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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伤离别张磊哭诉 持忠节五义劝恩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5-03-12 22:35:40      字数:5393

  第十五回
  伤离别张磊哭诉
  持忠节五义劝恩
  曲曰:
  孤梦幻,久留恋。
  芙蓉树下阵清风,亭头月圆唱杜鹃。
  那时泣叹,好在忠孝两全,
  人心未残,情丝难断。
  悲伤之处情漫漫,月儿圆,岂容的破镜不重圆。
  寒风瑟瑟,秋雨潇湘,刘娟(字景芝)忍耐不住寂寞几次试图去见王振清(字崇阳)都被默然拒绝,便不忍为难他,悄悄离了家远去了,这日一早,看振清匆匆走过长廊,从楼台望下去时,似又看见刘娟拎着剑正在园子里花从后面冲他笑着,于是孩子似的一笑,打了个寒颤,才知是梦,便独自往后园去了。
  李兵(字问天)匆匆来到戒得居,玄锡维(字穹高)正要出门,远远见李兵惊慌失措的样子,急忙近前问道:“何事如此惊慌?”李兵拉起他回到廊下坐下喝了口水,大喘了几口粗气忙道:“大事!大事!”锡维凝眉一怔,忙追问道:“又什么事?”李兵轻轻叹道:“听说叛军南下,打到黄河以北了!”锡维猛地攥紧了拳头,惊道:“什么?”便忙站了起来,李兵轻轻笑道:“这才是真正扬名立万的机会,今晨我去清点兵马,各部序列总计已有三千余人,成败与否,在此一战!”
  玄锡维起身徘徊几遭,猛地一怔,忽又转身问道:“三千人马?”李兵点头笑道:“只是你我不知,十四哥这些日子里虽不多话,却暗暗招募了大部乡勇,扩充进了军中,哥哥多年夙愿,功成只在眼前了!”锡维心头一颤,更觉愧对王振清,不由一叹,点了点头,忙又问道:“听说轩哲这些日子闹情绪,你知道?”李兵摆手一笑,答道:“到底是自家弟兄,使性子动气的说明更亲近些,你也别放在心上,不是常说做大事的人要有胸襟才成?这会子怎么你先忘干净了?”说着一笑,锡维也松了口气。
  从早到晚,王振清只是默默的为玄锡维操练兵马、筹集辎重,玄锡维和杨敏(字星魂)在花厅谈论起来,锡维才说起了一些张磊的事,不禁叹道:“他若当真有了异志,强留无益,这样的弟兄我玄锡维不乏用!”原以为杨敏会有一些看法,不想杨敏却轻轻笑了笑,说道:“你要有这样的想法,早晚一个弟兄也留不下!”锡维睁大了眼睛回头看着这个充满了期待,素日看起来潇洒飘逸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心中充满了愧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答道:“是我莽撞了!”便低着头凝眉发起愣来,杨敏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叹道:“不要再以这样的事干扰到弟兄们辛苦绘制的蓝图,弄得大家都累了就难以收拾了,你既有一番雄心壮志,弟兄们一起并肩为之奋斗,更要愉快些才好!”锡维一直点头,难再开口。
  话说回来,永定河畔,李易峰(字奉彦)、张盟(字泽信)开坛祭风,这时天中艳阳,才能细看清楚,那张盟是一身青衫,宽露着臂膀,一双玉靴,掩到小腿上,蟒皮带缠得紧,却白嫩嫩露着肚脐眼,长飘得秀发下,眉清目秀的娇嫩如玉,此时祭起宝剑,躬身向天一拜,坛下百余教众慌忙伏地膜拜,张盟闭目默念口诀,脚已离地,轻轻向坛上飘去,祭坛由九百九十九个骷髅砌成,阶梯状分为三层,阴森森紫气笼罩、幽冥冥绿雾环绕,李易峰盘坐在坛上,颇有大道宗风,紫蟒袍、白锦靴、碧玉带,领上绣双龙朝宗,腕上有蟠蟒戏珠,紧闭着眼睛额上一亮,冉冉升入当空,张盟祭剑捧上,李易峰伸手接了过去,出鞘挥舞一番,忽然见风沙聚起,往南而去,张盟跪在了当下。
  修真皇帝七年,玄元四十二年,李易峰祭邪风南下,法灵叛军大举南侵,消息传来,山东局势岌岌可危,陈斌(字元化)忙请刘明(字星宇)众人议事,李扬(字岁岩)起身笑道:“所谓国不患乱,如今我弟兄苦无出头之日时,来了这般机遇,岂非天赐乎?”刘明轻轻一笑,陈斌拍案而起,笑道:“众皆谤我等为不义乱流之辈,才是我等不能正大立足,今番诸位之言甚合我意,可速发檄文联众起事,至于从军与否……?”李扬摆手阻道:“从军可以正名,何虑之有?”陈斌轻轻一笑,答道:“可借其名以正我,然后弃之,大丈夫不立自己一番基业,何以自处?”刘明众人一惊,都忙起身拱手一拜。
  皓月当空,李兵与玄锡维再说起来,才听锡维叹道:“国乱岁凶,我们原就是为此而聚,历经坎坷至此,我却时常担心忧虑起来,如之奈何?”李兵闻言一笑,答道:“原为不能立足而烦恼,今能立足又为弟兄之间不能尽善尽美而烦恼,你如今不是多了忧虑,而是少了底气!”锡维只点着头,低声答道:“听君一言,才使我茅塞顿开!是少了底气,贤弟可有补救之方?”李兵轻轻一笑,凑到锡维耳边说了些什么,锡维听罢欣然接受。
  那日张磊(字轩哲)闲来无事,便唤了王振清一起到赢汶河畔散步,到那沙坝上时,见水上有小舟驶去,一女子坐在船头,颇有刘娟模样,振清看得心神恍惚,蠕动着嘴唇没有说出话来,泪眼朦胧,不忍再看,便忙回身看向天外,指着落霞笑道:“你看那片彩霞,怎生看似龙挂!”张磊一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摇头叹道:“我没你们志趣高雅,不过世俗罢了,看不出这劳什子有什么美妙之处!”振清摇了摇头不再搭话,张磊回身再看已不见那扁舟踪迹,凝眉惊道:“才刚还在水上,弹指间怎么没了踪影?”振清忙也往西看去,直到水天尽头,再未看见船的影子,不由含泪一笑,心说道:“才刚我看到的果然是她?这一去,怕是再也不能见了!”
  坝上林中,真就是刘娟躲在隐蔽之处,不过身旁还站着个蓬莱老人,一身白袍、一双青靴,头戴白银边莲花冠、手持黄金口碧玉萧,腰上挂了铜铃串串、萧上系了红丝缕缕,扎的蟒皮玉带、挂着玉丝金穗,银发如霜,须眉似雪,只是回头一笑,问道:“当真离了他欲随我去?”刘娟含泪一笑,沉思片刻答道:“我原好音律,幸好遇上恩师,这也是天缘凑巧的事,何必违之?”蓬莱点头一叹道:“原知你自曲女而来,你们那烂陀寺怕有大事发生,今带了你去,也算是尽了人神之道,便罢!”说着拉起刘娟腾空而起,驾白鹤远去。
  玄锡维、李兵巡视西山,到了大帐不见一人,凝眉问道:“四郎何在?”左右不敢搭话,锡维又追问道:“崇阳怎也不在?”左右回道:“今晨张头领来,相约到坝上散步去了!”锡维惊道:“散步?他还有这份心?”于是挥袖喝道:“去,叫了他来!”李兵额头上冷汗虚发,心头一颤,惊道:“哥哥?”话音未落,正巧张磊回来了,进帐见气氛不善,已见锡维怒道:“你还知道回来?”张磊吃了一头雾水,疑惑的含泪盯着锡维,低声问道:“哥哥?”锡维摆手阻道:“这时候你还拐带着他到处去,可知大祸将至?倘稍有不及,叛军杀到山前,兵马无人调动,何以安身立命?”
  张磊无端就受了这番指责,心里一下没了底,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一时气得口不择言,转身出了帐去,李兵欲去,锡维一把拉住了他,怒道:“随他去!出了这个门,再不必回来!”李兵见张磊去远了,忙拉住锡维劝道:“怎说是拐带了去?倘轩哲一时气盛当了真,岂不弄巧成拙?”锡维轻轻一笑,问道:“主意是你出得,本说我没底气,怎么如今你却没了底气?”李兵一怔,锡维轻轻笑道:“到底是自己的弟兄,我还是了解一些,虽不知以后怎样,至少眼下不会出什么乱子,你且宽心等着,能把持得住!”李兵点头一笑,出了帐来,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心说道:“我是小看了他!”
  张磊回去落着泪,收拾了行装便要离开,王振清来了,只忙拉住问道:“出了什么事?”张磊只摇着头,含泪叹道:“当日糊里糊涂的就做了兄弟,也不知为了什么,渐渐大了才知道,是为了弟兄们一起活得自由些,可如今怎就觉得越来越累了?”振清咬着嘴唇,眼里也含着泪,不知道如何答对,却抓着他没有放手,片刻,才低声劝道:“虽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你,这轻言放弃的话,怎能说得如此轻松?”张磊冷冷笑道:“我只问你一句,他所说的宏图大志,你可知道多少?”振清一时无语,含泪答道:“不知!”张磊闻言一惊,急道:“那你跟着他又图什么?”振清舒了口气,低声答道:“为了弟兄们能常聚欢乐、同进共退!”张磊傻傻一笑,松开了手。
  对于王振清此时的态度,张磊已不知何去何从,一下瘫倒在了榻上,默默流下泪来,心说道:“先前不知为何你受了这番屈辱还不肯离开他,今日的话,你是教我尊重你,还是该轻视你?”振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笑道:“虽不知他为何如此,我知道他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做任何事必有一番道理,我只说一句,你且安心等着,早晚会有一番说法,那时你是去是留,我再不管!”
  临晚王振清回来,张磊还在廊下坐着发呆,杨敏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振清近前欲言时,忽见李兵匆匆来了,众人一惊,李兵急道:“怎么你们都在,也没见着他?”杨敏凝眉猛地起了身来,李兵方道:“午后在亭子里吃醉了酒,他疯言疯语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发泄了一阵,我去备茶的功夫转眼就没了人,我跑了四五处,周边都找遍了不见踪影,还以为是到你们这里来了!”振清心头一颤,急道:“没问问校场的人?”李兵急道:“各处都问了,都说不曾看见,我怕闹大了也不好,实在不行,撒出人去找罢,到底是喝醉了,稍有闪失,岂不事大?”
  王振清沉思片刻,摇头叹道:“叛军已到黄河以北,虎视山东,这场厮杀到底是来了,他一路艰辛而来,为的就是今日,若毁了这一步,才真要了他的命!”众人一惊,振清忙道:“随我来!”于是众人随他出门转往后山,拐进林中正遇到朱从友(字崇真)从东而来,不必多言,相顾点头一叹,并肩而来,远远地玄锡维坐在断崖上手捧金册,仰面向天哭泣,各自紧张起来,振清未动,张磊急忙跑了过去,众人欲去,李兵忙拦住了,见张磊含泪叹道:“哥哥!”便忙上去扶他。
  玄锡维见张磊来了,心里自有分寸,所谓借坡下驴,由他扶了起来,只是哭的更紧了,王振清众人便也过来了,不由得也都看着抹泪伤怀,李兵近前拜道:“自从跟随哥哥,一路艰辛而来,纵然历经坎坷,虽苦犹甜,我等皆明哥哥苦衷,只因年轻气盛,难免有不周之处,乃触及了哥哥,但望哥哥看在无意冒犯,以当日聚义所论大事和众弟兄心志为念,善加引导、敦促教化,更要自加珍爱、保重自身才是!”锡维紧低着头一直抽泣,振清含泪一叹,各自垂泪无言。
  扶玄锡维到空旷处坐下了,杨敏舒了口气,王振清凝眉叹道:“好端端的,这却为何?眼下叛军临近山东,多年夙愿即将功成,怎忍功败垂成耶?”说着拉过张磊来,含泪劝道:“五弟不过也是近日操劳过度、心神疲惫,又不忍对你说起让你挂心,才约我出去走走,纵是生了气,好歹要骂要打说在明处,我们都知道你的压力,又能分辩什么?可你就这么自己担着,万一劳累过度有个闪失,岂不是要我们的命?”说着抹了把泪舒了口气,却闻锡维叹道:“我想就此散了,免得弟兄们辛苦,若何?”此言一出,真如晴天霹雳,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不知何以答对。
  杨敏苦苦一笑,李兵这时也没了主意,不知眼前的玄锡维心中想的什么,张磊越发自责,王振清心中一片空白,朱从友也傻傻站立一旁,锡维面无表情轻轻起了身来,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李兵禁不住颤抖着双手拍了拍振清的肩膀,回头看了看杨敏,无话可说,只也转身去了,张磊苦苦一笑,眼里蓄满了泪水,振清给他系了系披风,紧紧抱住劝慰道:“非你之过也!这些日子是累坏了,歇息一夜便都好了!”
  玄锡维回去倒榻而眠,再醒来时,已近黎明,只觉腹中饥饿,忙坐了起来,含泪一笑长舒了口气,起身执灯,回看案上摆着一封书信,心中思绪万千,自也有些紧张,忙打开书信一看,乃是张磊劝说保全基业的言辞,于是点了点头,心说道:“好兄弟,不到万不得已,我怎忍出此下策?”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杨敏进了门来,看锡维手里拿着书信,轻轻问道:“可称心如意乎?”锡维含泪一惊,杨敏已将手里的一封书信拍在了案上,含泪急道:“不是说下帖召集赢汶河会盟?既然有心散了,何必说这没趣的话?”锡维不知怎样解释,但闻杨敏含泪叹道:“既然散了,我也不顾及这些没用的,我不懂你,但知你总自以为是,所有事你都担当下来,以我弟兄为何许人?纵有天大的事,弟兄们并肩共同进退,岂不比你一个孤独的更好……我不与你多费口舌,这里有我说的话,你看仔细些,倘果真要散,我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杨敏说完转身而去,玄锡维颤抖着双手拿起书信,轻轻拆开细看,含泪读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追随哥哥,我等非为名利,只恋弟兄们能常聚天伦之乐足矣……弟星魂泣血拜书!”锡维看罢,泪眼朦胧,回头看着窗前明月,不经意间才见窗台上锦盒下压着朱从友的书信,也是些留恋的话,出了门来,玄锡维满意的舒了口气,在花园里徘徊片刻,忽见亭下坐着一人,近前细看,却是王振清倚在柱上仰天望月,静静流泪,锡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忙摘下披风给他盖上,急切间未曾开口时,已闻振清带着哭腔低声问道:“你打我、骂我都好,何必以此吓我?好端端的千难万苦都缓过来了,你真就舍得丢下?”锡维含泪一惊,又闻振清叹道:“临晚我见弟兄们都修了书信,虽不知是什么事,毕竟不愿散了,可我在此沉思半日,却不知该如何写这样的信,只想把心掏给你,又怕累坏了你!”锡维坐在了一旁,没让他再说下去,只含泪答道:“你的心我知道!”
  玄锡维回到花厅,李兵已等候多时,锡维见了一笑,李兵急道:“亏你还笑得出!我原知道些,都难分辨不出今日之事到底是真是假,你却如此轻松!”锡维拉他坐回去,适才轻轻笑道:“你这是庸人自扰,我早说过这番话的,只教你宽心等着,凡事自在掌控之中,岂能当真?”说着又拉起他来往内室去,将众人书信捧了上来,笑道:“他们自由散淡惯了,不紧张起来,岂能抵御强敌?”李兵倒吸了口凉气,二人对目一笑不言,在经历了这样一番风雨之后,玄锡维兄弟之间更加珍惜和睦起来,从此团结一心的上古学派,开始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漫漫征程。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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