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酸娇姐希望知命

　　秋风暗，
　　细水帘天，
　　说是飘零总往前，
　　一年一度又中元，
　　回头看，
　　早已看不见。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杨志勇（字仲真）匆匆到了听雨轩时，正迎面遇上了冬丫头，便忙上前问道：“鑫哥儿呢？”那丫头叹道：“别说是老爷的事儿了，自从峰大爷发了丧，他哪一天不得哭一阵子，可巧今儿大奶奶来看他，他偏又哭得什么似的，奶奶哄好了的，又放心不下，就打发人送到老太太那儿去了，这会子还不回来，怕是在那儿睡了！”志勇一怔，含泪点了点头，急忙又回头去了。
　　到了怡梦轩时，郝太君正在躺椅上打盹儿，丫头婢子们正在一旁伺候着，却不见孟鑫在。有丫头上前唤道：“仲真大爷来了！”老太君睁开了眼，志勇忙上前跪拜道：“请老太太安！”太君摇头叹了口气起来了，方才叹道：“我听丫头们说，娇哥儿又病了。我知道灿哥儿现在也不大去东府里转悠了，是你们一直在听雨轩照应着。如今，峰哥儿也没了，慧丫头见不得他哭，就送到我这儿来了。才刚哄着睡下了，今儿就不走了。你去吧，你们小两口也不易，只管了这个小祖宗，娇哥儿再有个闪失，我也不依你了！”志勇忙躬身一拜道：“是了！”便又舒了口气，眼里蓄满了泪水。
　　已近半夜，志勇才回到了星空皓月，不时又是一阵咳嗽声，进了门来，风丫头正端着药出来了，志勇惊道：“怎么……？”风丫头叹了口气回道：“又吐血了，太医院开了三四副方子，都没个见效的，却都是越发的厉害了，眼下就是快养活的人了，这会子不见你，心里又堵，憋着一口气把药喝了，又……！”说着已落下泪来，转身去了，志勇一顿，进了门来，张娇（字茗焉）正躺在榻上喘着粗气，见了志勇，便回过头去哭了出来，因哭泣道：“你只管去看着你那些兄弟姐妹们，何必又来！”志勇含泪闭上了眼睛，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竟然放声哭了出来。张娇一惊，又是心疼又碍于面子，只捂着鼻子抽泣了起来，不敢再哭出声了。
　　次日一早，侯冲（字子凌）领着孟鑫（字心怡）到了山下，风丫头迎了上来，只忙问道：“我的两个小祖宗，你们这会子怎么到这儿来了？”侯冲这才笑道：“姐姐可倒是问问这个小祖宗，打从怡梦轩出来，在园子里逛了逛，可巧就走到这儿来了，这是上来看看，嫂子的病，好些了吗？”风丫头低声叹道：“可别说了，昨儿大爷回来，奶奶就一个劲儿的委屈，两个人哭到后半夜才睡下了，这会儿才起来呢！”侯冲惊道：“哭什么……？”风丫头叹道：“这对苦命的鸳鸯，终不能像个寻常人家那样的小两口快活自在，爷整日里忙的顾不上家，奶奶有了身孕，又病支歪的，纵再是个侠女大度，怕是，也快扛不住了……！”说着已捂着鼻子落下泪来了，侯冲带着孟鑫一怔，便傻傻的回头去了。张娇在窗前突然看见了这一幕，却只含泪缩紧了眉头，忽然又一阵咳嗽，便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用过早膳杨志勇正漱口时，忽然有小厮进来拜道：“爷，宫里御书房的太监来了，到前门大街了，老太太说不见了，请爷这就到正殿候着接一接！”志勇一怔，锁眉惊道：“宫里的太监？是出了什么事儿？”到了偏殿，见了太监，各自坐了方闻那太监微微笑道：“那日圣上祭祖，祖师曾带鑫小爷儿去了一遭，多是他随圣上游兴了几日，如今圣上时常想起来，还多记念着，故而……！”志勇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只装作疑惑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方才微微笑道：“可是天大的造化了，臣，也不过是……！”话未出口，那太监摆手阻道：“本座自然是考虑到了圣上的意思，至如今，北方的事儿还不够陛下忙的？可巧圣上与他凑到一块儿去，为取悦圣心，也是个好事儿，我看圣上喜欢他吟诗作画，他又生得乖巧，与他一起，圣上又时常想起自己年少时来，总一个念字啊！”志勇微微一笑，却又含泪点头叹道：“但凡是回了老太太那边儿，臣，亲自送心怡进宫！”那太监冷冷笑道：“这样才好！”
　　舟山大院里挂起彩盏，五色的幌子，飘扬的龙旗，文官武将列班参见，建文皇帝朱允炆圣驾躬临，众人忙跪拜高呼万岁时，杨志勇忙上前跪拜道：“臣，杨志勇，叩祝圣上金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銮驾上建文帝掀开帘子娓娓笑道：“卿，且起来回话！”志勇刚谢了恩起来，忙闻朱允炆问道：“孟心怡，因何不见？”志勇奏道：“外臣无旨，未敢擅入！”允炆忙道：“传！”志勇忙回道：“遵旨！”便退下去了，闻辇前太监高呼一声道：“传孟鑫觐见！”少许，杨志勇便领孟鑫上了前来，忙拜见时，众人看去，各自赞叹不已。朱允炆微微一笑，另有文武赞叹道：“果然标致的人物，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一般，冰修玉雕的模样，真叫人喜欢。若是我有这样的儿子，这辈子，也给祖上争了光了！”
　　看朱允炆轻轻点了点头，对左右太监吩咐笑道：“你去，请杨教主和孟教主上来坐！”那太监忙下去扶起了志勇和孟鑫，领上车辇去了，行至山腰，忽有太监和工部的官员上来拜道：“启陛下，转过去便是白龙潭了！”朱允炆一怔，方才叹道：“那里面有龙王，朕，也不好坐在帐内，冲撞了，反而是罪过了！”于是看看左右杨志勇和孟鑫二人，忙拉起二人叹道：“卿等，且与朕通往拜祭！”来至白龙庙前，文武官员忙跪下了，朱允炆一行到了大殿上，见了殿上的龙王塑像却都一阵害怕，志勇见了一怔，因忙奏道：“陛下……？”允炆摇头叹道：“无事！”说着便往外走，随而叹道：“今日朕乏了，且不游了，教主请便吧！”于是又忙回头笑道：“哦，朕，且留孟教主随驾！”志勇一惊，忙回奏道：“臣，遵旨！”便忙给孟鑫使了眼色，退下去了。孟鑫含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临晚，杨志勇匆匆到了怡梦轩，给郝太君磕了头，忙跪拜道：“回老太太，圣上见心怡乖巧可爱，诗词文章也好，就留在驾前侍驾、随同游兴了！”郝太君闷闷不乐，却也缩紧了眉头叹道：“借的是咱们祖上的福气，好歹也是世袭的爵位，蒙圣上隆恩，留下了他，倒也为我这老骨头省了心了！”因又微微一笑时，摆手叹道：“你也去吧，才刚说娇哥儿的病，越发的厉害了，快回去看看吧！”
　　话又回来，风丫头端着煎好的药正到了偏房里，正躺在榻上安睡的张娇却突然锁眉惊醒了，风丫头一怔，忙上来急忙问道：“奶奶，奶奶这是怎么了？”张娇轻轻摇了摇头，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却也只摆了摆手，含泪叹道：“我自心神不宁，也睡不下，只心里堵得发慌，可是有什么征兆，不祥了……！”风丫头忙哭拜道：“奶奶可别是再吓唬自己了！这本也是没有的事儿，只是要分娩的人了，自然心里想的也多！”说着又忙端起了药，含泪笑道：“这是才煎好的，暂且喝了，保重身子，以待降生了小主子，便就都好了！”张娇傻傻的看了看碗里的药，颤抖着双手轻轻端了起来，便喝了下去。杨志勇回来了，只忙摘下披风递给了风丫头，锁眉问道：“夫人怎么样了？”风丫头回道：“才喝了药睡下了，爷怎么这会子才回来？不是我说句多心的话，奶奶这会子莫说是病着，就是个普通的有了身子的人，这会儿也是盼着自己男人在身边的好啊！”说着便又捂着泪眼走开了，志勇一顿，含泪叹道：“知道了！”便坐到了张娇床前，抿嘴傻傻的笑了笑。
　　夜半时分，正都睡的沉时，忽然见张娇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风丫头急忙过来了，只高呼道：“奶奶？奶奶这是怎么了？”杨志勇进来了，只也惊道：“怎么了？”风丫头慌忙回道：“也不知是怎么了，奶奶才刚还好好的，这会子忽然就捂着肚子说起疼来了！”志勇喝道：“快传御医啊！”风丫头急道：“唉，唉！”便转身去了。
　　一直忙活了一夜，次日一早，各家都到了正厅，李春慧（字仪亭）只坐在堂下一言不发，众人正在周围，见一旁坐着的志勇紧锁着眉头，有老嬷嬷正来回话，志勇呜咽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那老嬷嬷摇头叹道：“唉，一个成形的男胎儿呢，就这么流下来了！”侯冲、肖玲（字可真）眼里蓄满了泪水，忽见志勇拍案怒道：“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众人一惊，志勇喝道：“奶奶平日里吃的喝的，合理调养的东西，不都是你们伺候着吗？我今儿反要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老麼麼忙跪下哭诉道：“大爷，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志勇瞥了一眼，冷冷喝道：“滚，滚出去！”李春慧微微吁了口气，含泪叹道：“儿女之命，皆应天意，非人力所能为也，这也怪不得他们！”于是起身忙道：“你们且下去吧！”便只转身看了看志勇，随而又道：“你也不要空发性子了，当下，还是先去娇妹妹那里，善言劝慰着才是了！”
　　少许，白骏进来了。志勇瞥了他一眼，正生气时，一顿，忽又起了身来，闻白骏含泪拜道：“二哥，二哥他……！”说着已扑通跪在了地上。众人都缩紧了眉头，春慧急道：“灿哥儿怎么了？”白骏颤道：“二哥他，死了！”春慧一怔，含泪闭上了眼睛。秋丫头急忙到了怡梦轩，郝太君正在和丫头婢子们说笑，见了秋丫头，尚微笑道：“来来来，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去醉景阁吃酒！”说完一顿又忙问道：“哦，娇哥儿那边儿怎么样了？要是没事儿了，便只让志哥儿几个在那边儿伺候着，其他人也来！”那秋丫头一时不言，却落下泪来了，众人一惊，正闻秋丫头含泪哭泣道：“老太太，才刚前头那边儿乱作一团了，说是娇大奶奶的胎儿流了，还有……！”太君急道：“什么？还有什么……？”秋丫头忙跪拜道：“灿二爷，殁了！”郝太君急道：“什么……？”一口气没喘上来，便倒了下去。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