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犬（七）

第九回：老人的回憶

「喂！罗洛尔老人！您老的身体好转了么？」从远处呼唤老人的，是一个叫道尔卡的猎人，身体挺是魁梧，那满是伤痕疤结的肌肉手臂，见证了以往跟狼群埋身搏斗时所留下的战痕，他背后随身携着一把六尺长军刀，刀外表虽并没特别，但胜在黑身白刃，磨得很是锋利无比。

「难道你希望我终日卧病在床么？」老牧羊人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壮健体魄与及自信神色，他手握着牛皮鞭，驱赶着羊圈里兴致勃勃准备出圈散步吃草的羊群。

猎人吐了口痰说：「希望是真的吧！想到几个月前，你老还睡在床上，不吃也不喝，那个帮你看羊的小男孩还害怕你会饿得挨不过去……」

「别提了，那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丢脸的事，这事才刚传出去，我的名声就都丢光了啦！」老人扭过头看着一只小羊羔，抚摸着那小小的菱角继续道：「要是那狼再来一次，我定要它尝尝那比死更痛苦的滋味。」

猎人道尔卡看见老人恢复斗志，也就故意作弄老人道：「你要是再遇恶狼，千万要把我叫去，我也要看看把久经百战的牧羊人吓了个半死不活的头狼是怎样的！」

老人听出话中的刺，就接下话去：「我怕下次被吓倒的是你，要是你晕了，我这副老骨头可扛不起你这头蛮牛哦！呵呵呵！」

他们俩一个年轻力壮，一个老谋深算，两人在笑谈中暗暗向对方下了挑战书，内容当然是比比谁杀的狼最多。

正当二人聊得火热之际，远处的绿茵草原刮起了阵阵尘灰，黄土飞扬，那激烈情况就如狼追逐羊群，而恶狗则紧随狼后的情景一样。一条黑灰的东西由东至西急速奔跑过来，四腿几乎是同时离地般飞奔，它疯狂地追赶着前方胡乱窜逃的小黄鼠，这可怜的小鼠之辈被吓得只能够亡命奔逃，却万万想不到自己有幸成为身后这夺命狂犬的餐前小食。

那灰犬虽快，但黄鼠毕竟是草原上体形细小之物，娇小灵活之余，还很会潜洞，却见小黄鼠跑着跑着，突然便消失在犬的眼前，迫使那犬立刻从高速中刹停脚步，低下头鼻子贴地的进行地垫式搜查。然当犬嗅出了大概位置，狡猾的黄鼠已从另外一个相连的洞窜逃开了，逼得犬再次转身追赶，打闹……只不过这似乎吃力不讨好的狩猎动作，小犬并不厌倦，反而激发起他自身的猎性。

「呵呵！我的爱犬长大了，看他的雄姿多厉害！」老人似乎很满意母牧羊犬一手抚养长大的小犬崽，即使断奶只有一个月，但猎性极强。在老人眼里，这犬崽不仅是条优良野性的猎犬，还是条比他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忠心牧羊犬，既护羊也护主。老人之所以如此高兴，其实也有原因的，就在一星期前，这条灰毛小犬便勇救过主人的小命。

相信那惊险的一幕，老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记得那晚夜阑人静，屋外只剩下小牛蛙们「呱呱…呱呱」的低声吟唱，虽然叫声嘈杂，但影响不了罗洛尔老人沉稳的睡眠。原来当日老人辗转了一整下午，终于在西北部的草原找回那头走失的羊羔。回来时已经天黑，老人也顾不上煮饭喂狗，倒头便睡在屋里的床上，门还是虚掩着，要是当时有贼来光顾这条小村庄，第一个准会乘虚而入，光顾老人家。

说着，老人不禁幻想起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那时候小犬崽还没断奶，本已能和着小米与羊肉做成的小米肉粥了，但那时老人并没有给他喂饭，饥饿难忍的小犬唯有到狗窝里找母犬塞娜，他用身体推了推母犬身体，呜呜哇哇地叫喊，像是在讨吃的乞丐样子，可是母犬实在太困了，并没有理会他，竟推挤他出去。小犬忍无可忍了，唯有辗转到屋外寻吃。可就在那时，机灵的小犬那双小猫般的三角耳朵忽地像雷达一样左右摆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在那里造反，然而那声音并不像是老鼠，倒像拖牛皮发出的嘶嘶声，小犬十分好奇，便随着声响模模糊糊地进入牧羊老人的卧室里。

第十回：忠诚与信任

小犬觉得十分奇怪，皆因平时屋门都是关上的，为什么今天却为他敞开呢？他侧头挤着门缝，虚掩着的木门便“咯吱咯吱”的打开了。漆黑的夜里，犬的眼睛散发的绿光十分吓人，要是老人这时候醒来，也定会被那双绿眼睛吓得倒头再睡。犬鼻子贴在地上，就像扫地雷般探测刚才发出声响的东西。

犬追随味道来到老人床边，但他的目的不是要叫醒主人，而是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嘶……嘶”那东西的声音突然放大，变成了类似警告的声响，也把犬立刻吓退几步。

原来这隐隐约约看到，并不是什么长绳子，而是一条活生生的青毒蛇，这种经常潜伏在草原和森林的猎食者早已伤及生命无数，例如村里不少牲畜离奇死亡就是青蛇作怪，以往老人在林间狩猎时也见过不少狐狸、野兔的尸体，它们纷纷死于青蛇毒牙之下。要是人被青蛇咬了，毒液没进入五脏六腑的话还是可救活的，但若中毒太深，便回天乏术了。

小犬并没见过青蛇，只知自己对面前之长物相当感兴趣，他什么也不理会，竟把蛇当成一条活的绳子那样把玩起来。房间黑暗，而蛇则是靠观察行动中的物体而行动的，看那修长的舌头吐出，上下摆动着，正在探测敌人的举动。犬体形虽然大，但胜在动作快而狠猛，他跟蛇周旋了几个回合，互有攻守。犬左蹦右跳跃，跟蛇保持适当的距离，而爪子还能够得着蛇的身体。蛇也不甘示弱，靠着滑腻的蛇身配合口中的两枚毒刺，不停用回马枪以剧毒之矛头刺向小犬，可惜的是所有攻击都刺着了空气。

两家伙在老人的床边打闹起来，即使再累的人也能被弄醒。当老人赶紧掏出身旁的手电筒打开，看看发生什么事时，竟然看见他的小犬被青蛇捆住身体，卧倒在地，而犬儿将蛇头往侧边紧紧咬住，不肯放松。两个家伙就这样扭成了一团，互不退让。

老人当机立断，以他多年来的纯熟捉蛇功夫，右手手指迅速按压着力竭的蛇口，左手紧紧捏住把小犬捆绑得喘不过气的蛇身，那蛇立刻就像被点了穴似的，身体软了下来，只能任由老人摆布。老人又看看在旁呜呜喘气的犬崽，他竟想着打蛇随棍上，就想扑咬上前把蛇狠狠咬死。老人阻止犬的进攻，他用满是感激的泪眼望着小犬，又用脚撑了撑他的身体，要他平复心情。

就在这一夜前，牧羊人还会偶尔思考，这条小犬崽跟小狼崽的相同和相异之处，对小犬崽怀抱着稍稍的疑惑而不能自解，但经过今晚的义犬舍命相救一事，他已对小犬完全释疑了，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对主人保护有加的义犬！年纪虽小但勇气可嘉，面对能置自己于死地的青蛇，竟然毫不畏缩；为了主人的安危即使献出自己生命也在所不惜，试问天下哪里还有一条如此忠心的犬啊！

如今老人每每看见小犬崽冲锋一样追赶着小动物时，都会笑呵呵指着小犬向别人炫耀说：“那是我家的冲锋犬，拥有媲美狼虎的威风，也秉承了孩子他妈那忠义性格，这条如此忠肝义胆保卫主人和群羊的义犬，世间绝无仅有……”

“怎么了你这野性十足的犬崽！”罗洛尔老人乐呵呵望着在饭锅里埋头苦干的爱犬，只见它已吃得不可开交，又伸手抚爱犬头。

如是者每天三餐，老人照顾得十分周到，早点煮羊奶拌肉片粥，午餐就到邻镇买来肉骨头给它啃，晚餐更是丰富，烤肉串作小食，主菜还是一般平民百姓也少吃的厚牛排。就这样，这小犬越趋强壮，才戒奶几个月，那个头便长得跟母亲一样高大了。

“说起来也该给你起个名字了吧，之前没有理会过这些……”罗洛尔老人眯着眼睛，一边爱抚一边沉思，究竟什么名字才适合这犬。

想着想着，老人不禁幻想起死去的宝贝儿子库克，那个才十岁的儿子，为证明自己的勇气，不听父亲劝告独个儿寻狼杀狼，最后遭遇群狼围攻葬身森林深处。老人此时神情颇为激动，也不敢再想，免得又要独自神伤。

“就叫库克吧！你要继承我儿子的勇气，替我杀狼，一报杀子之仇！”说罢，老人才又平复心情，一边细细观察面前这再不是小不丁儿，而已是庞然大物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