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就在文小利想着如何和老婆开口说养蛇需要用钱的时候，黄林芳已经脱了衣服从床的另一头钻进了被窝。
　　他用脚碰了碰她的肩背，轻声的问道：“家里的钱呢？”
　　黄林芳：“你借给队上村民的钱，都写在本子上，我统计了一下，二十七户，总共有两万多。你不让催讨，我也没去问。其余的都存进了村信用社。”
　　文小利：“那是，你千万不要去追着人家要账，我了解这些人，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开口向我借钱。如今好多人家种田，养个猪呀鸡鸭的，还要靠打工赚钱来交农业税。我们存在信用社的钱有多少？”
　　黄林芳：“有五万。”
　　文小利：“明天都去取回来，我有用。”
　　黄林芳：“我存的都是定期，还没到期，怎么取？你有什么用？你不是还有两回生意的钱没拿回来吗？”
　　文小利：“那钱没了，我们······被······骗了······”
　　黄林芳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啊？丽妈不是早就把钱送到那些养猪户了吗？那钱从哪来的？”
　　文小利：“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嘛呢？借的！”
　　黄林芳：“我怎么就不能问啦！你借谁的，借了多少？你还要这么多钱又想干嘛？”
　　文小利：“借了鸿叔的。我不是要钱还账，我和强子正阳三人准备养蛇，不是要成本嘛。”
　　黄林芳：“养什么蛇！你们会养吗？亏了呢？算谁的？还做那生意不是挺好的？”
　　文小利：“哎呀，你怎么就这么啰嗦呢？你看六叔和丽妈他们多好，二话不说支持我们，连方梅也同意。”
　　黄林芳：“那你就去他们家过吧，反正这个家是你的旅馆！谁知道你的钱是真被骗还是给了谁。”
　　文小利：“放你娘的狗屁！我骗你干嘛，你可以去问方梅啊！你少啰嗦，把存折给我！”
　　黄林芳气鼓鼓的又钻进了被窝：“有本事你去借，我不管！”
　　文小利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把将被子掀了，嘴里咆哮着：“你这个破娘们，给老子起来！把存折拿来！”
　　黄林芳翻身爬起趿拉着鞋子坐到了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
　　文小利有些气急败坏的瞥了她一眼，把柜子门打开，翻箱倒柜的搜寻起存折来。黄林芳顿时像发怒的母老虎一样扑了过来，背靠着柜门不让他打开。怒不可遏的文小利揪着她的头发往后一甩，就听得一声闷响，黄林芳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碰在了床沿上，她无声的滑了下去。
　　迟疑了那么一秒的时间，吓了一跳的文小利想着要去拉扯起她时，没想到她一下就爬了起来，有些踉跄的走进了孩子们睡的房间里，“啪”的一声响，房门随即被重重的关上，震得文小利的心里怦的悸动了一下，刚刚升腾起来的怒气立马消退了。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狼藉的床上，重重的叹息一声跌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呆坐了一会，待心气彻底的平和下来以后，打开柜门小心的查找存折，除了找到一本记录队上村民的借款数目，什么东西也没找到。气恼的心情再一次涌了上来，望着黄林芳紧闭的房门，他无奈的躺在床上，心里像堵着一团乱麻，脑子里一片混沌。
　　耳朵里传来孩子们的叫唤，文小利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儿子和女儿站在床前唤他。他猛的一下翻身起床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八点多钟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声的问孩子：“你妈呢。”
　　孩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嘴里说着：“爸爸，我饿了。”
　　他哦了一声奔到孩子们的房间，床上空空如也，又走到厨房里一看，灶间一片冰冷，再在房前屋后仔细的看了一遍，不见黄林芳的踪影！
　　他心里一阵紧张，来不及过多的思考，赶紧带着孩子往强子家里跑。
　　刚刚吃过早饭不久的方梅正在厨房收拾，一家人听了文小利的述说，赶紧下面给他们父子三人吃，单丽嘱咐儿媳方梅下四个人的分量，又对文小利说：“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林芳说呢，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和她商量么。”
　　一脸沮丧的文小利没了吃饭的心思，强子强迫的把他按在桌子前让他赶紧吃饭，一面商量着寻找方案。单丽要儿媳方梅骑着摩托车去黄林芳娘家打探，让文小利和强子发动周围在家的男男女女一起去山里和水塘边寻找，她在家看护三个孩子。
　　文小利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端着给他母亲做的面条飞快的跑回家后，就钻进了后山高声呼唤着老婆的名字寻找起来。
　　很快的在强子的召唤之下，周围在家能出来的人都加入到了寻找黄林芳的队伍之中，大家的心里都沉甸甸的首先想到了当年羊小静投水自杀的深水塘里，强子叫了几个会水性的人首先奔到了哪里，现场的人除了他和文小利年轻一些外，其余的都是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尽管文小利要求不要他们脱衣下水，有他和强子两人下水就行了，还是有好几个自持水性强的人，和他们二人一起钻进了冰凉的泛着深幽的水塘里摸索起来。
　　单丽刚刚抱着自家的小孙子，带着文小利的两个孩子赶到文小利家，儿媳方梅的摩托车后边驮着黄林芳的父母及黄家好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亲戚都来了。
　　黄林芳的母亲从摩托车上滚落下来就是呼天抢地的大喊大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着骂着该挨千刀剐万刀剁的文小利，其余几位亲属也是一脸怒容的撺掇着上蹿下跳，单丽婆媳和几位早就聚集在文家的几位年长的婆婆奶奶们，赶紧代替文小利烧水泡茶，递烟倒酒安抚情绪激动不安的黄家人。
　　从方梅口里得到的信息是黄林芳确实没有回娘家，得此消息的人们一时陷入了惴惴不安之中，纷纷在心里揣测着黄林芳的去向，从不信佛的单丽也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黄林芳平安回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得不到任何消息的人们都心事重重的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沉闷的气氛。
　　快到中午时分，一辆厢式小货车开到了文家的地坪里，车上下来的是当年二队康秀珍伙同臭蒿子偷四队的稻谷时，还躺在娘肚子里，也让他娘因此躲过了三年劳动教养的不知父亲是谁的康南飞。
　　康南飞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清早天还没亮透的时候，他开着车去维修时经过四队的交叉路口时，碰上了黄林芳，得知她要去县城就把她捎带去了，在健康路口黄林芳就下了车。
　　他是回来时听说文小利正在满世界寻找的消息，就特意过来送个信。他的消息让大家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得到松弛和缓解——至少知道了黄林芳没有寻短见。
　　还在水塘里摸索的文小利他们马上被叫了回来，文小利只能一言不发的巴巴的接受岳母喋喋不休的责难，童强见状马上把他叫了过来，商讨着去县城寻找黄林芳，好在黄家那几个骑摩托车的人都愿意一同前往。
　　就在大家一切准备就绪将要走的时候，黄林芳与姑姑黄大姐租了一辆摩托车回来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的黄大姐看着自家哥嫂等人都在场感到很奇怪，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表情各异的脸孔，又回头看了看低着头的文小利和侄女黄林芳，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当着众人的面，她从包里掏出五万块钱，把文小利和童强叫过来，告诉他们那台车卖了五万块钱，正好侄女去了她家，得知他们要养蛇，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就急着把钱送过来。
　　童强把钱接过来后又退给她一万七，黄大姐坚决不受，她很感激的对大家说：“这么多年来，多亏了侄女婿和强子的帮衬，让她度过了难关。我只搭了一个名，入了一股，没出一份力气，却享受着他们一样的收入，所以这卖车的钱说什么也不能再要了。我家林芳这丫头的嘴也真严实，夫妻两个吵了架，在我那里没透露半个字，把我这个姑姑都蒙在鼓里。夫妻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床头吵床尾和。我哥嫂也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等我和他们两人交代两句，就一起回去吧。”
　　她就把文小利夫妻俩叫到了里间，她对文小利说：“姑姑当初给你们做这个红娘，考虑得可能没那么周全，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你们就好好的过吧，人生哪有事事都如意的呢？况且林芳的勤俭持家确实没话说，农村里的家庭主妇不正需要她这样的人吗？林芳，姑姑也说你，小利和童强他们要养蛇，你就应该积极的支持他们，他们的目的不都是想把家庭搞富裕吗？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成功的。我和你姑父下个月就要去省城你表弟哪里去住了，小利，以后你们如果养蛇有什么难处可以去信问我儿子林乐，他现在可是特种经济动物学的研究生！”
　　强子坚持说：“黄姨，这钱就暂时放在这里，算我们借您的，以后一定还您！”
　　一群人都散去之后，文小利伸手摸了摸老婆的后脑勺，发现肿起一个大包还没完全消退。这才知道她昨晚头晕了一个晚上没睡着，清晨就起床去了县医院照片检查去了，见没多大毛病就去了姑姑家。
　　他无言的搂住了她，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很小声的抽泣······
　　第二天中午文小利和童强他们从在建的蛇舍工地回来吃午饭时，就发现五万元现金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写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