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地流殇，奈何天弄

　　久得不到回复，依蓝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后，冯娟被她的喊声惊醒，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她知道周程最不愿意他们担心，所以也不敢提。
　　但是老两口还是不放心，已经开门出来了。
　　“叔叔阿姨，没事，真的没事，”依蓝努力显出一份镇定的样子来，“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楼下有饭馆，如果我明天回来晚了，你们就自己下去吃饭，不用等我。”话说完她赶紧从钱包里取出钱塞到了他们手中。
　　“诶，诶，等等……”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叫住依蓝问清楚事情，可是，她早就已经跑远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娟自言自语道。
　　下了楼之后，依蓝就赶紧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蓝，这么晚了？”妈妈被电话声吵醒，依旧困意十足。
　　“妈，来不及说了，你赶紧上阿程二叔家去，看阿程在不在他家，在不在都给我打电话！”
　　“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妈你就赶紧过去看一下！”
　　“好，好，你别着急，我这就去。”
　　依蓝妈妈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晚来电话要找周程。况且他们早就已经是没了感情了的，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有了交集呢？可是，从她的声音中妈妈知道她很是着急，也只能先去敲了周程二叔的家门。但是，周程并没有在那里。依蓝妈妈的突然到来却又着实令他二叔感到震惊，加之寻的是周程，二叔起初只是以为她是要来刁难。
　　“不是我要找他的，我女儿让我上来看看的！”依蓝妈妈看了二叔一眼，就又给依蓝打了电话。
　　“那妈你去镇上看看，看哪里有没有出现车祸还是什么的？我刚才和阿程打电话，就听到一声巨响，之后就再也联系不到阿程了，你们快点过去看看啊！”依蓝越发着急起来，仿佛是想顺着电话线，穿回到莫树来。
　　“什么？”二叔愣了一下，随即叫了二婶，三个人一同去寻找。
　　二叔打了周程的电话，但是正如依蓝告诉过他的，根本无法接通。他们在小镇上找寻没多久就看到马路上拉起了好几条警戒带，现场有交警和医生在忙碌。最明显的则是一辆车头严重变形的小轿车和一辆车尾受损严重的大货车。
　　“坏了！”二叔叫了起来。他最担心周程是在小轿车里面，那样的话周程不知道还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他和依蓝的妈妈说明了来意之后获准进入了车祸现场。
　　“这，这小轿车里的人呢？”依蓝妈妈问道。
　　“刚运上救护车。”有个交警回答了她。
　　二叔赶紧跑上前去，拦住了即将开动的救护车。但是他看到了，那里并没有周程。他忽然又松了口气，随后依蓝妈妈给依蓝打了电话，说这里是发生了车祸，可是周程不在这里。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看见交警在叫着说远处又有一具尸体。
　　“先，先这样……”她心神不灵，只是先挂了电话。
　　他们跟着交警往前跑去，看见了一具尸体，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直淌，整个人就好像是浸泡在血水中一样。随后赶上来的医生检查了一下，宣布已经死亡了。
　　但是这会儿的他们，面对着这么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是无法肯定是否就是周程。只是依蓝的妈妈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一直跑到旁边的行道树旁呕吐。
　　“好像，好像是阿程……”二叔颤颤巍巍着指着面前的这具尸体，对早已经吓得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的二婶说道。
　　随后，警察从尸体的身上掏出了一个钱包，同样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泡湿透。但是，里头有一张身份证，经过擦拭之后，他们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正是周程！
　　二婶当即昏厥过去了。
　　二叔只是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分明看到，前两三个小时前，阿程还来到家中，和他说自己已经找了生生父母了，他还说要回家去和爸爸妈妈说说这些事。他说了很多话，就好像是还在自己的耳畔回荡那般。可是，怎么这会儿，他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定义成了一具尸体了呢？
　　二叔不相信，不敢相信，以为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可是，当交警拉着他要他节哀的时候，当依蓝的妈妈坐在地上一脸恐惧的时候，他知道了，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周程真的走了。
　　“警察同志，您一定要调查清楚，一定要调查清楚，一定要调查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人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死了啊！”
　　“您放心，”警察安慰着他，随即指了指远处的监控探头，继续道，“这边有监控，还有我们会尽力寻找目击证人，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我们将在现场进行调查取证，希望您能安抚一下情绪好吗？我知道失去亲人您心里不好过，不过现在请您无论怎样一定要克制。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警察随即登记了他的一些情况，以便日后联系。二婶在医生的帮助下此刻也已渐渐苏醒过来。但是，她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接受周程已经死去的事实。
　　可是，事实已经是很明显的摆着的，周程已经真真切切地死去了。
　　当时周程是在去往车站的途中，绿灯亮起的时候本来是在人行横道上走着，可是一辆小轿车却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他还没想好如何闪躲，就已经被车子撞出了十来米，当场死亡。
　　小轿车在撞到人之后并没有当即停下，依旧是在高速行驶，只是和前面一辆大货车追尾了之后，这才停了下来。但是车内人员也是受了重伤，尤其是司机，发现他的时候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尚不知道能否抢救的过来。后座上还有一个人，伤势也很严重，但和司机的情况相比还是好很多。
　　具体的事故原因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调查清楚，周程的尸体也已经被交警带走。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只是让二叔他们很长时间还无法喘过气来。
　　直到依蓝的又一通电话回来，依蓝妈妈才结结巴巴着回答，“蓝啊，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这么说？不是说车祸现场没有阿程吗？”依蓝吃力地笑了两声，只是以为妈妈在骗她。
　　“你听妈妈说，他……他……”依蓝妈妈话到此处又是哽咽了。
　　“妈，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依蓝急坏了。
　　但是妈妈却突然之间不说话了。电话那头只听到一长串哭泣的声音，和着茫茫夜的苦涩，变成一声声哀婉。
　　“妈，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了？阿程究竟怎了？”依蓝只是疯狂地催促着，“是不是出车祸了？是不是伤得很重？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他死了！”这是二叔的声音。
　　“怎么会？”依蓝只是低声说道，忽然感觉到整个人都无力了，”不对，不对，咱们不开玩笑好吗？今天不是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承受不了。你快说说，阿程究竟在哪里？昨儿才和我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蓝啊，”妈妈的声音里依旧是听得出哭泣，“没有骗你，阿程走了，真的走了，被车子撞飞到路旁，早就血肉模糊了。”
　　“不可能！”依蓝只是坚决不信，“不可能，你们不要玩了！你们都是大骗子！“她使劲把手机砸出去。
　　只是一声清脆的响，她终于不再听见什么了。她使劲地砸着自己的脑袋，希望刚才的一幕幕只是梦影的摇曳。可是，那终究不是。马路上碎裂的手机，依旧清清楚楚。她忽然感到害怕了。
　　她想要赶回去，只有面对面，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她才能相信。好在秋和发以远的汽车有一班是在清晨两点多，她总还算赶得上。
　　可是，回去又能如何？回去去辨认了周程的尸体，她只是确定周程真的已经死去了。然后便是无穷的恐惧、哀伤、痛苦涌上心头。她终究是没有料到，原来命运竟真的会是这般弄人。分分离离，终究还是这样天人相隔。
　　他才刚和自己的生父生母相认，他才刚刚对人生有了期望，他回来只是希望为自己当初犯下的错做一个了断，而后重新开始，不再去伤了谁。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他还没来的及做完这些事，就这样含恨而去。便是临走前的一刻，都不曾有机会留下只言片语。
　　他走的太突然，是他自己都不曾料得到的。可是如今，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停尸间里。他曾希望选择自杀结束一切的痛，可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生活潦倒毫无希望时候的颓丧之言。如今，他寻得爱情，觅得亲人，只是想从此以后好好生活下去。可是，命运却恰恰在这个时候给他了他最沉痛的打击。
　　他就这样走了，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来不及再看一眼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