得自己是多么卑贱，需要诈死才能得到一点点关注，这跟那些不入流的明星，脱衣服，脱到无衣可脱才能获得指头大的版面，还是负面报道，好悲剧。
　　饭不快不慢的煮好了，爸爸过了12点那样，满头是汗的开门进来，看见我半死不活的靠在沙发上，老实说这个状态我是酝酿了很久才满意的维持着，他说，梦琪你怎么了，生什么病？
　　我，我，我也没什么。我不敢说我得了抑郁症，因为这不足以支持爸爸现在对我关怀的程度，我恨自己干嘛不是生了癌症或者什么白血病，那样我会心安理得享受他们对我最后的关怀了，我太对不起爸妈了。
　　爸爸坐到我身边，用手心抚了一下我的额头，没什么感觉，然后又用大拇指翻了一下我的眼睑自言自语说道，没什么问题呀，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我真没什么病，你别操心了。我故意推开他的手，倒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爸爸看我躺下了，给我盖了床毯子，就回他自己的房间脱掉外套了，我们家三房一厅，从我记事起，就没看见过爸爸妈妈睡在一张床上，永远都是每个人一间房，各人做各人的事。
　　妈妈从厨房端菜出来，看见爸爸回来了，就对我说，你躺着别动，让我来跟你爸爸说。我嗯的一声就扭头面向沙发里头了。
　　妈妈放下菜，回到房间拿出我的诊断书，爸爸也从他的房间出来了，妈妈向爸爸摇摇手中的诊断书说，你自己看吧，怎么办？
　　爸爸看见诊断书吓得脸色煞白，急忙抢过去看了起来。
　　妈妈沉默的看着爸爸的表情，我不敢看这一切，只好装睡着，房子陷入长久的寂静。
　　良久，爸爸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轻轻的念起最后一行字：焦虑症状明显，重度抑郁症。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爸爸疑惑的看着妈妈说道。
　　这是医院给的诊断书。妈妈重重的声明。
　　抑郁症不是什么绝症，干嘛这样自己吓自己？爸爸一边说一边折好诊断书，等他折到巴掌大的时候，妈妈急切的争辩道，好多人都因为抑郁病死了，你不知道吗？香港那个张国荣就是因为抑郁症跳楼死的，你想想梦琪，哪天想不通了从这八楼跳下去，还有得救吗？
　　你胡说些什么，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我看她也没什么不一样的。爸爸坐到饭桌前，对着躺在沙发上的我说，梦琪，起来吃点，爸爸下午带你去看个医生，你这是心病，不是什么大病。
　　我翻了个身坐起来，朝妈妈看了看，她正一头闷气的坐在我对面的桌前，拿起碗咽着米饭，也不吃菜。
　　妈妈做了三菜一汤，看起来还是蛮诱人的，我肚子正饿，早上喝茶把我肚子刮得干干净净的，本能的拿起手机想给菜拍一下照，我们说的消一下毒，突然想起今天我生病了，生病是没有精神干任何事的，除了感觉生病的感觉。
　　我别扭的拿起碗开始吃，也不敢大口吃饭，因为我生病了，什么都要像生病的样子，吃了小半碗就不想吃了，看到他们的样子就没心情再吃了。
　　你看看，这才吃一点就不吃了，再下去怎么能养活这身体噢。妈妈故意喊出喉咙里的话，也许这话她已经憋了好久，总找不到合适机会，所幸我会配合她。
　　你下午不是有个重要的会吗？妈妈问爸爸。
　　是的，下午是到市里参加例行会议，各个单位一把手不能缺席。爸爸为难的说。
　　那还是我带她去吧，要从新检查一遍，那些医院的诊断书，我是如何不能信的。妈妈讪讪的说。
　　那也好，你带她再去检查一遍，看看除了这毛病还有什么，一次给整好了，这有个卡，拿去随便刷吧，把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梦琪的学费，医药费都算进去。
　　妈妈满意的点点头，接过爸爸手中那张卡，她的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仿佛生活重新充满了阳光，原来让她脸色阴暗不是因为我的病，而是因为爸爸手中的那张卡。
　　吃过饭，爸爸坐了一会，安慰了我几句就拿着他那件蓝色西装外套走了，那衣服做工真考究，穿在爸爸身上显得实际年龄年轻不少，我又有些火气突然冒上来，也许别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年龄，也不知道他有一个我那么大的女儿，也许他也只告诉别人他有一个小儿子，我突然莫名的恨起那个叫浩浩的男孩子，是他夺走了我的父亲。
　　送走爸爸，妈妈轻松的关上门，笑吟吟的对我说，我给你削个苹果。
　　你很高兴吗？我问妈妈。
　　没有呀。
　　我看你好像挺高兴的。我说。
　　也许吧，至少我们有这张卡了，你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吗？妈妈掩饰不住的在我面前晃那张卡。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冷冷的说，我现在生病呢。
　　你一会说生病，一会说没病，刚才你爸在，你干嘛不装可怜点。
　　我干嘛要装可怜？我生病就是生病，不需要装。
　　你不装，谁知道你有病。
　　你意思是我在装病吗？你还是我亲妈吗？我侧眼盯着她。
　　算了，不跟你争了，我把学费和生活费还有看病的医药费转到你的卡上吧。她掏出手机开始给我转账。
　　干嘛要转钱给我，你不陪我去看病吗？你不是跟爸爸说好了，要陪我去的吗？
　　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家长陪啊，真羞羞。妈妈讥讽道。
　　知道你不愿去，我就让爸爸带我去了。我没好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