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
　　借书还书，从图书馆一起走回寝室，林伊娜与莫言的接触越来越多，谈话内容也越来越广。然而“小林”的称呼一直都没有变，莫言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什么。林伊娜虽然觉得有些失落，可是毕竟时间不长，毕竟还有着交往的机会。
　　接近学期末的时候，林伊娜的院校和另一所院校举行了一场篮球友谊赛。地点选在了林伊娜学校的体育馆里。林伊娜很高兴，因为这所院校里不仅有她最好的朋友—高中同学夏若淼，而且还有她姑姑家的表哥秦岭。平时大家忙学习，联系也不是很多。这下可是有机会见个面，坐在一起聊聊。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莫言领着他的队员们在做赛前热身。林伊娜与其说是来看一场篮球赛，倒不如说是来欣赏心中看重的莫言。对方的球员里有林伊娜的表哥秦岭。
　　林伊娜翘首观望着，终于看到在人群中挤过来的夏若淼。
　　“伊娜”夏若淼还没到近前就开始扬起手来大声地唤着。
　　“若淼”林伊娜温柔地笑。
　　到了近前，夏若淼狠狠地给了林伊娜一个拥抱。
　　“好久没看到了，真想你。”
　　“我也想你。”林伊娜还是那么温柔地拥抱了夏若淼。
　　两个人坐下来，将目光放向比赛场地。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坐在这里看的两个人分别代表了两个队伍。夏若淼是喜形于色的那种女孩子，自己学校进球了就会尖叫，输了球就闷闷不乐。林伊娜却始终不温不火地看着球场，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莫言。
　　突然间，林伊娜开始紧张起来。球场上莫言正弯着腰，篮球在他的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着，他的两眼溜溜地转动，寻找“突围”的机会。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一会左拐，一会右拐，冲过了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虎跳，转身投篮，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一阵热烈的掌声顿时响起。
　　“伊娜，你们学校的这个人好厉害啊。好像他进了不少球。”夏若淼紧盯着赛场上的莫言。
　　“当然，他是我们校篮球队队长。不光打球好，文艺方面也是相当不错的。”林伊娜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继续停留在莫言的身上。
　　莫言正随意地撩起球衣擦着汗水。嘴里还不断地冲着他的球员们喊着什么。那样子在林伊娜的眼里简直是酷极了。
　　看着林伊娜陶醉的神情，再仔细地看着球场上洒脱的那个小子。夏若淼立刻感觉到林伊娜恋爱了，一定是恋爱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如痴如醉的。
　　夏若淼不禁也将眼光落在了莫言的身上。这人看起来身材不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灵动之气。夏若淼斜睨了林伊娜一眼，忍不住笑了。
　　“伊娜，是你男朋友吗？”夏若淼问道。
　　林伊娜听了问话看了夏若淼一眼，莞尔一笑，未作回答。
　　中场休息的时候，林伊娜就开始和夏若淼聊起莫言，说他们的第一次合作，说他的关心与体贴……，都是优点，都是好话。
　　夏若淼一边听着林伊娜的介绍一边看着球场上的莫言。莫言正凝神聆听着队友们的言语，而后他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摆动手臂开始和大家低声说起来。队友的手叠放在一起，喊了一声“加油，必胜！”
　　下半场的比赛开始后，不知道为什么，夏若淼开始静了下来。似乎进球与否都和她没了关系，看到莫言进球居然还会兴奋起来。这什么立场啊，夏若淼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两个队的实力相当，比分一直紧咬不放。所以两队人马都已经是筋疲力尽的感觉。球再一次传到了莫言的手里，莫言站在三米线外，稳了稳神，身体轻松地往上一跳，手腕一翻，球立刻脱手，一道美丽的球道仿佛一条美丽的彩虹直划向篮筐。全场的观众都站了起来，只剩下3秒的时间了，这球进了就分出了胜负。不偏不倚，那球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后，正中球筐。
　　“莫言”一直静静的林伊娜突然大声地喊着莫言的名字，激动万分。
　　这小子真有戏！夏若淼笑了，为莫言最后的一个漂亮投篮很开心地笑了。
　　林伊娜拉着夏若淼跑向了球场。
　　（四）
　　“莫言，你真棒！”林伊娜来到莫言的身边，开心得不得了。
　　莫言笑了，却在一瞬间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了林伊娜身边的夏若淼身上。这是个高挑白净的女孩子，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穿着牛仔T恤，单眼皮。干净秀气，仿佛清新的空气。
　　夏若淼大方地伸出手来，“夏若淼，伊娜的好朋友。”
　　“你好。莫言。”莫言没有想到这女孩子是这么大方爽朗。
　　“不用介绍了，伊娜都念叨好多遍了，我的耳朵早起了茧子了。”夏若淼大方地笑着，心里却怎么就感觉哪里不痛快似的。
　　“哦？小林，你没损我吧。”莫言望向林伊娜，林伊娜笑靥如花。
　　“她啊，夸你夸得让我都在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哦。”夏若淼望了一眼痴迷沉醉的林伊娜。
　　“夏同学，你损人不带脏字的。”莫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夏若淼，眼底流动着一抹温情。
　　“我没损你啊，我也在夸你。听不出来啊，我说你是神。莫同学，球打得超级棒。”夏若淼说着话，竖起了大拇指。
　　“神？！不敢当哦，不过我接受夏同学的夸奖。谦虚过头就是骄傲，我不敢不受。”莫言似乎很有和夏若淼贫下去的欲望。
　　看着两个人一见如故的样子，站在一边的林伊娜面色微变。
　　“伊娜”，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和莫言身高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走了过来。
　　这男孩子看上去体格健壮，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上若隐若现地和林伊娜有几分神似。
　　“哥”林伊娜即刻眉开眼笑。
　　“莫言，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秦岭，也是我和若淼的高中同学。”
　　“你好，刚刚的对手，现在是不是可以成为朋友了。”莫言伸出手来与秦岭握住。
　　“你好，莫队。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朋友了，我这妹妹可是没少在电话里和我说起你的名字。耳闻不如一见，果然身手不凡。”
　　“哪里，不过是机会罢了。我们是不相上下。”
　　一番寒暄过后，莫言开口，“让我尽地主之谊，请两位同学共进晚餐如何？”
　　“莫队，下次吧。你们不是还要搞庆功宴嘛，我们学校的大客车在门口等着呢，输了球也照样聚餐。”
　　“若淼，走了。”秦岭亲切自然地招呼夏若淼。
　　“哥，以后常来看看我。别满脑子就是若淼，好像把我都忘了似的。”林伊娜走到秦岭身边撒娇般嘟着嘴。
　　“说什么呢。”夏若淼狠狠地拍了林伊娜一下。
　　“莫同学，再见。有机会再来看你打球，很享受。”夏若淼眯着眼睛微笑地和莫言打招呼。
　　“好，夏同学。机会绝对有，只要夏同学高兴，随时恭候。”莫言的眸子愈发的黑亮起来。
　　看着远去的夏若淼的背影，莫言淡定的那颗心似乎一下就苏醒过来。这女孩子与众不同，不矫情、不造作、不温柔，很可爱……
　　林伊娜看着莫言的神情，心里抖颤了一下。在与莫言接触的过程中，她似乎没有看到过这种神情，而这神情似乎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莫言收回了目光，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和林伊娜一起走出体育馆。
　　“莫言，我这个朋友怎么样？”林伊娜很想知道莫言对夏若淼的看法。
　　“不错，很可爱的女孩子。直爽、热情、阳光、俊雅。”莫言毫不掩饰心中的喜爱之情。
　　“是吗？！我哥的眼光的确不错哦。若淼和我哥从小学就在一起念书，后来又考上同一所大学，可谓是青梅竹马。我哥很爱若淼，若淼也很爱我哥。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为他们感到高兴。我哥也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很像你。”林伊娜滔滔不绝地说着。
　　莫言愣了一下，脚步突然沉重起来。瞬间觉得很累，很疲惫。这一场球下来，跑了多少米？
　　“莫言，怎么你不说话了？”林伊娜侧过头来观察着莫言。
　　“哦，没有。有点儿累了。”莫言刚刚的兴致似乎飞走了。
　　“你一会儿还要参加聚餐啊，累了就少喝点儿酒，早点儿休息。”林伊娜满是关心的语气。
　　“嗯。小林，你先走吧。我去跟前面的几个哥们说一声。”莫言说完话快步去撵前面悠闲走着的几个队友。
　　莫言似乎真累了，聚餐的时候话很少，酒也没怎么喝。只是礼貌性地沾沾，轻轻点头微笑。
　　夜是如此的安静，宿舍里响起了一片鼾声。莫言第一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原来失眠是如此痛苦！
　　（五）
　　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莫言从来不会在假期里打工，因为假期里他必须回去看他的姑姑，因为他是姑姑一手带大的，因为他十岁那年在一场意外中失去了父母。姑姑又因为他而离了婚，独自一人将他抚养成人。姑姑给予他的不只是生活上的照顾，还有心灵上的教育。莫言所以没有成为那种性格扭曲的人。
　　车站里外已经人山人海，莫言背了一个黑色大旅行包，拉着一个色彩明丽的拉杆箱费力地挤过检票口，又被拥挤的人流涌向站台。他的另一只手一直紧抓着身边一个娇小的女孩儿—这是姑姑同事的孩子，名字叫杨晓灿，在和莫言同一城市的另一所大学，刚念大一。姑姑来电话特意交代要他帮忙照顾一下，放假一起回家。
　　满头是汗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莫言把包和箱子放到行李架上。杨晓灿立刻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给莫言。
　　“莫哥，让你受累了。”杨晓灿乖巧地说。
　　“晓灿，你太客气了。姑姑交代的，是我应该做的。”莫言一边擦汗一边坐下来。
　　“哥，快点儿。在这里呢。”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过耳畔。
　　莫言抬起头来望过去，林伊娜正走到与莫言斜对的位置，回过身来冲着后面的人招手。
　　莫言的心跳一下快起来。一双洁白的运动鞋，一条淡蓝的牛仔裤，一件淡紫色的T恤。莫言顺着望向正经过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夏若淼。
　　“夏同学，这么巧。”莫言站起身和夏若淼打招呼。
　　“咦，是你，真的这么巧啊！”夏若淼看着莫言甚是惊喜。
　　穿着黑色T恤、卡其色休闲裤、黑色旅游鞋的莫言让夏若淼眼前一亮。
　　“快走，别在这里挤着啊。”后面上车的人不耐烦地嘟哝着。
　　莫言轻轻一揽，将过道上的夏若淼带进了他座位的空间里。一瞬间两个人的心跳同时加速……莫言低头凝视着夏若淼的眼睛，夏若淼抬起头来迎着莫言的目光。
　　“莫言，你也坐这趟车啊。”林伊娜挤到莫言的身边，满是柔情地望着他。
　　“是啊，我还要换车。直达的那趟车没订到票。”莫言转过头来看着林伊娜笑了笑。
　　夏若淼迅速地挤出去坐到斜对面的位置。莫言看着夏若淼，一时间有些发愣。
　　“莫言，你好。”后边走过来的秦岭把行李放好，回过身来和莫言打招呼。
　　列车缓缓启动，车上几乎都是放假回家的学生，一路欢声笑语。
　　莫言从包里拿出香蕉递给杨晓灿，又把剩下的递给秦岭。
　　夏若淼用一种冷漠的目光打量着莫言和杨晓灿。
　　林伊娜带着一种不爽的心情看着莫言和杨晓灿。
　　莫言的轻轻一揽搅动了夏若淼的心。可是这个高傲的、倔强的女孩子在静下来后开始对莫言心生了厌恶之情。他是伊娜的男友，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神来看自己！还有他和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又是什么关系？这个人看起来好乱套！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女孩子都会被他迷住？笑话！！！
　　莫言看到夏若淼完全无视了他，不时地和秦岭耳语低喃。心中不禁升起无限的失落。
　　林伊娜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占了上风。放下女孩子的面子，林伊娜和莫言对面的同学成功交换了位置。
　　于是莫言这里不再沉寂。林伊娜一会儿为莫言剥鸡蛋，一会儿为莫言削水果，体贴备至。莫言身边的杨晓灿用书捂了嘴偷笑。这小丫头人小鬼大。
　　莫言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怪自己不明事理。夏若淼是有男友的人，自己这不是非分之想吗。他给林伊娜介绍了杨晓灿，三个人开始有说有笑地聊天说地。
　　夏若淼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看着莫言对杨晓灿的关心，不禁为林伊娜心生不顺。莫言在她的眼里似乎一下就“坍塌”了，她甚至想和林伊娜谈谈，警告她这个男孩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若淼越觉得莫言不是好东西，越忍不住去观察他。越观察他就越觉得这个人讨厌。假模假样的。
　　秦岭和夏若淼称得上青梅竹马，这一点儿林伊娜没有夸张。只是这秦岭是一直流水有意，这夏若淼却是落花无情。夏若淼对于秦岭是太熟悉了，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最要好的朋友，甚至对性别也忽略了。
　　一路上夏若淼和秦岭的样子让莫言的心渐渐地冷却了。莫言不是个高傲的人，也不是个难缠的人。既然看明白了，不可为便不为。莫言没有用眼睛再看夏若淼，心却无法不感触。
　　一路上林伊娜在用心表达着她的爱慕，杨晓灿看明白了，莫言又怎么会不明白。莫言苦笑了一下，人生有很多等待是徒劳的。自己一直在等待着一个人，可是等到了才知道原来自己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