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情爱的旋律

　　在这荒原深处的牛家窝棚，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欢声笑语。身背血海深仇的女主人狄百花，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位年轻男人这样没完没了地谈心。牛鲁牛见妻子这样喜笑颜开也感到高兴。但他看到妻子忙碌了快一天了，又怀着孩子，便多次劝她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别累着。可是她的谈性始终不减。尽管穆立峰吃饱喝足感到有些疲倦，但看到大小姐那青春焕发地健谈，也是滔滔不绝地说短论长。小少爷狄百竺也熟悉了环境，想起了是自己的姐姐，便无拘无束的一会扑到姐姐怀里，一会又跳到峰哥哥身边……
　　牛鲁牛看孩子天真活泼，从心往外喜欢，见孩子好像玩倦了，便说：“竺儿弟弟，让姐姐和峰哥哥好好唠唠吧。我带你去抓松鼠，捉鸟好吗？”
　　“太好了！姐夫咱快去抓，松鼠好玩吗？”天真无暇的狄百竺欢跳着扑到牛鲁牛身边。
　　牛鲁牛一看就说：“百花你们唠一会儿就躺下睡一觉，峰老弟奔波得也累了，以后唠的时间长着呢，也躺下歇歇吧。我领弟弟出去玩一会儿。”说着向狄百花神秘地一笑，领着竺儿走了。
　　浩瀚的荒原林海，宽阔的绿水蓝天，姹紫嫣红的百花争艳，悠扬悦耳的兽吼鸟鸣。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的顽童狄百竺，可哪见过如此仙境般的圣地？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天竺宝地？我向往的仙境真的来到了吗？他陶醉了，早忘掉了自己不该承受的灾难。他踩花摘果，乐在其中了。
　　牛鲁牛看着狄百竺弟弟的欢笑，想着自己的遭遇，虽然感到惊心动魄，但有今日狄百花为妻伴我终生，有狄百竺天真烂漫的为我解愁，我一个粗鲁莽汉能有今天已经满足了，还有何求哇？但今天穆立山的出现，他那大义凛然的正气，他那救人于水火的善举，自己就是为他而死也是应该的……然而，百花娇妻看穆立山的眼神；那千恩万谢的表情；那亲热无拘束的体贴；那恨不得以舍身报答立山老弟的决绝表情；那娓娓深情的唠嗑……是福是祸呀？
　　在这荒原上，女人稀少如太上老君金丹般的环境里，两个大男人又如何相处哇？勇猛如虎的牛鲁牛，向来没费过脑筋这么犯思考。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哪？给他金银打发他离开……不行！我让他走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他孤身一人竺儿弟弟肯定要跟他走；狄百花我妻一定会牵肠挂肚……就是自己走，也不能赶人家走！
　　“姐夫你快来！看那是什么？快给我抓住……”
　　牛鲁牛正在沉思中，被狄百竺的欢叫声打断了，见他欢叫着正在追一只毛茸茸尾巴的大松鼠。他赶紧说：“别吱声，这是一只大公松鼠，别把它吓跑了，咱不抓它。松鼠妈妈在窝里等着它呢！等一会我抓小松鼠给你玩……”
　　“不！我就要大松鼠。那个树洞里有好多大松鼠进进出出，松鼠妈妈还有别的大松鼠陪着一起玩……”
　　“这——也好！”牛鲁牛不再犹豫，嗖的一声窜上前，一把抓住毛茸茸的大松鼠，“给你拿好了，被让它跑了……”
　　牛鲁牛把松鼠交给孩子笑着想，松鼠不管什么一夫一妻制，而是一妻多夫。从松鼠他又想到南北市街开大炕的旅店，那老板娘不是与那些单身男人，随便睡在一个炕上吗？那张家窝棚、李家大院不都有拉帮套的吗？……好！我的百花娇妻呀！只要你高兴，你不觉得委屈，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咱也就入乡随俗吧……想到这些，牛鲁牛憨厚的脸上的络腮胡子微微乱颤，脸上笑开了花。
　　“哇……”正在玩松鼠的狄百竺弟弟突然哭着说：“跑了……咋办哪？”
　　“别哭，别哭……大男人流血不流泪。看我再给你抓……”牛鲁牛看着树杈上有几只正在玩耍的小松鼠，敏捷地爬到树上，很快抓到两只小松鼠，“我这回给你抓两个。”边说边下树。
　　小百竺小心地接过一只，“那只你拿着，我拿一只，不要又跑了……”
　　“没事，你摸娑它一会儿，它就跟你玩。不会跑的……走咱回家，找个箱子你喂养这一对，过两天放开，它就不跑了，总找你要食吃。”牛鲁牛抱起竺儿弟弟，“咱回家喽，回家喂小松鼠去啦……”
　　说来这人的感情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这狄百花和恩人穆立峰两人正聊得火热，见牛鲁牛与弟弟一走，两人的脸立刻变得绯红，哑口无言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开口了。
　　狄百花这时想起牛鲁牛哥哥，从小看自己长大，对狄家忠心不二。为了让自己这个小妹妹开心，当马让自己骑；抱着自己哄自己不要哭闹；大热的天鲁哥哥满身大汗悠着自己荡秋千；教自己武功，教自己如何做人。特别是自己家遭难之时，奋不顾身地冲入敌群救自己，爸爸临死时又哀求于鲁哥哥，让他娶已经被歹徒糟蹋的自己为妻，又不顾凶险地保护自己来到这边荒之地……想到这些，她问心有愧了：百花呀百花！你这样与一个年轻人倾心交谈，你怎么不想想你的丈夫鲁哥哥，心里是什么感受？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生身父母，是怎么教你作为女人的礼仪和三从四德？难道你见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就见异思迁吗？难道你不爱你的恩人丈夫吗？……想到这些，狄百花抬起自己的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啪啪”向自己扇了几个嘴巴，悔恨的泪水伴着鼻子出的鲜血，汨汨地流了下来。
　　尴尬的穆立峰正在思虑中，见狄百花地举动突然惊慌失措了。赶紧抓住狄百花的手叫道：“大小姐——你干什么？为什么打自己？”边说边赶紧为她擦流下的泪血。
　　“你离我远点！不用你来关心我……我有人疼，我爱我的丈夫！”狄百花推开他的手，又无奈地说：“原谅我，是我不理智……但事情已经如此，你的大恩大德我会终身不忘……但是现在我不能因为我的过错，伤了我丈夫的心……你走吧！等来生我变牛变马再报答你吧……”
　　“这……”穆立峰全明白了，沉思片刻毅然地说：“好！你想得对，说得也不错，尽管我处境艰难，但男子汉四海为家，天无绝人之路。我走，我立刻就走！大小姐保重。”说着戴上他的瓜皮小帽，整整长衫，迈步就走。
　　“到哪去？怎么说走就走哇……”牛鲁牛抱着竺儿回来了。见到二人的神情，又说：“峰老弟，哥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尽管说，但是我决不让你走！这个窝棚是我和百花的家，也就是你的家！”牛鲁牛觉得竺儿在怀里乱蹬，便把他放在地上。
　　“峰哥哥咱不走！这里有我的姐姐，还有姐夫。咱一家多好哇！我可不想再东奔西跑挺吓人的。我不走，也不让你走！”竺儿紧紧地拉着穆立峰的手，见姐姐脸上有眼泪，拉着姐姐的手，“姐姐咋又哭了？现在咱一家子在一起多好哇？省着让峰哥哥为了让我吃上饭，他几天挨饿。好吗姐姐！你快说，说呀！别让我峰哥哥和我走了好吗？”见姐姐光流泪就是不说话，生气了，“行！咱走……”甩开姐姐的手，扔掉小松鼠，拉着穆立峰的手就要走。
　　“竺儿弟弟……不要走！你和峰哥谁也不要走了……”狄百花说完一下子趴在炕上痛哭失声了。
　　“这就对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孩子？”牛鲁牛边说边像抱孩子一样，抱起了妻子狄百花，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乖！听话……啊？应该向弟弟学习，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啊！别再孩子气了，好吗？”
　　“去你的！丢不丢人？”狄百花破涕为笑了，羞涩而幸福挣扎着要下来，“像什么样子？在弟弟和外人面前这样，不怕笑话……”
　　“哈哈，哈哈……”牛鲁牛爽朗的大笑着，“这丢什么人？弟弟还小，他才高兴一家人有说有笑，和和气气。同时这里哪有什么外人？在这边荒之地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外人。立峰老弟是咱的救命恩人，他看咱如此恩恩爱爱，高兴还来不及，怎能笑话咱？你说是不是？……我的立峰老弟？”
　　“对对，大哥说得对！有人这样疼爱大小姐，我就放心了。”穆立峰说完婉转地又说：“天也不早了，我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了……”
　　“这是啥意思？说了半天还要走？”牛鲁牛生气了，“如果你认为我这大哥不可交，认为我像那不要脸的大姐夫曹圣人一样。那你就走，我不拦你。如果你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那你就留下，这个家也就是你的家！有我吃的、用的，甚至是睡的地方，就一样也有你的！不光今天不能走，就是以后也不能走！”
　　“这……这……”穆立峰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眼睛求救似地看着狄百花。
　　“立峰兄弟就留下吧，是我不对，想得太多了，我不该赶你走……”狄百花真诚地说。
　　“谢谢哥哥嫂子，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