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4（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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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徐州要结婚了，婚宴定在好望角大酒店。
　　杜淮北本不想去，一想到撞伤女儿的肇事者是王徐州的妻弟，杜淮北心里就觉得不美气。尤其是想到王徐州的岳母当初那种蛮横和霸道，杜淮北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想想自己当初差点动手打了王徐州的老岳母，杜淮北却又想笑，不知者不为过，不是冤家不碰头。
　　不管咋讲，往日的“仇家”如今成了好友王徐州的“娘家”，还能说啥呢？杜淮北携妻带女参加了王徐州的婚宴。
　　王徐州结婚半年后，张龙成又找到了一份“工作”，他除了在桃花镇高中担任辅导员，还在绿水煤矿工人村南门口开办了一个培训班，专门给绿水煤矿职工的孩子辅导功课，上午辅导外语，下午辅导数学。
　　绿水煤矿工人村有七八家培训班，有的培训数学、有的培训外语、有的培训画画，还有的培训书法。不管哪种培训班，都有两个目的，一是教学生，二是挣些培训费。可张龙成办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绿水煤矿成绩差的职工子女教好。张龙成在办班招生通知上写得明明白白：本人曾经是绿水煤矿一名采煤工人，因在一次冒顶事故中失去了左大腿。为了感谢工友那次冒死相救，本人虽然身残，却想尽一点微薄之力回报绿水煤矿，报答工友的救命之恩。特此办班，辅导小学——高三的数学和外语，不收分文培训费。联系地址：绿水煤矿工人村1栋100室，联系人，张龙成。
　　张龙成的招生通知贴出一个星期，也没招到一个学生，绿水煤矿的职工、家属都不相信张龙成，一个下井的采煤工人，因在井下出了工伤，被截掉了左大腿，现在竟然异想天开，办什么培训班，还说教小学——高三的数学和外语，牛皮吹得真大。不收学费也不能把孩子送到那儿，明摆着误人子弟。如果真有这本事，还下井当采煤工人，哄谁呢？
　　听说张龙成办班招不到学生，杜淮北和王徐州自告奋勇，开始为张龙成的培训班奔走，动员采煤五区的职工把孩子送到张龙成的培训班。
　　一开始，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过去，当听说张龙成现在桃花中学的担任高中的辅导员，专门辅导数学和外语，一些职工便把孩子送到了张龙成的培训班，张龙成一共招收12名矿工子弟，这些孩子都是初中的学生，外语和数学的成绩一般都在0——20分之间，他们的父亲都是采煤工人，文化程度不高，也没有时间过问孩子的学习。他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孩子交给张龙成，谁也没有想到，在月底一次测试中，这12个经过张龙成辅导的学生，外语和数学的考试成绩都在70分以上，还有五名学生超过了90分。
　　12名学生的家长震惊了、绿水煤矿中学的老师们震惊了，他们不相信张龙成真有这种本事。你说不相信吧，可事实摆在眼前。于是，张龙成的培训班又增加了20名学生。一个月后，这20名学生的成绩也奇迹般地跨入中等生的行列。
　　这次，绿水煤矿中学的老校长张思贤坐不住了，他决定登门拜访这位奇才。
　　得知张龙成在桃花中学担任高中9个班的数学和外语辅导员，月工资1500元，校长惊讶不已。最后，老校长恳请张龙成能担任绿水煤矿中学的数学和外语辅导员，因为学校缺这方面的老师，月工资跟桃花中学一样。
　　张龙成欣然应允，但是他提出一个让老校长瞠目结舌的要求，义务担任绿水煤矿中学的辅导员，不要一分钱的工资。
　　老校长疑惑地问：“听说你妻子是桃花中学的外语教师，他们学校的工资你都要，为啥不要我们学校的？”
　　张龙成把自己为啥来绿水煤矿下井，以及在井下遭遇冒顶事故，工友们奋力抢险，冒死相救，才让他逃过一劫。尤其是后来自己开三轮车遭人挤兑，工友们如何义助他度过难关，还有自己结婚时，三个队将近一百个工友每人捎了200块钱，却没去喝一杯酒。所有的这一切，无时无刻不让张龙成感到自己欠工友们的，欠绿水煤矿的。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当天，绿水煤矿中学专门腾出一间大教室，让张龙成给学生们辅导数学和外语。
　　从那以后，张龙成的生活从两点一线（家里——桃花中学）变为三点一线（家里—桃花中学——绿水矿中学），时间更紧了，工作更忙了，可张龙成毫无怨言，而且把两个学校学生辅导课做得很出色。
　　一个月后，张龙成又揽了一项工作，每周五上下午到绿水矿基层单位的安全例会现场，现身说法，向职工们讲述自己发生工伤的经过，以及发生工伤后的艰辛，教育工友们在井下一定要按章操作，远离“三违”、远离事故，不让家人担心，不让亲人流泪。
　　张龙成的加入，让绿水煤矿安全宣讲团的宣讲更加吸引人，不少人听张龙成的安全宣讲时，眼里便噙满了泪水，他们表示以后在井下作业时，说啥也不能违章蛮干。
　　十个月后，王徐州的儿子出生了。
　　吃喜面那天，杜淮北带着妻子女儿前去贺喜，可张龙成却没露面，这让王徐州和杜淮北十分纳闷。
　　“淮北哥，龙成哥家里有啥事吗？”王徐州疑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到他家去过两趟，房东说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住了。打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啥事！”杜淮北忧心忡忡。
　　第二天，杜淮北和王徐州一起赶往绿水煤矿中学，打听张龙成的消息，校长说张龙成请假了，听说患了病，在青山矿务局医院住院呢。
　　“张龙成患病了，什么病还值得去青山矿务局医院？”两个人心里嘀咕着。
　　他们满腹狐疑地赶往青山矿务局医院，打听到张龙成住在内科二楼222房间，两个人正打算到病房去，却又改变了主意，先去医护室问一下张龙成到底得了什么病。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医护室。
　　“你们有事吗？”一个漂亮的护士笑着问。
　　“我们想打听一下222病房的张龙成得了啥病？”
　　“尿毒症！”护士平静地说。
　　“什么？尿毒症，胡扯啥？”杜淮北和王徐州两个人惊得差点摔倒，他们知道得了尿毒症的后果。
　　尿毒症是绝症呀，张龙成咋能得这种病？两个人呆呆地站了足有五分钟，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好友能得这种病。
　　“你们不会误诊吧？”两个人有点生气。
　　“这能开玩笑吗？”护士也生气了。
　　杜淮北和王徐州欲哭无泪，他们为张龙成感到难过。张龙成的命咋这么苦，父母不幸早亡，自己的左腿又被截掉，现在生活刚刚有了好转，却又能得了尿毒症，老天爷咋这么不睁眼，张龙成没做什么坏事呀？
　　两个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222房间。
　　张龙成正在打点滴，妻子李梅萍坐在床边，双目无神。
　　“龙成，你生病了咋不讲一声？”杜淮北强装笑脸。
　　“是呀，龙成哥，嫂子，我小孩吃喜面，一直没见你们，我和淮北哥到学校一问，才知道你们在这儿。”王徐州也挤出一丝微笑。
　　“知道你们都忙，所以没告诉你们。”张龙成笑了笑。
　　杜淮北和王徐州两个人却想哭。
　　“龙成哥，嫂子，我们刚才到医护室问了一下，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千万不能放弃呀！”王徐州直言不讳。
　　“花多少钱，我都得给他治病，只是没有肾源。我已经跟主刀医师讲过了，我们打算花钱买个肾，一旦有肾源，立即手术。不过肾一般只有兄弟姐妹才能匹配，外人不大好找。我已经写信把龙成的病情告诉了虎成和程程，估计这个周末他们就能赶来！”李梅萍痛苦地说。
　　“那咋行？虎成和程程还没结婚，退一步说他俩其中一个人可以把一个肾给龙成，以后他们咋生活？”王徐州动情地说。
　　一阵沉默后，李梅萍叹了口气：“动手术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买肾的钱也备齐了，只差有人卖肾了。可是谁能把身上的器官卖掉呢，毕竟不是其它东西！”
　　聊了一会，杜淮北和王徐州每人掏了500块钱递给李梅萍，李梅萍说啥也不愿意要。最后，两个人把钱往床上一丢，说声保重，抽身离开病房。
　　第二天，主刀医师欣喜地告诉张龙成，肾源找到了，有人出价20万元卖肾，卖主说钱可以晚几天给，先写一份欠条，但是少一分都不卖。如果成交，明天就可以手术。
　　李梅萍欣喜若狂：“行，行，别说二十万元，只要能治好我丈夫的病，三十万都行。”
　　当天下午，李梅萍写好了欠条，并签字画押，按上了手印。医师走后不久便又返回，告诉李梅萍明天上午准备给张龙成动手术。
　　第三天上午八点，护士来通知张龙成，卖肾者已经进了手术室，让张龙成立即进手术室。
　　看着丈夫被推进手术室，李梅萍心如刀绞，她暗暗祈祷，祈愿丈夫一切平安。
　　一个小时后，李梅萍的父母带着张龙成的儿子张感恩来了。
　　两个小时后，张龙成的弟弟张虎成从北京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三个小时后，张龙成的妹妹程程从龙城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五个小时后，张龙成被推出了手术室。
　　几个人立即围了上去，虎成和程程哭成了泪人。
　　医生赶紧制止：“手术非常成功，你们千万不要在病人面前哭，他正在昏迷中，估计一个小时后才能醒过来。”
　　几个人把张龙成推进病房安顿好，一直等了一个半小时，张龙成才苏醒过来。见妻子儿子、岳父岳母、弟弟和妹妹都在眼前，张龙成笑了。
　　“虎成、程程，你们明天就回学校吧，在这儿也没啥事，别耽误了功课，有你嫂子照顾我就行了！对了，虎成、程程，等会你们到三楼333房间去看望一下卖给我肾的那个人，好好谢谢人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张龙成叮嘱弟弟妹妹。
　　“我也去！”李梅萍说着，和虎成、程程三个人一起赶往三楼。
　　333房间一共住了四个人，其中三个人一边吊水，一边躺在床上看电视，只有最里面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床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李梅萍感觉那个年轻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个人一见李梅萍三个人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赶紧把脸扭向一边。
　　等李梅萍三个人走近那张床，看见床上躺着刚刚动过手术的卖肾人时，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床上躺着的竟是张龙成的好友加老乡王徐州。
　　李梅萍三个人顿时全明白了。
　　“徐州，你咋能这样？你不要命了啊？”李梅萍失声哭了起来。
　　虎成、程程也哭了起来：“徐州哥，你这样做到底为啥？我哥一辈子会不安心地！”
　　“嫂子，虎成、程程，你们别难过，这是天意吧。谁让我跟龙成哥是好朋友呢。昨天，听说嫂子想让你们俩给龙成哥一个肾，考虑到你们现在正上着学，以后还得结婚生子。我和淮北哥便偷偷地找到主刀医师，一化验，真巧，我的肾可以给龙成哥一个。我现在有了儿子，以后又不打算要二胎了，况且在井下跟班不出力，一个肾就足够了。说一万个理由，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成哥失去生命。淮北哥原说今天陪着我，我怕被你们发现，便让我们一个班的工友马小高过来陪我。”
　　“徐州，你放心，那二十万块钱我等两天就给你！”李梅萍动情地说。
　　“哪二十万块钱？”王徐州问。
　　“你不是说卖一个肾二十万块钱，少一分都不卖吗？”李梅萍疑惑地问。
　　“嫂子，我要不这么说，你们不起疑心吗？你写的欠条已经被我撕掉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了，我卖什么肾，为了龙成哥的命，我一分钱都不要。龙成哥能义务辅导绿水矿职工孩子的数学和外语，还义务到矿里进行安全宣讲，他对绿水矿的贡献能用金钱来衡量吗？比起龙成哥，我捐一个肾算啥？”
　　再看李梅萍、虎成和程程，已经哭成了泪人。
　　王徐州和张龙成的事迹感动了绿水煤矿的五千多干部职工。
　　那天，矿长甄为仁和党委书记钱爱民亲自赶往青山矿务局医院，看望这两个来自农村的煤矿外来户。
　　矿长甄为仁祝愿两人尽快康复，早日重返工作岗位。
　　党委书记钱爱民对身边的矿党委宣传部部长说：“你们宣传部要把镜头对准一线职工，多写普通职工的生活，不要光写一些假、大、空的东西。这两位职工的事迹值得你们好好宣传一下，他们是我们绿水矿，甚至是淮海矿区广大农民工的杰出代表。在他们身上，既有农村人的勤劳能干、为人诚恳，更有煤矿人的不畏艰难、憨厚朴实、不拘小节……”
　　末了，矿长、党委书记掏给王徐州和张龙成每人两千块钱。
　　党委书记钱爱民动情地对矿长甄为仁说：“张龙成同志已经办理了病退，按说他已经不是我们绿水煤矿的职工，可他知恩图报，心系煤矿，义务给咱们矿职工子弟辅导功课，还利用周五到基层单位进行安全宣讲，这样的人我们绿水煤矿要是不接收、不容纳，那就是你这个矿长和我这个党委书记干得不够格。我建议，把张龙成同志的名字重新纳入咱矿职工之列，下周我到淮海矿业集团公司开会，亲自跟董事长说一下。另外，对于张龙成同志手术所花的一切费用，由绿水煤矿全部承担，并由矿工会向淮海集团公司工会申报大病医疗救助。以后，张龙成同志在矿学校辅导学生功课，月工资照付，咱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我还听说王徐州同志在井下矢志不渝，十年义务查找各类隐患八百多条，消除了八百多个隐患点，避免了几百起事故，挽救了几百名职工的生命……”
　　一周后，张龙成和王徐州的事迹在淮海矿工报头版头条变成了铅字。两周后，省党报和其它各类报纸先后刊登了两个人的事迹。
　　时隔不久，中央各大媒体也刊登或转载了张龙成和王徐州的事迹。
　　四月份，张龙成被评为“感动全国十大矿工”，并赴京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自接见。
　　张龙成离京返淮后，受到淮海集团公司主要领导的接见，集团公司奖励张龙成二十万元。
　　张龙成返回绿水煤矿时，绿水煤矿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矿长甄为仁和党委书记钱爱民亲自到矿门口迎接张龙成。绿水煤矿在奖励张龙成十万元人民币的同时，还把刚刚在幸福小区建好的一套面积近九十平米的房子奖给了张龙成。
　　“五一”前夕，王徐州被中华全国总工会评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赴京受到了国务院总理的亲自接见，并游览了万里长城。
　　王徐州离京返淮后，受到的待遇跟张龙成一样，并被推荐为区长候选人。
　　“五四”青年节前夕，绿水矿党委、团委决定联合表彰“第四届绿水矿十大杰出青年”，张龙成、王徐州、杜淮北榜上有名。
　　那天上午，张龙成、王徐州、杜淮北和另外七名青工身披绶带，端坐在五楼会议室的最前排，成为台下观众的“抢眼点”，也成为矿党委宣传部摄影干事的“聚焦点”，摄影干事数码相机的镜头一直瞄准他们不放，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
　　此刻，张龙成、王徐州、杜淮北三个人的心情十分激动，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三个人能同时被评为“第四届绿水矿十大杰出青年”。这三个来自农村的煤矿外来户，如今都已在煤矿安了家、落了户，成为真正的煤矿人。
　　矿党委书记钱爱民宣读完表彰决定后，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热列的掌声。
　　当张龙成、王徐州、杜淮北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他们心潮起伏：当初三个人因不同的原因走进绿水煤矿，没想到煤矿给他们当头一棒，那次冒顶事故，王徐州和杜淮北侥幸逃过一劫，张龙成却差点失去了性命，虽然经过工友们的奋力抢救，张龙成却永远失去了左腿。按说，经历了那次事故后，三个人应该离开绿水煤矿，可三个人却一致选择了留下，最终从煤矿外来户成为真正的煤矿人。
　　走下领奖台的一刹那，三个人暗下决心：淮海矿区大投入、大开发、大跨越的思路已经形成，七年建成八对矿井的号角已经吹响，绿水煤矿是淮海矿业集团公司的培训基地，如果有一天，新区需要人，我们决不后退，会毫不犹豫地迈进支援新区建设的队伍之中……
　　三年后，张龙成的弟弟虎成从清华大学毕业，自愿进了工人日报社。虎成说，自己之所以选择工人日报社，是因为煤矿工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要用手中的笔去讴歌中国当代的煤矿工人，让全世界的人们了解煤矿，不再歧视煤矿工人……
　　当年9月份，张龙成的妹妹程程走进了中国矿业大学，她有一个心愿，就是毕业后能到淮海矿业集团公司工作，因为这里有淳朴善良、可亲可敬的煤矿人，更有她的亲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