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网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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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5日晨,陆宇明还在美梦中数着一张张啪啪作响的百元大钞时，公安局长刘松柏，龙浩飞还有张勇敲开了他的大门。他以为又有什么大事了，刘局一定是因为事情紧急来与他商量了。可张勇也来了，而且气氛好象也不对，他一时有点迷糊了。
　　“刘局龙局，什么事还要你们亲自光临寒舍啊，有事您电话吩咐我赶过去不就是了。”可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了刘局的脸异乎寻常地严肃，他意识到事情不妙了，可就是一时没想出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陆宇明同志，经县委和检察院批准，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有发言将被当做陈堂证供。”当张勇亮出逮捕证，用手铐把他铐起来的时候，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却有些不相信，“刘局，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可是同事啊！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你做过些什么心里清楚，何必要我们多说？有事到监狱里面再说吧，带走！”刘局挥挥手，望着这个在自己手下干了好些年的同志，他心情无比沉重，为公安队伍出现陆宇明这种败类，也为现在这个社会里某些领导只重关系不重能力的丑陋现象沉重。更为自己如此麻木，竟然在眼皮底下，自己的下属谋财害命都掉以轻心，毫无知觉，他真的悔不当初，如果早些开始，不对陆宇明和肖海兵的某些不良行为睁只眼闭只眼，而是及时教育警告他，也许他也不会走到今天。所以，当他和张勇一起把肖海兵逮捕归案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辞职信，引咎辞职。再说，他年岁也大了，是该给年轻人让位了，自己也确有力不从心之感了。他决定待陆宇明他们伏法，立即离开。
　　当陆宇明坐在审讯室时，他几疑是梦，那个犯人常坐的位置，竟然临到了他陆宇明，而他常坐的，此刻，正坐着威严的刘松柏，龙浩飞，还有，张勇坐在旁边纪录。他特别恨张勇，他是自己的克星，总是与自己做对，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栽在他的手里。
　　当刘松柏问他，知罪吗？陆宇明有些恍惚，他知道，若非确凿的证据，刘松柏他们是绝对不会动他的。谁都知道他有个了不起的姑父，谁都会给他点面子。可是此刻，好象没有谁想到这些了。
　　“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姑父！”陆宇明死到临头了，还在负隅顽抗。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哪里，是什么身分吗？”张勇提醒他。陆宇明一下子跳起来，狠狠地指着张勇，“都是你小子，凭什么老跟我做对？我跟你有仇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陆宇明，请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倒想想，你害过多少人？你身为公安干警，却姑息养奸，帮助犯罪分子掩埋罪行，毁尸灭迹，你良心何在，你对得起你头上国徵吗？”张勇忍不住气愤填膺。
　　陆宇明一听张勇这么说，心里猛地一沉。莫非是陈昊的事查出来了？可是，怎么会呢？赵新中说的？凭他一个人怎么能指控我呢？我要说他是栽赃陷害呢？对，就这么说！到目前为止，可怜陆宇明还自以为聪明，根本不知道蔡小民会给他留下致命的伤口，而江南酒吧，他的亲戚刀疤脸和水仙妹一干人都落了网。
　　“你凭什么说我毁尸体灭迹？是赵新中说的？他这人阴险歹毒，一定是反咬一口，陷害我，你们也信？”他有些歇斯底里。
　　“是吗？那么，你的水仙妹，还有刀疤脸该不会陷害你吧？”刘局愤怒地压低声音吼道。他看到陆宇明现在还这个样子，气愤难平。
　　“什么，什么……刀疤脸？……水仙妹？我……我……我不认识他们！”陆宇明彻底明白了，原来他们都已经落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那么，还要不要我提醒你，蔡小民的事？”龙浩飞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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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小民？”陆宇明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蔡小民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不可能的，我亲眼看到他死了的啊！”陆宇明是真有些不明白了。
　　“蔡小民人死了，可是他的魂灵没死，他告诉我们，你犯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你在江南酒吧通风报信，你利用职权把陈昊毁尸来迹，你帮助赵新中和刀疤脸掩埋罪行，你还诱使蔡小民收取贩毒人员的红包，最主要的是，你竟然还……”张勇一口气把他的罪行都给抖落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我没有……”陆宇明垂头丧气，无力挣扎着。
　　“这我可就不明白，这蔡小民明明死了，你们是怎么听到他说这些的？难不成他真的又复活了？他的灵魂真出现了？对，他一定是来报仇的了。”到底是做贼心虚，陆宇明真疑神疑鬼了，一下子他仿佛真看到蔡小民脸色苍白，全身湿露露地向他走来，“你偿我命来，偿我命来……”
　　“啊，不，不，小民，你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陆宇明神情紧张，喃喃自语。一幅真见了鬼很害怕的样子，脸上冷汗淋漓。这下，刘局他们知道，小民的死可能也与他有关了。要不然，他怎么说这些话，一说到小民显灵，他就神色剧变呢！是心虚吧！
　　“陆宇明，蔡小民那天晚上是和你喝酒了吧？你们都醉了？该不是你故意灌醉的吧，你是不是因为蔡小民知道你的许多事情，所以你想杀人灭口？”张勇故意压低声音，“我前几天梦见他，他向我说，根本不是落水的，而是让人给推下去的，他一个劲地向我伸手，要我救他，和真的一样呢！只是他那样子好恐怖！你们这么好，他为什么不找你呢？”张勇故意激他，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
　　陆宇明汗毛都立了起来，现在他终于也知道什么是害怕了，以前当他为所欲为的时候，他用各种手段陷害陈昊的时候，他把蔡小民推下水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害怕过。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但是，他还是不相信，蔡小民真的只是托梦了，一定还有些什么让他们给掌握了，不然，他们不会凭一个梦就敢动他陆宇明的。他陆宇明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可是于社会关系方面，也许没几个人可以比得过他，这个县城，黑白两道，谁不买他几分面子，谁不知道他陆宇明，连县委书记李一清也明里暗里让他几分呢。他实在有些难以想清楚。
　　看他一副迷茫的样子，“陆宇明啊，还不明白吗？让你看个东西吧，你就啥都能明白了！这次，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刘松柏让张勇拿出蔡小民的本子，走到他面前，让他仔细地看了几页，这下，陆宇明如霜打的茄子――蔫啦，脸色苍白，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原来是这小子，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啊！”陆宇明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冷汗直冒，好象要虚脱了，连开口说话都费劲了，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向张勇做了一个想抽烟的手势，张勇便点了一支烟，送到他嘴边。
　　他猛吸了一口，再猛地喷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我陆宇明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栽在这等小人手里了。唉！”反正横竖一死，倒不如拉个伴好了，于是，他把自己和肖海兵帮那些贩毒分子逃脱罪责收受红包的点点滴滴，以及他们俩一起把蔡小民如何灌醉，如何推下河致使溺水而亡的细节，一一招认了。反正末日已到，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还有，他如何被赵新中拉下水，掩护他们在江南酒吧贩毒，都倒豆子一样地给倒出来了。
　　听到蔡小民也是被他所害，刘松柏和张勇他们恨不得狠狠地扇他几耳光，对自己的同事都能下如此毒手，真是狼心狗肺，和社会上那些残渣余孽有什么区别呢？偏偏这样的人居然还披了一身警服，真是污辱了人民警察这个神圣的称号。特别是听到肖海兵居然也有牵连，一时被这意外给震呆了。肖海兵平时一副正人君子像，满口仁义道德，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简单是令人不耻。
　　陆宇明说起陈昊的事，居然还想为自己辩护，他说人不是他弄死的，他那样做无非也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翻了船，自己竟因陈昊的事给牵了出来了。他言语之间很不甘心，他一点也不想想，这天下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否则，总有一天会露馅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实践检验出来的真理，是许多人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陆宇明现在开始有些明白，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比钱重要，比如生命。钱并不是万能的，并不是所有的钱都能使鬼推磨，有些钱，只会使鬼缠身，会让你掉入无穷的深渊，乃至搭进自己的性命。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当陆宇明的姑父得知他竟然杀人贩毒，就再也不肯出来帮他说话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这个胆子把陆宇明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谁让他自己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去走阴间小道，别人能奈何？这话正是以前陆宇明对陈昊一家人说的，没想到现在却应验在自己身上了。
　　所以，万事有因有果，做恶多端是要遭报应的，只是有时候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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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海兵被逮捕时，态度不错，他知道陆宇明一倒，他势必就会被抓进去的。所以，他毫不反抗，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因为他无别的劣迹，只是收受红包达七万余元左右，纵容手下犯罪，而且，他又归还了全部赃款，所以根剧刑法规定，撤销他一切行政职务，开除党籍，并处以有期徒刑五年。当听到法院宣判的时候，他一脸的坦然，没有要求上诉，也许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这种结局吧。
　　而陆宇明却罪恶滔天，因为杀人罪，贩卖毒品罪，贪污罪，渎职罪等数罪并罚，知法犯法，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无期徒刑。陆宇明脸色灰白，听到宣判，瘫在地上，再也无力起来。蔡小民的母亲坐在轮椅上，边哭边朝他吐唾沫，“你这条狼，人面兽心的家伙，该千刀万刮方解我恨，我的小民，你还我的小民来……”她伤心地痛哭起来，张勇赶紧把她给推开了。后来县委把她安排进了老年公寓，她的生活起居总算是有了着落。
　　至于赵新中，刀疤脸，络腮胡一干人，因为关系着那桩全国贩毒要案，所以全部送往省城，协助破案，再由上面进一步查处。
　　7月4日法庭宣判的时候，陈海星一家人泪流满面，抱头痛哭。陈昊的母亲当场因为悲喜过度，又晕了过去，多亏张勇他们及时送往医院抢救，才幸免因心脏病突发猝死。
　　沈蔓妍抱着璐璐，默默地想念着那个深爱着她们的丈夫陈昊，丈夫并不是吸毒而亡，璐璐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这样的结局多少可以让人欣慰点，至少，陈昊不必蒙冤而去了，他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他还是和大家心目中的陈昊一样，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没有步入岐途，没有做对不起亲人的事，虽然他已经离开了，但是大家更加想念着他，想着他临死前受着的种种痛苦，沈蔓妍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她很后悔，没有早些到陈昊身边来，让坏人有了可乘之机，把她的陈昊送进了鬼门关，她不能原谅自己，一想起和陈昊的种种恩爱，以前的甜蜜现在都成了长在心中的刺，稍微的碰触便会引起她锥心的疼痛，爱与痛，竟如此深深烙在了沈蔓妍柔弱的心底，成了她一生中最疼痛的烙印，带着她与陈昊的点点滴滴，渐行渐远还生。
　　陈昊的同事，伍少锋，杨宁，还有何蓉等，也在法庭上泪流满面，他们的陈昊，那个阳光帅气，幽默风趣的陈昊，终于得以洗清不白之冤，那些害他的人，也终于得到惩罚，他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些了吧。
　　陈海星因为陈昊的事，可谓是心力交瘁，短短月余，头花全白了，背也更驼了，现在听到这个喜讯，老泪纵横，他的昊儿，那个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依然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是堂堂正正做人的陈昊，而不是他们想象的吸毒而亡，这多少都让亲人的心理得到安慰，但是再怎么说，人已昨，物已非，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们依然心情沉重，无法放下心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懂得感恩的，因为早听说了4日开庭，对于陈昊一家，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所以，他们为了感谢张勇，感谢公安局他们为陈昊翻了案，正了名，特制了两面很大的锦旗，一面写着“神勇警察，英雄楷模”，是送给张勇个人的，而另一面就写着“感谢公安局为民着想，替民伸冤”，是送给公安局的。当刘局和张勇接受锦旗的时候，陈海星眼含热泪，“当初我们对你们的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刘松柏心潮澎湃，“看看我们的人民吧，是多么地善良啊，自己失去了亲人，还在为别人着想。”而杨水珍还特意为张勇捉了一只自己喂的土鸡，以示感谢。物轻情重，令张勇非常地感动。善良的人啊，总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总是以十分的情，回报你一分的意。而为民除害，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是他们的职责，都是他们身为警察应该做的。张勇觉得受之有愧。
　　偏偏有些人，总是为了私利，谋害人命，把自己的所谓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们看不到民众渴望和委屈的眼神，听不到别人痛苦的呻吟和充满希望的求救，这真是一种罪过。
　　刘松柏待这些事情完结后，向县委书记李一清呈交了辞职报告，李一清有些吃惊，极力挽留，声明陆宇明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李一清也有责任。刘松柏笑了，摸着自己已经不少白发的两鬃，“老了，也该走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来应付太多的事情了。我应该把这个位子让出来，让年轻人来发挥他们的作用了。”李一清也感慨良多，因为陆宇明的事，因为陈昊的事，他差点刚愎自用，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多亏了张勇和龙浩飞他们。于是，他和刘松柏一起决定，上报省委，给张勇荣立一等功，同时提议龙浩飞升任公安局长，张勇升任缉毒大队队长。
　　张勇在省厅已经被记功了，因为他为破获那桩贩毒案做出了重大贡献，络腮胡的落网，为整个案件的破获打开了一条通道，很快，这个案子就破了，所有案犯均已落网，赵新中刀疤脸他们一干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两人被判处死刑，下个月初执行。
　　听到这些，陈海星他们颇觉欣慰。虽然陈昊已经不能复活，但至少，他的名声给恢复了，他的案情大白于天下了。他可以好好地安息了。
　　当一系列的事情都处理好后，李一清决定，因为公安局的过失给陈昊一家造成那么大的痛苦，且陈昊正当年，上有老，下有小，而且女儿手有残疾，这一切都需要有个妥善的交待。于是他问陈海星和沈蔓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县委会尽量满足他们。
　　一家人商议良久，首先，得给陈昊的女儿璐璐一笔抚养费，二十万元，由公安局支付，错在他们，理当由他们承担。再者，一定要给陈昊的家属解决工作问题，因为他读出书来可不容易，家里就他一个儿子，陈海星是望着他来养老的啊。这个要求于情于理是应该。
　　于是，县委经研究决定，给予陈昊家人解决一个人的工作问题。事情能到这份上，应该是多么欣慰的一件事啊，陈昊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微笑了，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的人都吃惊，都心痛，都无可奈何。
　　要是真有魂灵，如果陈昊真能看到后来家里发生的一切，该是多么地伤心啊！所幸，死去元知万事空，他啥也不知道了，他把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留给了自己的亲人，自己却终是解脱了，沈蔓妍事后想，如果可以，她宁愿死的是她，而不是陈昊，也许一切就都不会那么复杂和令人痛苦了。
　　４
　　７月10日，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仿佛也在为陈昊的离开落泪。而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又好象是在为陈昊的冤情得以洗清而欢呼。
　　事情的真相已经查明了，陷害他的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陈昊的骨灰也可以入土为安了。所以，陈海星决定，把陈昊接回家中，不再让他在外面做孤魂野鬼。虽然一切都好象差不多到了想象中的情形，赔款，解决家属工作，这一切都让他们在痛苦的同时，也略感欣慰，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还得继续活下去，把他未完成的路走完，把他的女儿好好地抚养长大。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上鞭炮不断，引导着陈昊的灵魂，回到生他养他的家乡。他静静地躺在沈蔓妍的怀里，她的泪水顺着光滑的骨灰盒滴落，她的陈昊，那个说要爱他一生一世的陈昊，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安静地拥抱她，他们一直以为相处的时间会有很多，一直以为象他们一样相爱的人是会永远在一起的。可是没想到，一个意外却让一切成了泡影，所有的美好，也成了风中飘逝的落叶，一片一片，以一种凄美绝伦的姿态凋零在这个忧伤的五月。
　　璐璐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躺在这么小的盒子里，生与死，现在对于她是个陌生的名词，当她看到妈妈和爷爷奶奶抱着那个冷冰冰的盒子喊陈昊的时候，她睁大了黑亮的眼睛，好奇地问沈蔓妍：“妈妈，爸爸人那么大，怎么会在这么小的盒子里？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他是不是变得如你所说的故事中的神仙一样，可以一下子变好大，又可以一下子缩很小呢？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出来见璐璐呢？因为璐璐不听话吗？我想爸爸了，你让他出来抱抱璐璐好吗？璐璐一定会很乖很乖的！”孩子的话让沈蔓妍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陈海星拥着杨水珍坐在后面，一听到璐璐充满童真的话，泪如雨下，车上所有的人都流泪了，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再也得不到爸爸的拥抱了，这一生，爸爸在她的字典时，永远都成了一个空洞的符号，随年岁的增长，她会连爸爸的面孔都模糊起来。也许将来，停留在她记忆里的爸爸，永远都只是目前这个冰冷的不会说话的盒子了。
　　璐璐没想到自己的问话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她看到大家都哭，自己也吓得哭了，“妈妈不哭，妈妈不哭，璐璐不要爸爸抱了，璐璐只是想爸爸了……”沈蔓妍满脸的泪水，抱紧璐璐，泣不成声。陈昊，以后，我们到哪里再见到你，你让我们母女怎么办啊？你让我到哪里给璐璐找到她心爱的爸爸啊！陈昊，你出来，帮帮我，出来，让璐璐，让我们看看你，好吗？陈昊只是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任凭她怎么呼唤，始终沉默着。而窗外，只有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不停地下着，七月的风，竟是从没有过的清冷，吹得人透心地凉。
　　当陈海星一家人抱着陈昊的骨灰回到太平镇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来看他了。他所里的同事，除了留个值班的人外，其他人都一起送他到家，大家陪着他，都希望能送他最后一程。
　　下车的时候，杨水珍已经不能站立了，她瘦得脱了形，大家看到她骨瘦如柴的样子，都很心痛，但面对如此灾难，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所有的话都是多余，丧子之痛，已经彻底地击垮了他们夫妇俩。陈昊的离世，让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虽然陈昊已经离开多日了，但这种痛苦就象长在胸口的肿瘤，越来越大，无法医治了。
　　是的，世界不会因为陈昊的离开改变，地球不会因为陈昊的离开停转，别人更不会因为陈昊的消失而失去什么，只有他们一家，陈昊的死，对他们来说，是永远无法承受的伤痛，老年丧子，中年丧夫,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
　　陈海星把陈昊暂时放在厅中，镇上的人们，都走到他的骨灰盒前，向他鞠躬，为他祝福。陈洪和另外一些人，给陈昊在他屋后选择了一块地，把他葬在自己的屋后，好让他可以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亲人。沈蔓妍坚持把陈昊的骨灰留在自己的房里，但这是不允许的，陈昊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属于更多的人，属于陈家所有人，所以，没办法，她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但她坚持让陈昊的坟头对着她的窗口，好让她和他更近些，可以想他的时候就和她说说话。大家顺了她的意，于是，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陈昊，一个曾经多么活泼，多么阳光的男子汉，以一种静寂无声的方式，为他的所爱，开始了另一生的守望。
　　当沈蔓妍看着陈昊的骨灰被土一层层掩埋时，她觉得自己窒息了，她的陈昊，难道真的就永远只能这么和她静静相守了？她真的就连陈昊的骨灰也看不到了？她连摸着装陈昊的盒子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当盒子快要全部埋没的时候，她突然疯了一样地跑到坟前，用手拼命地扒着那些刚填上去的泥土，“陈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和女儿可怎么办？你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抛下我，让我和你一起去！”她真的把头狠劲地往地上撞，大家都吓坏了，赶紧跑上来把她拉开，她的脸上尽是泥土，和着她的泪一起往下流，旁边所有的人都被她感动了，都深切地体会着这个女人失去丈夫的悲痛，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她对陈昊的爱到底有多深，多重。
　　当别人把她拉开的时候，她因为悲伤过度，一下子晕过去了。于是，旁边的人赶紧给她掐人中，喊着她的名字，一边飞快地把她抱回家。陈海星正在照料杨水珍，这下蔓妍又晕倒，他心急如焚。当沈蔓妍幽幽醒转的时候，陈昊的骨灰已经安葬完毕，蔓妍默默地看着窗子外面新堆的泥土，她真的不能相信，这会是她的陈昊，那个她深爱的人，那个和她说好彼此相爱一生的人，居然以一堆泥土的形式守望在她窗前，她的心剧痛起来，泪水，再次无声地流湿了枕头，她已经没有力气哭出来了，她也完全不知道要以一种怎样的方式来释放自己的痛苦，唯有泪流。
　　夜里，当所有的人都散去后，陈海星一家静悄悄的，悲恸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谁也不想说话，经历这么多，自从陈昊去世后，他们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全心全意地为陈昊守夜。陈昊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安心地走了，其实他并没走，他就在自己的屋后，静静地守护着他深爱的妻子，他深爱的父母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