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八十九章

　　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缝隙，会不知不觉间，渐渐扩大。
　　周末，韩露打算接女儿回来。自然是不能带到卫平家里去的，事实上，卫平已经明显流露过对小雪的厌烦之色。
　　她已经告诉卫平，会回母亲家呆两天,其实，对于任性的小雪，韩母也是颇有微辞的。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小雪了，韩露感觉她又长高了。上次自己买给她的漂亮裙子，明明是精心选择的，前婆婆却并没有给她穿。如今的小雪，剪成了易于打理的短发，穿得也是耐脏的深色衣服。虽然还算干净，却已经没有了从前被韩露精心照顾的精致。倒是胖了，结实了。
　　小雪见面就问她：“妈，你怎么没上楼。”
　　韩露苦笑了下。她以前确实上楼接过孩子，可是吴涵明明在家，却躲在卧室里面，还关上了门，根本不愿意见她。正如她也不愿意面对他一样。
　　现在，对前公婆，她也不愿意见到了。
　　小雪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对韩露道：“那个女人在上面。”
　　吴涵已经有了女朋友。这点早有熟人告诉过她。只是韩露讶异于女儿的措词。“那个女人，”这孩子是从哪学会的这种形容呢？她还是个孩子啊，本应有一份纯真，却过早感受到了大人之间的矛盾，看到了世间的丑陋。
　　人总是有很多面的。在女儿面前，韩露深觉自己又变回了唠叨的老妈子。像自己母亲一样。在小雪吵闹着非要吃冰淇淋的时候，韩露的音量还提高了八度：“说多少次了，吃凉东西伤胃！脾胃伤了，对身体不好！”
　　以前她也觉得，自己会成为漂亮时尚的新女性，可是小雪总是会将她打回原形。不过，看看动画片就知道了。蜡笔小新的母亲，小丸子的母亲，哪一个不是被孩子的顽劣，气得说吼就吼呢。
　　小雪顿时撅起了嘴，气鼓鼓的不理她。
　　韩露的心顿时软了。她总觉得对女儿有太多的亏欠。人说有妈的孩子才像个宝。小雪好不容易见到妈妈，当然娇纵一些。难道，她就不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让女儿开开心心的吗？
　　她立刻柔声哄小雪道：“好，好，妈妈领你去吃。”
　　可是到了冷饮厅，小雪吃完了一盘的冰糕，还想要。
　　韩露又控制不住的想训她，一看小雪扁了扁嘴，竟要当众大哭，想想女儿若要哭起来，那可是会让周围人都为之侧目，她顿时就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小雪又点了些汉堡、炸鸡块之类的垃圾食品，却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韩露又领她去逛超市。女儿毫无金钱概念，看上什么，就放进购物车里。韩露看到小雪拿的食品和玩具，全部都是昂贵的。若是她平时买东西，一定会查看一下不同牌子的性价比。但是对小雪，她不能再考虑这些，只要孩子满意就好。
　　等回到姥姥家，小雪有那么一堆零食和饮料，自然在午饭和晚饭时，都毫无胃口。任凭姥姥怎么哄劝，都不高兴的躲避。又把动画片开得音量很高，却并不看，只是玩着新买的芭比娃娃。
　　晚上，韩父不在家，又出去打牌去了。韩母本来就不太高兴，血压又有些上升，平素神经衰弱，最讨厌嘈杂的。此刻面对自己完全不喜欢的频道，越发觉得电视声音刺耳。劝小雪道：“雪儿，把电视关了吧？你又不看的。”
　　“不嘛。”
　　“那声音小点行吗？姥姥头又疼了，有点受不了。”
　　“我不。”小雪兀自埋头玩着。
　　小雪哪里会想到，韩露尚且在娘家不自由，这里哪容得她放肆？韩露委屈地叹了口气，跟着哄道：“小雪啊，乖，听话。”心里也知道对女儿毫无作用的。
　　女儿仍旧不加理睬。甚至话都懒得回了。
　　韩母心烦意乱，拿小雪又没有办法，不免责备韩露道：“这孩子都是让你惯的，一点都不懂事。上回吴涵就告诉你，不要老去接小雪，说小雪本来挺爱学习的，每次从你这回去，就不听话，好几天都管教不过来。不都是你不会教育，把孩子给宠坏了？”
　　自从离婚之后，母亲目睹了她的私生活，对她新结识的男人统统不满，经常怀念起吴涵的好处。似乎完全忘了，从前她对吴涵的挑三捡四。韩露听到母亲提起吴涵就心头火起。“妈，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小雪不就是看个动画片吗？我知道你嫌吵，已经很少接小雪回来了，她明天就走了，就不烦你了！”“你……”韩母被韩露的话气得直哆嗦。平时韩露是很少反抗的，或许是护女心切，才会这样口不择言。韩母深恨女儿不懂得自己一番苦心：“你懂什么，这么大了正是学规矩的时候，现在你管不住她，任由她乱来，将来她能孝顺你吗？养个孩子不听你的，对你有什么用，等于白养！”
　　韩露还没有说话，坐在韩母身边的小雪，却突然拿起手中的娃娃，向姥姥扔去：“打你！让你欺负我妈妈！”
　　韩母措不及防，回头就给了小雪一下，劈面正打在小雪的脸上。
　　小雪微愣，随即哭声震天，头向韩母的腿用力拱去。
　　韩露上前拦着小雪，也控制不住眼泪：“妈，你怎么能打她呢？我从来就没舍得打过她一下，一句重话也没舍得说过，你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来吧，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还怪我离了婚，让你没面子，还让你觉得麻烦……我都住在外面了，不就是为了少让你心烦吗！”
　　“有你这样当妈的么，不教育孩子，还来教训我！她都敢动手打我，你还不管她！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没结婚就住在男人家里不回来，还编排我的不是!”韩母头痛欲裂，“你带上这个崽子，给我滚！”
　　韩露泪扑簌簌的往下落，用力拽过小雪，手脚发软，不辨方向的去找外套，也顾不上拿小雪的东西，就夺门而出。
　　出了门，风吹在脸上，泪痕刺痛，却一时不知去何方。小雪也焉焉的，少有的安静。
　　这个时候，她不想把刚哭过的女儿送回婆家，让他们怀疑什么。本来默认是明天才送小雪回去的。却也不能带女儿去哪个朋友那里，给他们添麻烦。似乎她和任何朋友，都没有发展到这样亲密的关系。只好打吴雯的电话，镇定了一下情绪和声音，谎称自己有急事，将小雪送去了姑姑家。
　　有女儿在面前时，韩露需要理性。而离开了吴雯家，一个人走到夜晚的街头，终于不用克制自己的情绪，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
　　她挥手打车，哽咽着告诉司机地址，不再避违司机好奇的目光。
　　她自然是去了卫平家。人世寒冷，纵然卫平也缺点丛丛，在这种时候，毕竟还是她的一丝暖意。
　　只想快一点上楼，快一点扑到卫平的怀里，向他痛哭。
　　可是却在包里摸了许久钥匙，费力而心烦的打开了门，令人意外的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是那种激烈的摇滚。
　　卫平是不习惯开音箱的，有时还会嫌弃她听情歌的品味。今天这是怎么了？
　　想要换鞋的时候，看到一双陌生的高跟鞋，令她心生不祥之感。
　　她直接走到了卧室门口，门开着，里面的人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于是韩露看到了令她经久难忘的一幕。
　　卫平正平躺在床上，神态放松，看着埋首在他裸露双腿之间的那个女人。而女人同样赤裸，正跪在那里，随着音乐的律动，专心的重复着某一个动作。
　　这片刻，韩露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她在Ａ片里看过的镜头，如今活生生上映在她的眼前，却令她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她曾经认为那是属于她的男人，即使他屡有不忠迹象，却没有来得这样触目惊心，地动山摇。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经历这样的一瞬间，看到这样的真人秀。
　　而这一刻，室内的男女终于也发现了她，两个人都有一瞬的慌乱。那女人惊呼一声，却反应极快，手忙脚乱的抓起一件衣服，先盖住了卫平的下半身。她居然没有先想到她自己。
　　韩露甚至觉得自己很冷静，是过分冷静了。刚才她甚至想到，如果想要挽回，她应该趁那两个人仍旧沉迷之际，转身离去，当做没有来过这里。
　　可是她没有。在那几秒里，她也做出了一个选择。她甚至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他们，想要确认一下，她还在怀疑这是不是幻觉。
　　可是她再一次看清了，迅速给了卫平一记耳光，转身离去。
　　她逃得飞快，慌不择路。
　　直到奔到楼下，韩露才稍做停顿，回头望了一眼，发觉卫平并没有追出来。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颤抖着看通迅录，她需要对一个关心她的人诉说，却并不知道应该打给谁。
　　这个世界，有谁真正的爱着她，关心着她？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不太联系的梅朱政：“我要和卫平一刀两断。”
　　梅朱政平静的声音传来，似乎波澜不惊：“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他出轨。亲眼看到……”
　　“恩，分吧。”梅朱政没有问详情，仍旧有着局外人的平淡：“你在哪？”
　　韩露的声音终于带了点哭腔：“刚从他家出来。”
　　“来我这吧。”
　　对话很简短。韩露在和梅朱政交谈的时候，似乎在告诉对方，她刚刚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说她无比正确的决定。可是在她说出“一刀两断”那句话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和卫平分手。
　　似乎还在留恋着卫平的一些魅力。是他曾经对她的付出，是那种言谈举止之间的不羁？还是他偶尔自知迷惑异性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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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不和他分手吗？在朋友都知道了这件事之后？
　　她竟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心里涌起的不是恨意，居然是对他的不舍。
　　原来接受一件事是需要过程的。目前，她还不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眼前一次次浮现出那一幕的男欢女爱。
　　卫平和那个女人在音乐里的动作……
　　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