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简意从金枝家回到学校后，情绪很低落。他感觉这好像是一场梦。不是吗？自己老家已有女朋友花瓶，她是倒流河镇出了名的美女，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可他走进龙城师范学校后，又被校花金枝迷住。最终脚踩两只船，一边吃着碗里的，一边看着锅里的。
　　这次前去金枝家，事情进展很顺利，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门婚事就成了。按说就算半路杀出了程咬金，也不会影响他和金枝的感情，金枝对他是一心一意的。谁知这个程咬金——吴慈仁太优秀了，自己跟他一比，差远啦！
　　在简意的记忆中，自从认识了金枝，金枝对他都是迁就，简意说去南，金枝绝对不往北。简意说打狗，金枝绝不去撵鸡。可今天，金枝变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她得知吴慈仁的身份后，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个弯转过后，简意明显感觉到，金枝对他不屑一顾了，而对吴慈仁却两眼含情，恨不能拉过来亲一顿。
　　吴慈仁走后，金枝哭了，哭得很伤心。简意劝，金枝不听，最后竟然破口大骂简意，骂的简意坐立不安，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走在龙城的大街上，简意像喝醉酒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迎面和背后汽车司机鸣喇叭他都听不见，导致有好几辆车差点撞到简意身上。
　　简意不知道自己是咋回到师范学校的，回到宿舍后，他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头栽倒在床上，眼泪不争气地涌出双眼。
　　简意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已经预感到，自己跟金枝这桩婚姻十有八九要泡汤。本来是金枝的父母不乐意，金枝同意。现在倒好，金枝变了，她是主角，她的心一变，这事肯定好不了。回想自己跟金枝交往的日子，简意就叹息，看来，婚姻确实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这段感情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这段插曲很动听、很优美，现在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再想也没有用。
　　其实，就算这门婚事不成，简意也不悲伤，毕竟老家还有花瓶。一想到花瓶，简意心里就有一种负罪感，自己早已背叛了花瓶，可花瓶至今还蒙在鼓里。唉，从现在起，我一定好好对待花瓶，用心去呵护她，一生一世，绝不变心。
　　想到这儿，简意忙着去找纸笔，打算立即给花瓶写一封信，可写了几句话，觉得不妥，撕掉重新写。撕了写，写了撕。一直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一张纸也没写完。气得简意把笔一扔，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突然，有人敲门，简意赶紧翻身爬起，开门一看，是同班同学张依依。
　　张依依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待人很热情，人长得也漂亮，就是个子有点矮，她也喜欢写诗，可校刊《春泥》上从没发表过。
　　今天，张依依和另外两名女同学去逛古会了，她们在街上看见简意和金枝手牵手走在大街上，两个人一脸的灿烂。张依依很羡慕金枝，背地里没少叹息，如果不是这个金枝，张依依也打算追简意，即便追不到手，也无怨无悔。
　　半小时前，张依依站在女生宿舍楼阳台上，看见简意一个人从学校门口走了过来，蔫头耷脑，神情很沮丧。张依依心中一动，莫不是他们闹翻了，不然简意不会一个人回来。张依依心中窃喜，她找出以前写的一首诗《我是一条奔向大海的小溪》，决定以改诗为名，前往男生宿舍去找简意。
　　听说张依依想他修改诗歌，简意十分不悦。要在平时，他会马上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修改好了。可今天，他哪有心情去给张依依修改诗歌。
　　“张依依同学，实在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舒服！”简意说话有气无力。
　　“简意，你咋得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我陪你去吧！”张依依显得很热情。
　　“没啥事，躺一会就好了！”简意仍然有气无力，好像大病初愈一样。
　　“你要是碰到啥不开心的事，咱们去爬凤凰山吧！”张依依轻声问。
　　一听到凤凰山几个字，简意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他跟金枝交往的一幕幕。
　　以前，每到周六周日，简意便带着金枝去爬凤凰山。凤凰山是龙城县最高的山，海拔210米，站在凤凰山上，整个龙城县尽收眼底。凤凰山上每一个地方，都留下金枝和简意的脚步、笑声、身影。金枝和简意曾经许诺，结婚那天，一定到凤凰山上漫步一小时，让山上的树木、石头、野草见证他们伟大的爱情。
　　简意对凤凰山太敏感了，所以张依依一提凤凰山，简意的心猛得一沉，像针扎一样。他知道，从今以后，金枝不会再跟他一起去凤凰山了。
　　简意记得大诗人李白曾经写过一篇脍炙人口的《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山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如今，这首诗放在简意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只不过是凤凰山上二人游，金枝一去不回头。
　　见简意沉默不语，张依依再次问：“咱们去凤凰山上走走吧？”
　　简意心烦意乱，可又不好意思发火，他冲着张依依苦笑：“对不起，我老家有事，我得马上回去一趟，晚了就没有车了！”
　　张依依愣了一会，悻悻离去。
　　简意本来是哄骗张依依的，要不这样说，张依依还不走。等张依依走后，简意突然有种想回家的念头，说得确切点是他思念花瓶。思念之切，以往没有，必须回去一趟，必须去见见花瓶。
　　打定主意后，简意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照了照，走出宿舍，走出师范学校。
　　走到农贸市场时，简意停下脚步，他的目光落在路边一个卖衣服的摊子上。那摊子上有围巾、丝巾，五颜六色，看得他眼花缭乱。简意知道花瓶喜欢红色的丝巾，她曾经多次让简意给她买一条，简意觉得红色的丝巾太艳，所以一直没给花瓶买，花瓶也不介意。这次，说啥都得给她买一条，而且得亲自给她围上。
　　简意把丝巾装进自己兜里，匆匆向汽车站赶去。
　　简意运气不错，他刚上了一辆龙城——倒流河镇的公共汽车，那车就开了，晚一分钟就得再等一小时。

　　坐在返乡的汽车上，简意的心立即飞到了倒流河村。
　　屈指算来，简意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别的同学每到双休日都急着往家赶，简意以前也是这样，自从认识金枝后，他双休日不再回家，而是跟着金枝穿行在龙城县的大街小巷，公园、河边、电影院，当然他们最喜欢去的就是凤凰山。
　　当然，简意不必为二人约会的花销发愁，这一切，金枝全包了。她家里有钱，别看简意的父母在镇上做小生意，跟金枝比，还得差几个档次。
　　看到路边田间劳作的农民，简意又想起花瓶，他心里默念：花瓶现在在家干啥？是不是也到地里干活去了。一想到花瓶，简意的心便一阵阵狂喜，他咋能想到，倒流河镇的两个美女，其中一个竟然成了他简意的女朋友，以前想也不敢想。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只要一毕业，就可以跟花瓶结婚了，到那时，我在倒流河镇中学教书，花瓶在家操持家务，生活一定不会差。
　　思思念念，一抬头，简意见汽车进入倒流河地界，他知道再往前行驶一里地，就到倒流河大闸了，过了大闸不到一百米，就算到家了。
　　这时，车里的人突然骚动起来。坐在车前面的人惊呼：“快看，倒流河大闸上出事了！”
　　车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他们看见有一个女孩子在前面跑，后面有一个男的紧追不舍，再往后跟着一大群人。
　　“难道那个男的是歹徒？肯定是，不然，光天化日之下咋追着一个女孩子跑！”车上的人议论纷纷。
　　车里离倒流河大闸不到一百米时，人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见前面跑的那个女孩子纵身一跃，跳进了倒流河中。
　　“开快点，有人跳河了！”人们惊呼着催促司机。
　　司机一踩油门，汽车箭一般地射向倒流河大闸。
　　车还没停，人们发现后面追着的那个男孩子也纵身跳下倒流河。
　　没等公共汽车挺稳，司机便打开车门，人们涌出车厢，向那两个落水的地方跑去，对面那群人也跑了过来。
　　一霎时，整个大闸上人头攒动，乱哄哄地，人们大呼小叫，却没有人敢冒然跳下去。他们知道，这段河水深约十米，曾经淹死过四五个人，不会凫水的下去也没用，弄不好会搭上一条性命。
　　倒流河镇的人都知道，只有倒流河村的扁担和简意水性好，他俩在水里呆半小时也没事，要想下水救人，非他俩莫属，别人下去也白搭。可简意现在在城里上学，扁担在村里，他家离这里一里多路，等把他找来，黄瓜菜都凉了。
　　人们哪里知道，简意此刻就在人群里，他打算好了，这就下水救人。别看河里有两个人，只要他简意一下去，分把钟的事，两个人都得给弄上来。
　　简意正要下河，只见邻居阿记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他一见简意，自行车没停稳便跳了下来：“简意哥，你咋在这儿？我正要去城里找你，俺大爷大娘被人打伤了！”
　　“啥？我爹我娘被人打伤了，他们现在在哪里？”简意两眼瞪得一般大。
　　“就在镇医院！头破血流，淌了好多血，大爷已经醒过来了，大娘还昏迷不醒呢！”阿记哭了起来。
　　“谁打的？”简意咬牙切齿。
　　“你赶紧上自行车，我路上跟你说！”阿记一掉车头，带着简意离开了出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