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尘埃落定

　　杜子清的背心就要被击中的瞬间，感到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很快，有人撞在自己的身上，杜子清连同那人被击退数步，哇的一声杜子清看到殷红的血吐在地上。
　　杜子清全然忘记了左掌的剧痛，将手从关汉城的软剑里拔出来，顺手抱着倒在怀中的人儿。
　　杜子清惊慌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邰恭芯，她正笑着望着自己，感觉如释重负一般。杜子清睁大了眼睛，心乱如麻。
　　“不，为什么！”杜子清大叫。
　　“我不能让你死去！”杜子清慌张地要扶起邰恭芯，给她运气疗伤。
　　“不，不用了。我的内脏被打破了，没救了。我很高兴能救你一命……咳……”邰恭芯又吐了一口血，杜子清慌忙地用手去擦不断从邰恭芯口中不断流出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该死的人是我啊！！”杜子清仰天嚎啕大哭。
　　“照顾好茹妹，好好……”邰恭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邰恭芯坎坷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休止符，年轻而坚韧的生命终究还是抵不过命运的作弄。
　　明明离圆满结局就一步之遥，就这一步之遥，却是永远的距离，阴阳两界永久的遗憾。
　　杜子清神情呆然，抱紧着软绵绵的邰恭芯无声地流泪。在这瞬间，他真的相信自己是天生煞星，不断地害死最亲最爱的人。每当自己坚硬的心冰要融化的时候，那道明媚的阳光就毫无征兆地离他而去，带着遗憾和悲痛。
　　如此时空中冷暖交集的风，如沙尘和树叶交织的空气，如井然相列的身影，喧闹而宁静。世界这么远，天下如此孤寂。
　　风一阵阵地吹，围观的武林人士都没有动，尘埃和树叶似乎也在回想刚刚惊险的一幕。
　　邰恭茹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她那么善良，没有杀过一个人。为什么关键时刻，她要拉住我，要为我去死，去挡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两行清泪从邰恭茹秀丽的脸庞上滑落。
　　邰恭茹无法原谅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争着在前面，而唯一的一次，被她争到出头，却也是最后的一次，最后的一次。为什么……
　　邰恭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个可亲可爱的姐姐与自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哪怕自己在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时候，她依然是最暖的阳光，让人心生怜悯和爱惜。
　　此时的闫寒和李琥黯然地站在杜子清的不远处，闫寒的剑刃上依旧滴着殷红的血。
　　闫寒和李琥几乎和邰恭芯同时冲出去，当时邰恭芯施展了“三绝剑法”的奥义步法，终究抢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拦下了吴怀的致命一击，而处于闫涵和李琥围攻之下的吴怀在击中邰恭芯的那瞬间，几乎没有机会逃走，已经丧命在闫寒的剑下，但是已经迟了，邰恭芯已经……
　　就算杀死了凶手，手刃了仇人，那又怎样？渐渐冰冷的身躯，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这一切，都是人心的贪婪害的，都是无情的杀戮所引起的。闫寒的心里在滴血，却又那么无力。
　　杜子清默默地站起来抱着邰恭芯，不去理会一旁的所有人，不再去理会那躺在地上的人是关汉城还是其他，不再理会是不是还有人冒出来给自己一剑，或者是一掌。杜子清迈着缓慢的步伐，按着来时的路走去。所有的人让开了一条路，所有的人站在两边目送着杜子清孤单的背影渐行渐远，闫烟和邰恭茹紧跟着杜子清追了上去。
　　直到有人走到躺在地上的关汉城身边，揭开了那逼真的人皮面具，这时有人大叫，“原来这杜琛真的是假的，他是关汉城！！”
　　“关汉城！”众人惊呼着，回首望向杜子清离开的方向。
　　杜子清果真是对的，是可恶的关汉城。所有的人再一次沉默，不过又很快活跃起来。
　　作恶多端的关汉城和吴怀躺在血泊之中。叱咤风云的他们，将人命视为蝼蚁的他们，到最后也是化为尘埃的一部分，冰冷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无人顾及。
　　不断有人涌进白水山庄，不断有人失措地从白水山庄里跑出来。没有任何的交战，白水山庄里的人四处散去。藏身在森林里的背影悄无声息地来，现在又消无声息地消失，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世人无法想象凭关汉城是怎么做到把众多的神级人物一个一个地残杀，成就自己的天下无敌。他杀戮如此多的人命，还冠冕堂皇地要拥有至高的名利。
　　当年的四大巅峰战力是如何操戈相向，相继死去，没有人知道，“神魔双煞”是如何落到天残谷。
　　江湖中流传着几个版本——
　　杜琛当年是真正的谋划者，没想到在计划实施的最后，引狼入室，被关汉城窃夺了胜利的成果，取而代之的关汉城以杜琛的身份，继续实施着所有的计划。
　　另外就是神魔双煞是主谋，威迫东方奕，勾结石镇关汉城，迫害杜琛和木牙，成功害死杜琛，逼退木牙，而神魔双煞被石镇和关汉城暗算击落天残谷。
　　还有一个版本就是神魔双煞是主谋，谋划杀害木牙，杜琛连同木牙击败神魔双煞。而杜琛嫉妒木牙，起了异心，取代神魔双煞的位置，继续实施原计划，没想到被关汉城偷袭取而代之，而木牙依然以为是杜琛所做，消沉归隐木雪山。
　　坊间所说纷纭，各据其词，却没有人站出来，将所有的事情从头说到尾。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离当年杜子清力毙关汉城已经过去两年多。白水山庄成了一个客栈，这里依旧人来人往，那段惊叹的历史让人不断地说起那场旷世的高手对决。
　　那把举世无双的木雪冰龙剑，所有的人都为目睹过那场打斗而感到不白活一世。那大白于天下的真相，那让人始料不及的人心，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杜子清终究没有重建鹤仙派。赤血剑、迷踪剑和煞神剑被毁掉，李成炼出了新的宝剑。单纯的宝剑，不需要鲜血浇注升级，不需要幻化成神器。
　　而木雪冰龙剑也随着杜子清当日一战的消耗而沉眠，融为杜子清身体的一部分，直到他死去，化为尘埃。
　　木雪山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杜子清走在树上，喝着烈酒，福儿正挥剑练功，一只雪白的狼正站在山丘上远远观望，不停地打转。
　　好像过来好多年一样，杜子清想起自己小时候练功，师傅就这样坐在树上喝酒，而龙血就站在不远处，看自己练功。
　　不变的依旧是木雪山的雪，每日每日的飘，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样。已经三个月没有下山了，明天是时候带福儿下山去转转，让他熟悉民间的生活，而不是和自己当年一样，一呆就是十八年。
　　嗯，就这么定了。杜子清又扬天喝了一口酒。
　　“哥，我们来了。”杜子清回头，见到邰恭茹和闫寒正站在大树下，邰恭茹一脸幸福的微笑。
　　“杜兄，光顾着喝酒不练功，退步了啊，连我们到了都不知道。”闫寒笑笑。闫寒依旧是叫杜子清为杜兄，习惯了，杜子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去年李琥和闫烟的婚礼上见过之后，都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杜兄也不想念自家妹子，带福儿去看看。”
　　“我正想带着福儿下山云游一番了，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哥，你看你也不理理你的胡须，下山准把人家姑娘吓着了。”邰恭茹嬉笑着招手唤来福儿。
　　福儿的心智进步得很快。两年时间已经接近十几岁孩子的心智，看到邰恭茹来了，也很是恭敬。
　　“哥，我想去看看姐姐。”
　　“走吧。”杜子清跃身跳下树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前面。福儿和邰恭茹在后面说着什么，跟在后头。
　　杜子清把邰恭芯葬在了山顶的避风处，就像是自己的避风处一样，时常过来和她说这话，说那些不曾提起的故事和藏在心里的那些想法。
　　邰恭茹轻手地将鲜花放在坟前，用手擦擦墓碑。
　　“爱妻邰恭芯之墓”。墓碑并不粗糙，看得出哥哥经常来抚摸石碑，邰恭茹想到此，微叹了下。
　　若是姐姐活着有多好，这样的话，木雪山就不会这么冷清，就不会像荒山野岭一样，至少在子清哥哥的心里，这里是一个家，而不是一座山。
　　杜子清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任雪花飘落。
　　心里的那道痕，任雪怎么掩盖，也无法遮掩那无比的失落和悔恨。
　　“剑落何方花逝去，走还走，红颜弄眼酒无味，刀锈无恨心心碎，碎了整个天下，醉了整个无悔……”
　　尘埃化为雪白飘落，爱恨情仇化为青烟了无痕。
　　多少野心杀戮全作了无，有人相伴才是人生。
　　此时，木雪山下，树芽露出了头，有马蹄声响起，歌声流淌着一个个传说。
　　有人来了，又走了。
　　关于剑的传说，永远在木雪之巅，世人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