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阴云密布的西格那图

　　伊莎贝里和克里斯托相约看演出的日子到了，可是令人槽糕的是，今天万里的乌云和连绵的细雨，成了西格那图小镇的主题。伊莎贝里觉得天气很差，便给克里斯托去了电话，希望能取消今天的约会。可电话的另一头却执意要去，座在一旁看肥皂剧的爷爷列德松却发起了牢骚：“这样的鬼天气，那个小子居然还要和你出去约会，真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为了钓女孩子真是能够下本钱，不过我却看不出他内心真的会喜欢你，想起第一见到他的不礼貌行为我就会犯恶心，你的脑袋有时候单纯的像梅拉伦的湖水，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如果你以后还想拥有幸福的生活最好离他远一些”
　　伊莎贝里听完后，无奈的悟了一下脸转身对自己顽固的爷爷说：“克里斯托不是您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爷爷希望您不要以电视剧中老掉牙的人物模式，来评价克里斯托，你们只是见过一次，希望你不要为他的一点不好，而概括了他整个的为人。”
　　汉斯也一旁起哄说：“姐姐你们有没有上过床或者接过吻啊！”在开放的瑞典这些词语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但是伊莎贝里从昨天晚上回来先被母亲盘问了一番，后来又面对爷爷的喋喋不休，直到今天的午餐过后。面对无法过分顶撞的爷爷和母亲，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克里斯托辩解，说他如何热心肠，如何对自己好。可始终改变不了爷爷对富家子弟的负面观。现在连比自己小十几岁弟弟也这样说，伊莎贝里实在忍不住了。
　　她冲着汉斯喊：“滚开，你这个让人讨厌的小老鼠！”
　　汉斯也许是出于玩笑，可明显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姐姐的大嗓门，他被吓了一跳后便跑到爷爷怀里哭了起来。爷爷列德松一边安慰拍打着汉斯，一边指责伊莎贝里不应该对弟弟大声说话。
　　这时母亲安德里亚听到汉斯哭泣也从房间里出来，表情严肃显然是非常不高兴。她也指责伊莎贝里说：“你已经二十岁了，汉斯只有七岁，你就不能让着他一些？让这已经嘈杂的家安静一些吗？”
　　伊莎听母亲这样讲，心里也满是委屈她对屋里所有人说：“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克里斯托，不过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过得很开心，我将来不一定去克里斯托家的公司上班，而且我们也有结婚的可能，还会生孩子，但是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做过，反而倒是你们应该多学习一下尊重人。”说完后家里除了汉斯的哭声以外便是鸦雀无声。
　　母亲安德里亚只是看了女儿几秒钟，眼睛里却透出了一脸无奈。爷爷只是摇了摇头。伊萨贝里也感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只是低声地说了句对不起，这门外自己熟悉的汽车笛声又响起来，本来家人之间平常的聊天，却转变成了吵架，伊莎贝里此时心情烦透了。她甚至没有回自己房间补一下装扮，拿了把门口的雨伞就急匆匆地离了开家。
　　上了汽车克里斯托见伊莎贝里见他穿着整齐的西装，从椅座旁拿出一大束红色的玫瑰。可伊莎贝里接过鲜花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它扔到了汽车的后座。克里斯托见她生气的双眼里夹杂着委屈得泪水，急忙问了原因，伊莎贝里说了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后。克里斯托笑了笑，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在你顽固爷爷和母亲的眼里，世界上不应该有有钱的人，应该全都是穷光蛋。要知道骗子和小偷他们也是穷光蛋，他们的思想应该转变，你不可能把全美国人和英国人也都想象成伪君子。也许他们不应该生活在瑞典，应该生活在非洲第三世界国家，那里才是他们的天堂。”
　　伊莎贝里本以为可以得到克里斯托的安慰，没想到他数落起了自己的家人，这让她也感到非常的反感，她斥责道：“克里斯托他们只是不太了解你，所以才对你有些偏见，但并不是嫉妒你家有多么的富裕，不过我希望你能做好自己，让他们对我们另眼相看。而不是数落他们，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希望你言语之间对他们放尊重一些。”
　　克里斯托赶紧道歉说：“哦！对不起，看来你的心情就和今天天气一样，好吧，我不希望在听到雷声了，现在演出快开始了，我希望这个演出能在你脸上看到彩虹般的微笑”说完后便开动了油门，伊莎贝里只是闭上眼转过了头。
　　路上阴雨绵绵，伊莎贝里再也没有那日在梅拉伦湖畔翩翩起舞时的兴致，更加多的是一份郁闷的心情。她与克里斯托一路半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被阴雨冲刷的街道和稀疏的行人。车开到了剧场，二人发现不知哪里来的大队人群，临时售票窗口更是排满起了长队，入口的旁边立着一个节目菜单，上面用瑞典语写着《野猪林》《宝黛初会》《甘露寺》《花果山》《梨花颂》。对于经常欣赏莎士比亚话剧和交响乐的欧洲人来说，这些剧目在他们脑袋里更是十分生疏，这一对所谓的恋人也不例外。二人怀着一份好奇的心走进了剧场，到了观众区这二人才吃惊的发现，这个能容纳几万人剧场已经快要座满了，还好他们的位置不错，位于观众区的中央。找到位置后克里斯托就开始发牢骚：“天哪！这种场面真像是明星的演唱会，亲爱的伊莎你看过节目单上的节目吗？不知道他们那里吸引着我们的眼球，好像整个西格那图小镇都来了。”
　　伊莎贝里也很茫然，只是摇了摇头。他们座位旁边坐的是一对中年的夫妇，那妇女满脸笑容的对克里斯托说：“孩子这里可不止只有西格那图人，我和我的丈夫是专程从哥德堡赶过来的，他们的表演在哥德堡演出过一次，非常精彩。我们意犹未尽所以又来到了西格那图，我敢说这个剧场布满了瑞典各个地方的观众。”她说完和身边露出满意微笑的丈夫亲吻了一下，可他前面的座位上的一个小男孩回过头用英语说：“可不止瑞典人哦！我和爸爸妈妈专门从挪威的奥斯陆赶来的，我还知道他们是从遥远的中国来的，他们的表演我非常喜欢。”孩子的父亲向身后的中年的夫妇问了一声好，然后抚摸着儿子头说：“好了宝贝，剧场里要保持安静，现在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克里斯托不以为然，只是双手放在脑后靠躺在座位上。伊莎贝里看着恩爱的中年夫妇和小男孩和睦的家庭，嘴角上露出了羡慕的微笑，想想和自己现在的生活真是成鲜明的对比。这时剧场内的扩音器里面传出了安静的警告声，人们随着渐渐暗下来的灯光，说话的嘈杂声也停了下来。这时一个身材美丽女子走出台幕，她拿着话筒高兴的对大家说：“我们非常荣幸还能将他们再次邀请来，但我们应该知道在此之前，这个伟大的民间艺术团队，已经去过北欧的五个国家，十五个城市，二十场演出。这一场是他们在瑞典的加演也是最后一场，希望大家继续用热情的掌声欢迎来自东方神秘国度的出色演员们。”主持人话音刚落场下便掌声雷动，随着台上大幕的拉开，人们瞬间又鸦雀无声。
　　这时台上发出连续的铙钹和鼓的声音，一些人穿着黄色和黑色皮毛的人，有序的打着后空翻的动作先后出场。这时座位前面的挪威小男孩喊道：“爸爸妈妈孙悟空要出来了！”她的母亲赶紧将他摁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原来这是中国民间艺人举行的京剧表演，这个剧团北欧之行最后一站，便是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这次在西格那图是他们加演。主要的剧目是中国四大名著里面各选一个故事做为选段。对于伊莎贝里来说只有在图书馆中见过中国的四大名著，里面的熟悉最多的便是《西游记》的故事，但她也儿时在电视上看过一些，至于这样模式的表演还是第一次看到。演员在台上翻打腾挪比电视里面更具有吸引力，再配合京剧里面特殊的唱腔，使第一次听京剧表演的伊莎贝里来说，无不从一腔一字透出新奇。渐渐的她和在场的观众一样开始享受台上演员带给大家的幸福和快乐之中，演到精彩处无不掌声雷动。可是无论演员还是观众谁都想不到，在大家享受精彩节目同时有个人却正在备受煎熬，这个人就是克里斯托，虽然在舞台旁边的屏幕上有英语翻译，可除了《西游记》的表演以外，其他的节目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看不懂，至于那些精彩的唱腔，到他的耳朵里却早就演变成了噪音。他看了看身边的伊莎贝里，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想让她这时候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没有办法的他只能戴上耳机，用摇滚歌曲来掩盖二胡和大鼓的声音。
　　节目经历的两个半小时，直到最后剧场的照明设施全部打开所有演员出来谢幕，大家一起合唱《梨花颂》将表演带入了最后的高潮，台下所有的白种人全都起立，跟着节拍整齐的鼓掌，伊莎贝里更是被这好听的音乐深深的吸引，他一会儿看着舞台旁边大屏幕上的英文翻译，一边看着台上演员卖力的演唱，只怕在漏掉任何精彩的细节。散场之后已经到了傍晚，天空中依然飘着小雨，而她中午糟糕的心情随着精彩表演的结束早就烟消云散，嘴角边又挂上了迷人的微笑。
　　“克里斯托，今天表演真的太好看了，她是我有史以来看到精彩的音乐剧，哦！不对应该叫京剧。”伊莎贝里说完。又在克里斯托的车里模仿起了《梨花颂》的演唱腔调，只是她声音有些嘶哑戏文也没有记全，只唱了两句就已经跑了调。她难为情的笑了笑说：“好像跑调了，京剧好难呀！不过他们最后唱的真的很好听，唱调优美歌词更是优美，怪不得会有人从挪威过来看他们表演。”
　　刚刚解脱的额克里斯托皱着眉头将双手从耳朵上面放下，摇了摇头说：“精彩？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开始以为是话剧或者是音乐剧，直到看到他们演员好像小丑的装扮，我还以为东方马戏团的表演。原来到最后竟然是不堪入耳的演唱，真不知道瑞典乃至整个北欧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会对这样的表演如此迷恋？”
　　“克里斯，我认为这个表演真的很不错，最起码的一点它的表演难度比歌星的演唱会大的多，演员们都很卖力，你不喜欢只不过和大家的欣赏水平不一样罢了。”
　　克里斯托听伊莎贝里说完心里很是不愉快，叫嚷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这个人不正常了？你性格和你的祖父一样固执，看到对方的一点好就认为是个大好人，我第一次去你家只不过介绍我的家庭背景，他就认为我在炫耀，说我在长辈面前不懂的礼貌，和你说从此不许我再进你们的大门，可我说的都是事实。”
　　伊莎贝里听到他说自己的祖父，便开始斥责他的不礼貌。可是克里斯托却看不到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只是点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开始说：“好啊！我们不提你祖父，就那你来说吧，我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但是你却丝毫感觉不到我在你心目中地位。你说非常的爱我，却只是一味的试探试探再试探。你说今天会得到我想要的，而我得到的答案是在你的心里我都比不上一部话剧。”
　　“克里斯托我确实很爱你，但是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多的感情基础才能走的更远，我们需要的是对方彼此相敬如宾，而不是一味的向对方索取，你应该去编一些肥皂剧了，居然可把京剧和我的爱情混为一谈，我认为太可笑了。”
　　双方随即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争吵，伊莎贝里的好心情持续时间在节目表演后，不到一个小时又布满了乌云，争吵之后便转为了双方的沉默。克里斯托发动汽车向伊莎贝里的家驶去，可双方就向今天的西格那图的天空一样，虽然没有再打雷下雨，却也在空中贴着一块漆黑的乌云，谁都没有先道歉的意思。
　　到了伊莎贝里的家门口，克里斯托率先做出了道歉，伊莎贝里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微笑着主动在克里斯托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以表示自己对他的谅解。她送走克里斯托后，知道自己和他无谓的争吵已经雨过天晴了。“也许恋人之间的吵架就是这样”她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回想起今天的观看表演，一边试哼着《梨花颂》的小调，一边高兴地进了家门。
　　当她推开家门的一瞬间，家里的气息又让伊莎贝里的心脏窒息起来。客厅茶几的椅子上，祖父列德松低头不语。母亲安德里亚瞬间转过身去似乎在擦着眼角。一向淘气弟弟汉斯贝里，也抱着足球蹲坐在楼梯口不发一语。
　　“博得尔森叔叔您什么时候来的我家？”伊莎贝里惊奇问着祖父和母亲对面端坐的男人。这个戴着眼镜下巴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是父亲拉尔森在瑞典的朋友，他有一家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也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只要知道父亲回国后他必然前来探望。他站起来转过头，可表情却丝毫看不到熟人之间相见的喜悦，只是点了点头回答：“我是座计程车来的，我来你家中一个小时了。”伊莎贝里问他来由时，博得尔森的脸沉的更加厉害，他一副勉强的表情说：“你的父亲通过我，再遥远的中国给你们全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已经转达给你的祖父和母亲，现在也转达给你吧。”说完他用手指了指茶几上面放着的两份文件，听他说完伊莎贝里心里的感觉非常的不好，她拿起两份文件看了一眼，只见一份是父亲从中国打印给母亲的信，另外一份上面写着离婚协议。
　　伊莎贝里不敢相信眼前的文件，她看了看祖父和母亲，又看了看博得尔森。博得尔森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很遗憾也很抱歉，但这是事实，是你父亲亲自邮寄给我的。”
　　伊莎贝里又看了看父亲来信上面的写着：“妻子安德里亚，看到你为家里所付出的一切我非常的感激，由于我工作的原因常年不在你的身边，几乎做不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为此我像你表达深深的歉意。但是另外我发现我们之间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我在外面的生活虽然很好，但是我克服不了孤独带给我恐惧，也经受不住犹如阿尔卑斯山一样大的压力。我觉的你也和我的处境一样，与其没有目的得寻找不如各自开始全新的生活，我此时此刻已经感觉不到我们两之间，爱情所赋予我动力。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告诉我，我们的婚姻应该画上句号了。我已经在协议上签了字，告诉伊莎和汉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伊莎贝里看完了父亲的信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她将信件扔到桌子上面，对所谓的协议却是置之不理。“我父亲到底在中国做什么？他无缘无故为什么提出了这样的想法？”她向博得尔森发问道。
　　博得尔森只是低了头，表情上却带着一丝愧疚：“我奉劝过你父亲，希望他能慎重考虑他的婚姻，可他却以我是律师的身份委托我这件事，我实在真的非常抱歉，但我必须我的遵守职业操守，尽量会帮助我的诉讼人做好委托我所做的事情。”
　　伊莎贝里看到无法指望他，气愤得拿出了电话打给远方的父亲，过了良久却始终是无人接听。
　　“不用再打给那个混蛋了，我们都已经试过了，他好像拒绝任何来自瑞典的电话。”一直沉默的祖父列德松终于气愤的张开了口。
　　对于这样的家庭氛围，身为特殊身份的博得尔森，实在无法面对如此感慨的困境，他再次向这个不幸的家庭表达了歉意后，便告辞离开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个本来充满愉悦的家庭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凝结的空气中只仿佛只能听到墙上钟表的滴答声，和母亲安德里亚遮掩的哭泣声。伊莎贝里看到悲伤的母亲，想到自己心中一向敬重的父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再看低着头充满愧疚的爷爷，伊莎贝里很想替他想安慰母亲，只是失落加上同情的语气却不知如何表达。这时母亲安德里亚站了起来，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笑着对大家说：“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拉尔森不会这样抛弃我们的，他一定有其他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这样的。好了，我要去厨房准备晚餐了，卡罗尔还得麻烦你帮我照看好爷爷和汉斯。”说完后便转身向厨房走去，伊莎贝里望着母亲的背影，她真的感觉到母亲在没有父亲陪伴的岁月里，所承受的孤独生活，谁曾为她想过为了家庭，她多少次就向今天这样，这个坚强的女人在自己和家人面前，将孤独化作面勉强的微笑，只是这次伊莎贝里看得更加透彻真切，带着一阵阵的心酸，伊莎贝里的眼圈里泪水已经由不得自己掉落了下来，全家的人情绪也失落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