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弹指百年相思情 岁月如飞候君来

　　在一间老旧的闺房内，一位百岁老人倦缩在一张床上，她的双眼已经发蒙，耳朵也有些听不见了。一头雪白的头发几乎已经掉光，她整个人瘦得好像一条枯枝。她每天扳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她自语自语地说，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他怎么还没有来，他已经死了吗。如果真的得到他已不在世的消息，那她就可以安心地合上眼了。她终生未嫁，只为当年的一个诺言，那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终生不变的承诺。
　　这天太阳微微地照进了这个散发着霉气的老屋，把屋里的阴暗微微地驱散，那暖暖的太阳晒在她的身上，她觉得有些暖和，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爬了两三次也未能爬起来，到第四次的时候，她才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她艰难地下了床，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她头朝下，一头栽倒在地上，嘴角被撞得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她发觉自己再也没有了力气站起来，于是就爬着出了老屋。她每用一次力，就朝前滑动了一点，每动一下，就要喘气好久。她爬了好久好久，终于触碰到阳光，感觉到了温暖了。她趴在门槛上拼命地喘气，阳光渗进她的嘴巴里，像水一样温温的，暖暖的。她的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可是却没有声音传出，她太累了，以至于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忘了还有没有人会记得她的存在，好像好久没有人来到看望她了。她微微地合上眼，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合上眼，然后安祥地睡去，在梦中与他再次相见。她忘了多少次在梦中与他相见，他的笑，他的怒，他的脸，他的一言一行，可是每次都只能以泪水收场。她上了年纪之后就拒绝了所有人，她不能让别人看见她不堪的一面，她要以最美的姿态去迎接他的光荣归来。
　　今天不下雪，只有寂寞的阳光，她渴望下雪，那样就可以与他再一次相见。一只蝴蝶在空中轻轻地飞着，它在努力地飞着，它展开一扇洁白的翅膀。它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那个老人的目光被它吸引住了，她微微睁着发蒙的眼睛，努力地寻找着它的所在。她找了好久，终于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到它。它被一阵微风刮落在地上，一边的翅膀已然被折断，但是它依然在努力向前爬，它在拼命地挣扎着。那可恨的风再一次轻轻地吹来，它被风吹得飞了起来，但是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的心里在想，多么可怜的小东西。她爬出高高的门槛，然后向它爬过去，短短的一截路，她爬了好久好久，好像永远与它保持着一段距离。那只蝴蝶好像也知道前面有个人在向它靠近，于是它也拼命地向前爬。可是它的另一半翅膀已然折断，任它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向前移动。它挣扎了好久，依然等不到她的到来，它向上拱了两下挣扎了几下，一阵微风轻轻地吹来，把它吹向远方，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绝望了，为何是这样的结局，她干涩的眼中已然流不出一滴泪水，她在哭，她在心里哭。她觉得头太沉了，眼皮开始慢慢地合了起来，她一头栽倒在地上，就这样安祥地睡去。像那一只蝴蝶一样，终其一生也没有等到自己心爱的人，孤独地老去。
　　有一天她忽然醒来，发现自己的身边睡着一个人，她的心在砰砰地乱跳，她知道这样做会对不起他的。她缩水的脸庞上闪现一抹少女的羞涩。她想离开这个人，离开这个陌生人，信守那个可能不存在，已成为过去的承诺。
　　可是她太老了，根本爬不起来，挣扎了许久也未能如愿。她发蒙的双眼微微地张着，她要看看这个人，这个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脸，他的嘴巴是如此的熟悉，可是想好久也想不起来，她微微地晃了一下头，让自己的大脑再清醒一下。她觉得眼睛已经不好使了，于是她就大胆着爬到了他的身上，用干枯的双手去触摸他的五官。她在拼命地按压着自己的心跳，她在想会不会是他。她的双手在微微地发颤，终于触摸到了，他的脸，他的嘴巴，他发怒时的眼睛。她看见了，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开始轻轻地抽泣。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的泪已为他流干，她的声音已为他哭哑。她用干枯的双手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游移。她绝望了，他已经没有了心跳，也许是自己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她安祥地睡在他的身边，将头轻轻地靠他的胸膛，安静地睡去，她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人和她再来抢他，他是属于她的，永永远远地属于她。
　　东子轻轻地走了进来，他拍拍锦儿的肩膀，他说：“锦哥，你快醒来吧。红袖回来了，她为你守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了。”可是此时锦儿依然没有醒，他还处于一种极度的昏迷当中。红袖一听他说话，微合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了，她怒视着东子，她的眼中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杀气。东子连连摆手说：“红袖，你在这里好好陪锦哥吧！我相信你能把他叫醒的！”他知趣地走了，然后把门关上，让他们两个好好地在一起。红袖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她艰难地说：“锦儿，我会永远地陪着你，只要你不咽气，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艰难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与锦儿紧紧地相互拥抱着。她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献给他，她要让他知道，为了他，她可以不要一切。
　　在迷雾中，锦儿似乎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他微微地把自己的眼睁开，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依然是一片白雾，他在迷雾之中微微地摸索着，他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地上爬着，她在用力地爬着，她想要捉住什么，她的眼神之中充满着渴望。她如一只垂垂老矣的蝶一样，在无力地飘浮着。他跑了过去，但是那个身影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迷雾在弥漫着。锦儿轻轻地坐在地上。
　　“锦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红袖呀！我等了你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你为什么不回来，红袖好累，红袖快要撑不住了。锦儿，你在哪里？”一声声孤独凄切的呼唤回响在迷雾之中，锦儿的心如被刀割一样滴滴打打地在滴血，他循着声音飘来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是声音渐飘渐远，渐渐不可闻，他大声喊道：“红袖，你在哪里？你在吗？”
　　“锦儿，你在哪里？我在等着你！！”那个声音从远方又飘了过来，锦儿的心中一阵狂喜，他又朝远方奔去，可是再一次让他绝望了，那里也只是一片迷雾。
　　“锦儿，我是小琥珀，我也在等着你，你知道吗？我也等了你一百年了，我们相识的时间比红袖还长，难道我比不上她吗？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夫妻之实，所以你会移情别恋？”
　　锦儿说：“不，不是因为这样。小琥珀，我是爱你的，有没有夫妻之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只有感恩之情，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而红袖对我则是真正的男女之情，你懂吗！你们在我心中的份量是一样的，我哪个也不想失去，但是我更看重的是内心的感觉。我不能骗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更不想欺骗我的内心。小琥珀，你会原谅我吗！我要的是一个可以关心我的人，而不是一个天天对着我呼来喝去的人。我的前半生就是被这样的一个女人害的，面对你，我只会更加害怕，你让我活在恐惧之中，真的。我只是一个小男人，我只要一个爱的人，有一个小家就可以了。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锦儿，我错了。你会原谅我吗？我把自己的使命加诸到你的身上，这是一种变相交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本以为你会更加爱我，没有想到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锦儿说：“小琥珀，这没有错。一切都是命。我也许早就死在那场火灾之中，你只不过是重新造了一个傀儡的李锦儿，你想像中的李锦儿。我的新生其实是遇上了红袖才开始的。她没有给我一个新的生命，但是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对于生命，对于爱的渴望。如果你想收回这一个傀儡，那就来吧。让我和红袖在黄泉路上一起牵手共度。”锦儿微微地合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锦儿，我不会这样做的。我骗了你，红袖没有死。她一直在等着你，她等了你整整一百年，现在就睡在你的身边。没有想到我一试之下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只能说是命来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锦儿，你愿意帮我重建仙狐国吗？这一切少了你都不行，我不会再把什么东西强加给你。其实我也知道自从你遇上了红袖之后你整个人就变了，我从那时就开始失去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帮你。我今天只想试一试你对于她和我的忠诚度。现在我知道结果了，我只有祝福你们。”
　　锦儿说：“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我不会食言而肥的。我也祝福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爱不是相互索取，爱是毕竟付出。”锦儿跪在迷雾之中郑重地磕了两个响头。这时迷雾突然散了，他猛然张开眼，自己的被窝里睡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知道这是他的红袖，等了他一百年的红袖。他抚摸着她满头的白发，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说：“红袖，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红袖安祥地睡着了，这才他的红袖，无论变成怎么样，也是她那个甜甜的样子。他在她背上微微地抚摸着，以仙力滋养着她年迈失血的躯壳。她的满头白发渐渐地变成一头乌黑油亮的云发，双手的血肉渐渐地丰满起来，皮肤也恢复了，变成一片冰肌雪肤。红袖渐渐地变成一位二十岁的大姑娘，她紧紧地缩在锦儿结实的胸膛上面。她说：“锦儿，我终于等到你了。没有想到时光过得这么快。”
　　锦儿紧紧地握着她的玉手，然后说：“红袖，我已经和小琥珀说好，我今生只爱你一个，我不会再有其他的人了。”
　　红袖笑得很甜，那是一种小妇人的由心而发的甜蜜，她说：“如果我老了，走不动了，那你还会爱我吗？我不许你撤谎。我要听听你的心跳！”她把头微微地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她一边听一边问：“那你还会不会离开我？不许撒谎，如果让我知道，我就会永远地离开你，一辈子不见你。”
　　“我答应了小琥珀，帮她找齐十颗狐狸玉石，然后重建仙狐国。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的承诺有多么重吗？会把我的小红袖给压扁的。”他们在被窝中打闹着，然后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数天之后，在皇宫之中，荷香女王为他们举行一个盛大的结婚典礼，举国欢庆，万民同乐。红袖在婚礼上问锦儿：“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会永远爱我的小红袖的。一生一世都不会变。”
　　这个婚礼举得特别盛大，光是流水宴就摆了一个多月，算是多喜临门吧。荷香女王也希望从此之后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美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