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盗天书佛妖混战 降甘露菩萨显灵

　　话说那粉潭寺内守护天书洞佛家真经的粉团仙姑，从粉潭泉水探得黄蜂魔王和众妖王攻打天书洞盗天书的消息，她先求助于来鲁班沟寻找水帘洞的孙悟空和因瑶池之事遭贬的大势至菩萨，而后来到温泉棋盘山上找到了八仙之中的张果老，还未开言，先泪如泉涌。
　　你道这仙姑为何要哭?原来张果老是她的师父，有什么事儿她都要请教师父的，只是守洞护经一事，师徒俩意见不一。佛经原为佛门信仰之经典，仙者为道教之尊，佛道二教两个教门了。粉团仙姑身为仙家，却要守护佛家经典，张果老因此想不通，曾好言相劝过她，但仙姑坚持已见，定要住持在粉团寺内，日夜操心，守护佛经。她曾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愿：“这几卷佛家经典既被我拣到，便是与我有缘。为了这个缘份，徒儿定要好生看守，等西方佛门追寻时完壁归赵。想到唐僧取经时历尽千险，还不是为了取回真经造福众生?经书来之不易，怎能以佛仙各有教门而撒手不管呢！要是经书丢失，我就对不起天地日月了，在这里称仙又有何用？我为此事即使粉身碎骨，也甘心情愿!”当时，张果老曾责备仙姑背判师门，日后别来见他。粉团仙姑也就真的再没有见过师父。今日事出无奈来寻师父，回念师父昔日之恩情，就心酸落泪了。
　　师父对她是恩重如山的。她原是陇西郡人，因自幼父母在战乱中亡故，举目无亲，七岁便到处飘零，讨饭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严冬，流浪到渭河畔，饥饿冻倒在雪地上，师父骑驴经过发现后，便收留了她，起名粉团。日后又度化成仙，名为师徒，实乃父女之情。而自己却为护经卷和师父闹翻，惹师父生气。想到这些，仙姑便泣不成声痛哭起来……
　　张果老一见多日不曾相见的徒儿跪倒在面前，又惊又喜，停了手中的棋子，双手扶起仙姑，正色道：“你不在粉潭寺内看守你那宝贝经卷，找我何干？”仙姑忍住泪，上下打量着师父，见恩师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又风尘仆仆，心里好生难受。知道师父虽然爱她，但还在生她的气，便拉住师父撒娇地说：“师父，徒儿知你还在生气，但这一次是有人要取徒儿的性命了，徒儿不来求师父，求谁去呢?”
　　果然，张果老听罢，怒气顿生，道：“何方妖人，敢害我徒儿?”仙姑走近师父，道：“近日来，黄蜂洞群妖聚会，商议要攻我天书洞，盗取那几卷经书，徒儿我寡不敌众，前来请师父协助，万望师父助徒儿一臂之力。”张果老听言，叹息道：“当初我曾多次劝你，不要去管那些佛家经书，你执迷不悟，如今却招来这么一场灾祸，唉！”仙姑听师父口气，急了，“师父，徒儿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宁可粉身碎骨，决不让佛经落入妖魔之手。只是徒儿单枪匹马，道行浅薄，恐难抵挡得住，恳求师父出马相助吧。徒儿在半路上碰到了斗战胜佛和大势至菩萨，二人答应相助徒儿，师父就去为徒儿做主吧。”仙姑说完，长跪不起。
　　张果老被粉团仙姑的一片护经诚心所感动，上前扶起粉团仙姑，摸着白须，哈哈大笑道：“本仙眼力不差，徒儿有今日之举，也不枉我当年在渭河滩头救你一场。当初我见你品貌不俗，是—个有智慧的女子，以后跟随师父多年，做事专心致志，忠正诚实，前几番为师阻你护经之事，乃是有意考验你。如今你正义护经，除暴灭害，乃替天行道之举！为师我身为八仙之一，怎能任这群魔头横行人间，祸害百姓呢！”仙姑听完师父之言，喜不自胜，愁云顿消，只见她忙施一礼，上前扶住师父，一朵红云便腾空而起。粉团仙姑请得师父张果老离开了温泉棋盘山，向莲花山冉冉而去。
　　夕阳染红了莲花山，平日清静的粉潭寺内热闹非凡。仙童仙女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斗战胜佛孙悟空引大势至探得了被二郎神移至莲花山蕊峰崖壁的水帘洞之后，应粉团仙姑之邀，赶来粉潭寺。仙姑为悟空和大势至备了素斋，又为师父张果老备了道门斋饭。这悟空虽已成佛，却在饮食上无甚忌戒，见席间无酒肉，心里不悦，仙姑看在眼里，速吩咐仙童摆上酒肉仙果。一时间，这莲花山粉潭寺内佛仙喜聚，同欢共饮。这在佛道两教门中也是少有的事，却为水帘洞未来佛道兴盛奠定了基础。正是粉团仙姑和大势至所为，这块宝地延续至今仍是佛地道住，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张果老酒足饭饱之后，为徒儿担起了主事之职。他对悟空说：“斗战胜佛是斩妖除魔的高手，当年西行路上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败在你的手下，今日调遣之事，就请你吩咐好了。”仙姑也忙随着师父的话说：“还望斗战胜佛做主。”悟空嗯嗯叫着，眨眨火眼，搔搔鬓角，裂嘴笑道：“噢，就这几个狼鼠萤蛇黄蜂之辈，无甚打紧，俺老孙平生见得多了，别担心，你们都在此好生休息，看俺老孙去如何收拾他们。”
　　大势至听孙悟空之言，正色道：“不可轻敌，你在上界多年，未知近年来世事变化，如今的妖魔可不比从前，他们比过去精灵得多了。攻打天书洞是他们精心策划
　　的，况你我已身在佛门，不可乱开杀戒，只能善言相劝，让其改邪归正，方为上策!”悟空哈哈笑道：“菩萨，对恶魔是不能讲慈悲的。想当年俺师父唐僧一路上不听俺老孙之言，乱讲慈悲，善恶不分，吃尽了苦头。依俺说，降妖除怪，还要靠俺老孙这如意金箍棒呢！”张果老插嘴道：“对，还是斗战胜佛之言有理，对妖魔决不能心慈手软，不能猪圈门上讲经书！”
　　张果老的几句话说到悟空心里去了，他暗自欢喜，但当着大势至之面也不好言语。他也知大势至并非袒护妖魔，只是他久在西天为佛，心地慈悲，实不愿杀生而已。悟空醉眼朦胧，嘻嘻笑着说：“诸位放心便是，俺老孙自有安排。”大家听言，也就不再言语了。
　　且说妖魔们要得到经卷，必须先攻取粉潭寺，然后才能进天书洞，这是粉团仙姑早巳料到的。但在她和师父们商议如何应敌时，她的意见被否定了。大势至说：“妖魔势众，定会兵分几路，要防备他们牵制粉潭寺，攻取天书洞这一招。”张果老听了点头称是，悟空便接着大势至言语，“这样吧，你们守住寺院，俺一人去天书洞对付群魔足矣”。
　　再说黄蜂洞内群魔等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后才出动了。魔兵总帅黄蜂魔王嗡嗡嚷嚷调兵遣将，来到粉潭寺所在的窿脚下。在此，他按计令狼王为先锋带领众狼兵攻向粉潭寺，自己带领其他魔兵妖将杀向天书洞，到了崖壁脚下，他令萤火魔王去警戒东方，命鼠怪从崖脚直向半壁的天书洞打洞，命蛇精准备好，只等鼠王得手后，立即去盗取经卷。调遣已毕，黄蜂魔王领黄蜂妖兵二万，向西方警戒去了。
　　就在蛇精休息待命，鼠怪领众鼠兵打洞之时，鼠怪阵营内生出了事端。鼠怪正在支起的临时魔帐坐阵督战，一鼠兵进帐禀报：“大王，请您去看看，崖下有一自然洞穴直向崖壁顶端伸去。”鼠怪听报大喜，即喝令鼠兵带他去看看。这小鼠兵一阵风似的领鼠怪来到崖脚下，定睛一看，果然有一洞穴伸向天书洞方向。他高兴的鼠须抖动，望着星月灿烂的天空，自语道：“真是天助我也！孩儿们，沿着洞口直往里钻，看看是不是真能通向那天书洞。”众妖兵听大王号令，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全都涌进洞去。过了半晌，还是禀报过鼠怪的那名鼠兵再次来请鼠怪进洞：“大王，这洞直通到半壁的一个洞穴，我们认不出它是不是天书洞，请大王亲自去看看。”鼠怪一听，心生邪念：“我何不独自去天书洞取了经卷呢！”他便吩咐这小妖道“攻天书洞，你功劳最大，事情成功了，将重重地赏你。本王要进洞去了，你在此用心守住洞口，谁也不要让他进来。”小妖道：“谢过大王，小的听令就是!”鼠怪飞快地钻进了洞穴。
　　你道这自然洞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孙悟空用金箍棒捅开的半截儿石洞，那名小妖也是悟空变的。悟空见已将鼠怪轻而易举地骗进了石洞，便现了原身，在洞中叫骂道：“你们这群小小的鼠辈，胆敢盗取佛门经典，俺老孙今日要将尔等斩草除根，一网打尽!”鼠怪才到洞内，就听到外面的叫骂声，暗叫不好！方知已是遇上了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顿时吃惊不小！但细一思量，奇了，这孙悟空去西天之后被封了佛位了，怎地能在此处?鼠怪疑心不定，折转身子向洞外边冲边嚷：“别拿孙悟空的名头来吓唬我，你到底是何方鬼怪，多管闲事，坏我功名!”
　　然而，只听“噗”的一声，一道金光迎风落下，鼠怪情急，一个乌龙摆尾大转身，但金箍棒已落到尾巴根上，他怎能经得住这千钧一棒，只打得屁滚尿流，眼冒金星，一条鼠尾已齐根被砸断。鼠怪强忍疼痛，抱头向洞内窜去，一看，几千名鼠兵全都横死在洞里，血流如注。鼠王既气又恼，要拿悟空，可奈何不得他。此时，进退已无路可走，只呆呆地望着刚才还活蹦乱跳，此时血肉横飞的小妖尸体浑身发抖。
　　你道众小妖们是怎的在眨眼间全都死了的?这是孙悟空用猴毛变假悟空形象，入洞杀死妖兵的。孙悟空见一棒下去只敲掉鼠怪一条尾巴，便在洞口高声叫骂：“鼠怪，快快出来迎战。”谁知这一骂，将睡在崖下草丛中的蛇精骂醒。蛇精情知有变，急急顺崖根循着骂声蜿蜒而来。悟空正抬头叫骂，忽然，闻到一股腥臭之味顺风刮来。他火眼圆睁，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绿色大莽蛇在作怪。悟空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对着洞中喝道：“鼠怪听着，俺斗战胜佛封你等鼠辈，今后只能藏于这一棒之深的洞中，以后不能再长有尾巴！”
　　从此，这莲花山地域便有了一种象鼠不鼠的无尾动物，只住崖下尺把深的洞穴，后人称它青太子，这是后话。
　　却说蛇精循着隐身妖法顺地皮爬行，已被悟空火眼金睛发觉，只见悟空口中念念有词，说声“变!”悟空变成一只金翅大雕，从一声雷动处，腾空而起，一只五彩羽毛，遍体闪光的金翅雕勇猛地向蛇精扑去。蛇精腰身一挺，伸出一条利箭般的毒舌，射出喷泉毒雾，金翅雕大怒，撑开两膀，紧握利爪，张开铁勾似的大嘴铺天盖地从空而降，直扑蛇精。只听一声惨叫，一条巨蛇已身首异处，黑血溅满崖石。
　　在东方担任警戒任务的萤火虫大王和在西方警戒的黄蜂魔王听到蛇精这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叫声，情知不妙，便飞驾一股青烟向悟空扑来。悟空见群魔王妖雾翻滚，呐喊着挥舞兵器向自己涌来。哈哈笑道：“阿弥陀佛，俺老孙今天要大开杀戒了。”言罢，张开佛口，吹出一阵清风，将黄蜂魔王和萤火大王的兵将刮得天昏地暗，一个个头脑昏晕，四散逃去。黄蜂魔王那管得部下死活，驾一股黑雾落荒而逃。悟空收起法形，手提金箍棒追赶而去。
　　暂且搁下悟空追赶黄蜂魔王、萤火虫大王之事不提。再说狼魔王率众狼妖去攻打粉潭寺。寺内张果老和大势至菩萨专候妖魔上门，粉团仙姑率众仙童仙女紧守寺门。狼王领妖兵到了，他啮牙裂嘴，挥舞着狼牙棒在寺门口骂阵。张果老在寺内听得，放出毛驴与狼魔作战。这毛驴已得道千年，四踢翻卷着云朵，冲将出去，闯入妖阵，连踢带咬，早把狼妖阵营撞了个东倒西翻。闯得毛驴儿性起，心想：这几百年来从没碰上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展示一下自己，今儿个有了。只听得一声驴叫，振耳欲聋，铁踢朝狼王双眼踢去。“驴仙住手！”大势至站在寺门大声喊道，一面急请张果老收回坐骑。因他观战时慧眼一睁，认出了狼王，叫声不好，对张果老道：“这是我门下守院的狼狗，怎地在此间胡作非为呢？待我收伏它!”说完，腾云而起，大喊一声“畜牲，还不快快回去等待发落。”只见狼王就地一滚，现了原形，拜别菩萨乘风向西方而去。张果老见状，收回毛驴，眯着眼睛道：“原来菩萨和狼王是一家，难怪狼王这等威风，是有佛家作后台呀！”一语说得大势至面红耳亦，躬身陪礼
　　道：“大仙有所不知，因我在瑶池遭贬，家中对它看管不严，这畜牲才趁机作乱的。”张果老一笑道：“菩萨不必当真，我是随口说说而已。”又对仙姑道：“有斗战胜佛在此，大势至菩萨又收了狼王，想必已无要紧事儿了，徒儿要好生修行，佛经可托斗战胜佛送回西天，我也去了。”说完，跨上毛驴，腾空向东而去。由于张果老来去匆匆，所驮草料未曾用完，现还存放在显圣池半崖洞中。
　　大势至收了狼王，和粉团仙姑出了寺院，正欲去天书洞为悟空助阵，只听得鲁班沟内声音嘈杂，直向黄蜂洞而去。大势至已知是悟空在穷追败兵，也就和仙姑—同去了黄蜂洞。
　　黄蜂魔王和萤火大王率众逃进黄蜂洞，紧闭洞门，任悟空怎么叫战也不敢再言语。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大势至和仙姑到了。黄蜂洞千层百页，防卫严密，悟空用金箍棒将洞口敲得飞沙走石，大势至口念佛法，用七星佛光去凿洞门。粉团仙姑驾红云施道家破石法，还是攻不开洞门。正当他们在洞口商量破门之策时，萤火大王趁机又喷出萤火。这火飞烟翻卷，火舌狂舞，气味难闻，已在洞外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很快蔓延四周，向野山荒崖而去。眼看这火就要烧遍莲花山了。悟空一生最怕火，西天取经时在火焰山就吃尽了火的苦头，猴屁股上的毛都被火烧光了。大势至也看着妖火无可奈何。粉团仙姑也急忙作法调来寺内粉潭泉水灭火，只见烈焰直窜，如火上浇油，越烧越旺。就在这时，南海观世音菩萨到了。
　　南海观世音菩萨是听杨柳枝回南海后禀报而来的。一来看看遭贬的大势至菩萨，二来相谢斗战胜佛及时识破杨柳枝，替她灭下很多事端。南海观音才到莲花山，就见妖风四起，妖火燃烧。她在云端用杨柳枝蘸甘露瓶中甘露洒向妖火，一霎间烟消火灭。直到现在，当你过了显圣池，穿过乱石峡，还能看到黄蜂洞和被萤火大王放火烧过的痕迹，后人叫该地火烧屲。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孙悟空同粉团仙姑、大势至菩萨三人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天降甘露灭了妖火，心中大喜，抬头一看，南海观世音菩萨就在眼前，便急忙上前行礼，道：“多谢菩萨前来相助，等俺老孙灭了这群妖魔再来拜会菩萨!”说着，提了金箍棒，又奔黄蜂洞而去。
　　要知悟空怎地前去除妖，且听下回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