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考试

　　终于到了研究生考试的这一天，小然心里开始发憷，至于原因大概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有，她此刻不是害怕自己考不过，而是怕冷，这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她开始担心早晨自己能不能凌晨五六点就从被窝爬起来，在冬天，起床对于小然来说一直是一个大问题，每天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能够从被窝里挣扎出来，穿一件衣服磨蹭几分钟，整个穿衣任务完成需要一个漫长艰难的过程。她还操心中午的吃饭问题，那么多人，中午的时间安排地又那么短，吃饭耽误太多时间怎么办，吃过饭以后去哪里呆，这么冷的天呆在室外显然不合适。小然发现自己担心的问题从来都是别人毫不考虑的问题，就像天翔说的总是庸人自扰，但是她就是没办法不去想这些。不过这天，小然倒是早早就醒了，一直看着时间，等着起来的那一刻。小然起来后，并没觉得特别寒冷，反而因为醒得太早了，在被窝里呆的都有些不耐烦了，起床倒有些迫不及待了。任天翔听到小然起来，骨碌一下从床上起来，道：“现在晚不晚啊？我去给你买早餐。”
　　小然道：“你睡吧，不用管我，待会儿我自己下去买就行。”
　　天翔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还是我给你买吧，你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吃完，一边挤公交一边吃东西能吃个什么啊，今天你要好好的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任天翔说完穿好衣服就匆匆的下去了，小然的心里满满的感动，看来关键时刻他还是很知道心疼自己的，心细起来比女人还要细。
　　小然吃过早餐，道：“我要走了，祝我好运吧。”
　　任天翔道：“我送你。”
　　“不用了，你送我只会给我增加负担。”
　　“怎么会，我是去给你增加温暖的，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一定得好好表现表现。”
　　“今天你好霸道啊。”
　　任天翔托着小然的下巴道：“那你喜欢不喜欢我的霸道啊？”
　　小然如往常一样，用夸张的姿态道：“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外面天气阴冷，公交车上，小然靠在天翔怀里，差不多已将外面的天气完全忽略掉了，道：“你还知道心疼我啊？”
　　“我一直都很心疼你。”任天翔平静地回答道。
　　“是吗？前段时间我看你可不是这样的表现啊？”
　　“不要没事找茬啊，你也不想想你平时是怎么心疼我的？”
　　“你话中有话啊，我怎么不心疼你了，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好，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咱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今天我就专捡好听的话给你说，专挑你喜欢的事给你做，绝对不让你的心里添一点的堵。”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很聪明，你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也很知道怎么能讨我欢心，可是你平时却总要做出一副我最讨厌的样子。”
　　“我没有，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
　　校园里，一大堆的考生在考场外面等着进考场，小然对天翔道：“你走吧，真的不用你陪了，你在这里只会给我增加负担。”
　　天翔道：“那好吧，你考试可不要紧张，什么都不用想，轻轻松松做题就可以了，中午我来给你送饭。”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的，你放心吧。”
　　中午考试结束，任天翔果然准时到达，这样倒是省下了小然排队吃饭的时间，小然匆忙吃过饭，道：“好幸福啊，想不到一场考试还能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幸福，好久没享受过了。”
　　“好了，吃了饭早点去休息一下，下午好有精力做题。”
　　下午考试结束已经是五点，外面开始飘起了雪花。祖国大地一片寂静，到处都是寒冷，在室外的空气中找不到一点温暖的地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冻住了。出了校门，小然把身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直奔公交车站台，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小窝。还好，很快过来一辆公交车，小然赶忙跑过去挤了上去。公交车开动，小然头脑中也跟着冻得一片空白。这样的天气让小然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她的一只手紧抓着自己的领口，仿佛这样会给自己增加一些温度。外面的小雪花已经开始变成了大朵的雪片，不过落到地上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泥水，外面的人踏着泥泞站在公交车站焦急地等着公交，小然眼瞪着脸前涌上来的越来越多的人，一片茫然。此时她的眼里，这个城市仿佛静止了，展现在她眼前的一幅画就是面前一个紧挨着一个的一大团人，外面的雪花，地上的泥泞，焦急的眼神，路边的草坪上已经集起的一层雪花。小然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包的更严实些，唯恐自己的哪个部位会被寒冷突然侵袭，可是依然感觉到害怕。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为了生计和一大堆的人来竞争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生存是个大问题，也是个残酷的问题。在它面前，谁都变得平凡，变得洒脱不起来。想起白天一整天的痛苦经历，小然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了，真的太痛苦了。”你唯一感觉到就是自己的渺小，太微不足道了。此时的小然急需在头脑中寻找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温暖的角色，那个人唯一且只有任天翔。此时的他就在属于他们两个的小窝里等着自己呢，真的好想这一刻就见到他，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但仍然迫不及待。如果此时的他就在自己身边，眼前的景色一定会是另外一种风景，零下的温度只会让他们靠的更近，外面的雪花只会增加浪漫。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一个人的欲望会变得那么狭小，有一个小窝，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在身边就够了。那个人会听自己说话，而且能懂我的心思，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太多的隔阂，足够了。同样在这样的天气下若是没有这样一个人，而是一个不会听自己说话的，就像眼前的一大堆人，那么自己将会是多么的孤单。
　　小然想起白天的一幕幕，天翔跑下去为他买早餐，等他考试出来以及路上说的哪些体贴的话，心里的暖流一股股地涌上来，原来真正的感动不是甜言蜜语，不是水乳交融，而是在生活中为你处理一件件琐事，设身处地地为你分担小小的烦恼。在这一刻，小然明显地感觉到她需要任天翔，而且非他不可，因为只有他一天天地听自己讲话，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陪伴着自己，而别的人从没有。
　　小然此刻觉得以前她所认为的天翔对自己深深的伤害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以前的伤害从这一刻都一笔勾销了，从现在起，自己一定要在他的身边，并且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考试结束，该回家过年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闹腾，小然更加在乎天翔了。本以为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两个人的关系也恢复到了以前，可是人生往往事与愿违，或者说天翔不是自己，不像自己这么喜欢安静，他的生活太丰富多彩了，一刻都不会消停下来。
　　这天，小然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两个人回家的行李，天翔也在旁边有说有笑的，忽然一个电话打来，天翔看了看号码，道：“店里的人打来的。”说完就独自走向阳台。小然的心里很是不爽，他平日里打电话是从来不回避自己的。任天翔聊了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地过来了，对小然道：“还真是店里的人，提前拜年呢。”小然心中的怀疑又增加了一层，他以前也从来不会这样给自己解释，趁着天翔没留意，小然一下子夺去了他的手机，看了里面的通话记录，什么都什么，显然是已经删除了。小然的气愤一下子达到了最高点，对天翔吼道：“你什么意思？删除地很快嘛。”
　　“不是，我专门这样设置的。”
　　“你骗三岁小孩儿啊，你跟谁学的，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第一刻删除记录，天翔，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是冯萍萍吧，她找你什么事，拜年吗？”
　　“不是她了，是店里的人了。”
　　“好，你不说，我现在就去找她澄清事实。”
　　说完，小然就扔掉手边的东西准备出门，任天翔站在门口阻止道：“小然，你不要再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说过不是她了。”
　　“冯萍萍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就是要找她算账去。”
　　“你要是敢去就不要回来了。”天翔吼道。
　　此刻小然并不买他的账，用尽全力推开天翔，愤然出去。
　　来到冯萍萍这里，她正在和其他几个朋友说说笑笑，小然骂道：“冯萍萍你到底想怎样，是谁说过的不会单独找天翔，你没事给他打什么电话，这么早就开始拜年了？你的年拜的也太早了吧？”
　　冯萍萍无辜地道：“我没给他打什么电话啊。”
　　其他几个人看到小然如此，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还是第一刻都站起来维护自己的朋友，愤然地对小然道：“你是谁啊？想干吗啊？”
　　冯萍萍赶忙阻止其他几个人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个人显然很不放心，但还是听从了冯萍萍，走的时候还去劝告小然道：“敢欺负冯萍萍别怪我们姐儿几个将来不客气。”
　　冯萍萍对小然道：“小然，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小然讽刺道：“我知道你有话说，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你也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虚伪了。”
　　冯萍萍道：“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憋在心里还真是难受，说出来也好。我是对天翔是有好感，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一直以来都是我暗恋着他而已。”
　　冯萍萍的情绪有些激动，道：“你根本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有多么的苦，自从心里有了他以后我整天都觉得无法呼吸，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我这辈子承受这一次就足够了。”
　　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冯萍萍继续讲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他的？我也不知道确切时间了。开始的时候你每次在我面前唠叨他的种种，我的心里也没有特别在意，后来，你还记得吗？那次你考公务员失利，跑到我这里，天翔过来赔罪，可能就是那一次我开始爱上了他，那天我一个人回到家里，脑子里全是他，想起他站在你面前一副任你打骂的样子，想起我们吃饭时他不停地为你夹菜，想起我们逛街时他一个人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不停地在我的眼前出现。后来你再说天翔的事情，我的心不自觉地很紧张，好像生怕你窥探到我的心事似的，可是又特别想了解天翔的种种，对他的一切都很好奇，甚至他生活的枝枝节节都想知道。后来我开始每时每刻地想念他，整天脑子里全部是他。可是我却无奈地发现，我这么想念他，可是我却根本不了解他，我了解到的他只你口中的他而已，我甚至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他，我整天在想念一个陌生人，你说可笑不可笑。你不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有多难受，你每天想着他，为了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精力，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存在。可是就是这种距离，你对他越来越有好感，把他想象的越来越好。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我的心里仿佛与他的距离近了很多，甚至感觉上都有了亲情，可是这只是一种假象。当这种暗恋日积月累，你越陷越深，后来甚至觉得只要能够让他知道我爱他，我宁愿付出一切。”
　　冯萍萍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继续讲道：“事情的转机是那次我听你说他新店开业需要人手，正好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过来，没什么文化，而且以前就是在饭店打工，我想这不是一个大好机会吗？既帮了天翔又帮了朋友，所以我就给天翔打电话说了此事，这是我第一次和天翔接触。”
　　“你是故意避开我？”小然问道。
　　“是的，你一定会说我很无耻，可是当时我真的特别想和天翔能够单独接触，中间没有了你，好像我和他之间有了新的关系，而不是通过你得到的关系，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我是多么地享受，为了这种感觉我甚至甘愿付出一切。”
　　“包括伤害你的朋友吗？”
　　“我装作一切只是随意为之，并不是我的处心积虑，我看你也并不在意，而且你说让我多帮帮天翔，我的心中似乎更有理由这么做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更没想过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想和天翔有那么一些联系，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我就很满足了。暗恋的心情很复杂，我也知道暗恋是一种不正常的情愫，我甚至想通过多了解天翔，去发现他的缺点，来告诉自己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这样也许我就不会再暗恋他了。我也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了无痕迹，你根本不会发现。”
　　“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天翔接触，在你的心中我一直都那么傻是吗？”
　　“我欲罢不能，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上你的聪明一点都不次于我，你很快就发现了，我没有期望夺走天翔，因为我知道天翔不会喜欢上我，我长的这么平凡，跟你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且你不知道暗恋一个人你会变得多么卑微，总觉得对方很高大，自己是最卑微的一个，只祈求自己都能在他身边默默地为他服务，根本不敢乞求能够得到他的爱。我希望自己能够为天翔做这个做那个的，可是我害怕天翔知道我暗恋他，我害怕他知道了后或许会嘲笑我，看不起我，那样我是无法接受的，甚至都想死。正是我明白了这一点，所以那次我才会那样低三下四地求你原谅，而且当着他的面说不爱他。我知道现在你讨厌我，也不可能原谅我，但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够了解暗恋一个人的无奈，那种煎熬，那种卑微，那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变态的心情。小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如果你暗恋过你会懂得的。明明知道很不值，可就是无法控制，而且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虽然我没有如此暗恋过一个人，但我能够体会到你的心情。”
　　“你根本无法体会，像你这样的人，拥有着出众的身材和容貌，如果对哪个男生有好感，只需要随便表示一下人家就会觉得得到了莫大的恩惠，根本不会拒绝你，天翔对你如此，别的男人对你也是如此，这一点你永远无法体会到我的处境。小然，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我一直很在乎和你的友情，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对你们两个的感情不会构成任何的威胁，相信我。”
　　小然无语。
　　冯萍萍道：“小然，我求你不要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天翔，我能够鼓足勇气对你说这个已经是很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苦楚，不要让天翔知道好吗？”
　　“我的心情很乱，你能够让我梳理一下再给你答案吗？”
　　一路上，小然欲哭无泪，凛冽的寒风吹着她的脸她却麻木没有疼痛，突然每个人都变成了受伤者，自己觉得受伤，天翔觉得受伤，现在冯萍萍更觉得受伤，这个世界一片混乱。冯萍萍的意思是她在精神上疯狂地爱着天翔，但是行动上绝对不会越轨，所以自己要原谅她，这真是太可笑了。可人的精神的自由的，自己也无法强行去控制人家的感情啊。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她又路过了那一处公园，就是在这里她遇到了那个长的和靳文彬特别像的帅哥，那天这个公园热闹无比，花团锦簇，此刻却凄凉不堪，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没有人愿意在这里逗留，每个人都匆匆而过。她又看到那个座椅，那天他们就坐在这里。她坐了下来，那一天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那位热心的陌生人细心地开导自己，为自己解开了纠缠在心中多年的心结。她还记得那天回到家里，对着靳文彬的照片一个人哭个不停，多少年了，竟然还会为他流泪，自己对待靳文彬这件事上何止不固执，现在靳文彬已经远离了自己的生活，长的和靳文彬很像的帅哥也找不到了。那天自己在心中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天翔分手，因为自己实在不愿意再次承受恋人离去，一个人伤心痛苦的滋味了。自己的这种伤心痛苦和冯萍萍暗恋的痛苦蛮相似的，都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煎熬，可是那个人却丝毫不知道。一方面告诉自己不值，可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把全部心思放在上面。很傻，很固执。
　　那个时候自己说，凡事多想想事情好的一面，这样就会觉得值得了，自己也是依此而重新站起来的。那么此刻，多想想冯萍萍的好，多想想天翔的好，这整件事也是可以原谅的。
　　能不能和冯萍萍再次回到过去小然不知道，但是此刻她决定试着去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