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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1、魔掌遮天 22、戏言当真)

作品名称:世道尊严(又名金桃林)      作者:吴润涛      发布时间:2015-02-08 15:09:57      字数:8536

  二十一、魔掌遮天
  桃花现在一见那畜生端着药碗过来,便浑身发冷,生出一股无名的恐惧来。她发觉只要喝下那碗药去,很快就不由自己,像着了魔似的盼望男人抚慰。那畜生发泄过后,药劲渐渐散去,才又慢慢恢复常态。懊恼悔恨之余,便猜测问题就出在药上。虽然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总能肯定是那畜生使的坏。或许大太太与二姨太也都知情。因此索性在清醒的时候,也装出一副糊涂相。想以此麻痹这帮禽兽,窥探出其中的蛛丝马迹。前天二姨太寻衅闹事,她开始就是明白装糊涂的。可装着装着,就不由自己了。
  一晚上都在胡乱作梦,早上起来头还钻心的疼。用手揉揉太阳穴,才觉得好受一点。梦中自己心惊胆颤地从狼窝中逃出。突然发现后面有人追赶,好不容易左躲右藏才摆脱了纠缠。却感到又有新的一拨追赶过来。正在这时,庆林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站在前面使劲地向自己招手。她激动得大声呼唤,不由就加快脚步。几乎要飞起来。但脚步再怎么快,总与庆林隔一段距离。她只得再跑快些,眼看着要牵住庆林手了,一阵天翻地覆的巨响,眼前随即成为一片混沌。她醒了。原来是小汽车启动的声音,那畜生要坐车上班了。
  梦是心头想。桃花心里越来越清楚,自己现在要杀那畜生,根本无法做到。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出狼窝去找庆林,然后再商量报仇的事情。
  桃花胡乱吃几口早点,换一身家常打扮,若无其事地在院里溜达。看见几个下人各忙各的事情,无人留意她,便一闪身出了大门。走几十步就是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她穿梭在人流中,思谋着该往哪里走。一时竟想不出具体的方向来。见一堆人围在一起,看墙上的什么消息。也挤进去看。原来是一张惩治走私犯的布告。布告下方的署名,是城防司令和县长俩人。城防司令的名字,竟然是蹂躏自己的那个畜生。以前光听说,他是禹门渡口守备团的团长,却不知还是啥城防司令。
  有人鼻子哼一声,这世道,真稀奇。大贪污犯竟然堂而皇之抓起走私犯来了!谁不清楚,这是贼喊捉贼的把戏。分明在转移视线,糊弄咱老百姓嘛。又有人低声说,莫谈国事,听说司令很可能连县长也要兼着哩!桃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看来那畜生的权力越来越大了。让这样的人掌权,国家能好吗?老百姓有活的路吗?再联想自己眼下的命运,要想逃出狼窝魔掌,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忽然想到与她一起来的俩木匠。不知回龙门没有?何不先找他俩商量一下呢。于是决定到背街小巷走访一番。
  大街在人面上,还勉强看得过去。而背街小巷则全是参差不齐的矮屋陋室。巷道狭窄,又是土路;臭水横流,恶味扑鼻。桃花人地两生,只得逢门便进。第一家是老俩口,男的耳朵笨,女的眼睛瞎。问了几句,啥也说不清。第二家只一个光棍汉,穷困潦倒,赤裸着上身,瞪着两只色迷迷的眼睛,只想把整个人生吞进去。桃花没敢多嘴便退出来。第三家母女俩,人倒和气,却从没请过木匠。母亲告诉桃花说,你别再费神去其他人家问啦,这个巷里都是穷得叮当响的恓惶人,肚子还顾不过来呢,哪有闲钱请木匠呀。
  桃花只好拐到另一条小巷。又是逢门便进,逐家询问。虽然没找到做木匠活的,但听一家人说,他有个亲戚住在柳家巷,一个月前去过那里,见两个河东过来的木匠在做活,不知如今还在不在?这个巷靠城西,而柳家巷却在城东。隔着十好几里的路呢。已到午饭时分,桃花肚子空空的浑身无力。可为了找线索,顾不了这许多。只能强打精神边走边问,一直朝东而去。
  到得柳家巷,已是后半晌。桃花口干舌燥,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到一家门口的石头礅上喘着粗气。谁知这一坐下去,竟然头晕得再也起不来。正为难之际,一位老汉走出来。一开口便听出是龙门口音。桃花喜出望外,先提出讨口水喝。老汉遇见乡党,也格外热情,跑着回去端水出来。几句对话过后,又快步拿了馍和葱来。桃花水喝下去,精神便有好转。再吃几口主食,身上也有了力气。她一边吃一边就急切地诉说开来。
  老汉听着听着,突然问道,你叫啥名字?你庆林文辉认识吗?桃花见老汉如此问话,也觉奇怪,随即反问,你认识庆林文辉呀!他俩在啥地方?原来这老汉就是张汉强。他来河西看外甥,到现在还没回得去。不是不想回,而是回去不了。来时的临时渡口已经被封。沿线的河岸上都有重兵把守。只有向南下去二十里地,有个偷渡的小船,停在河中间晚上摆渡。需要游一段水才上得船。七十来岁的老汉,哪有这等能耐。可停的时间一长,外甥媳妇便不高兴,甩勺子砸碗不给好脸。外甥从小被他惯得没个礼性,说话也是三锛子两斧头。再加上老姐姐已经过世,老汉在这里呆得够够的。发誓回去再也不登外甥家门。
  张汉强老汉说的情况,先让桃花充满希冀激动不已。可接下来又堕入云雾之中,上不着天下不挨地。老汉说,他只知道庆林文辉抓了个土匪,扭送到县衙门。后来二人便去向不明。有说被抓了壮丁,有说去当了土匪,还有说拉出去打了黑枪。桃花听到此处,忍不住放声痛哭。张汉强老汉一辈子心软,看见桃花泪流满面的,自己也跟着抽泣起来。随即就要拉桃花回屋里商量。
  刚要进门,不知从哪里钻出俩汉子,上前就把张汉强老汉打翻在地。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不绝口。其中说到,你这老不死的活腻啦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哄骗一个姑娘家!桃花急着辩解。俩汉子不仅不听,反而下手越发狠毒。桃花此时稍微觉出点端倪,也就不多费口舌,只用身子护着张汉强老汉。俩汉子够不着老汉,便去拉扯桃花。但明显客气了许多。
  打骂推拉之间,就招来不少围观百姓。张汉强老汉的外甥和媳妇也闻声跑出来。外甥见舅舅挨打,就挽胳膊抹袖子上前理论,却被媳妇用身子挡在后面。媳妇蹦着高地撒泼,你还嫌事情闹得小呀,你不怕丢人显眼呀,你还要跟着你那老不正经的舅舅学坏呀,……几句混账话就把外甥的怨气激起来,二话不说,像提小鸡似的,把舅舅拖回院里。媳妇跟在后面继续唠叨,同时将大门“咔”的一声从里面关住。
  围观的百姓,意犹未尽四散而去。俩汉子低声对桃花说,姑娘还不快走,等人家一会醒过神来,肯定要找你麻烦的。你住在城西,离这远着哩,要不要帮你找辆车?桃花全明白了。这俩人就是那畜生派来监视自己的。从出门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人家的视线中。
  明白的同时,就生出绝望来。原先还不甘心这么悄悄的逃脱,现在才知连逃跑也是极不容易的。庆林文辉又生死未卜,那一点点模糊的希冀也消失殆尽。桃花没有理会俩汉子的“好意”,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慢慢游荡。累了,就找个台阶坐一会儿。歇够了,站起来继续走。她也不知要走到啥时候,更不清楚应该往哪里走。但能感觉到,俩汉子就在附近藏着。虽然现在看不见身影,但需要出手时便会突然蹦到面前。
  桃花坐在一条小巷口边上胡思乱想。总觉得庆林绝不会轻易死去,也不会去当啥国军,很有可能已成了一位绿林好汉。不定哪一天就打听到自己消息,能带着人马杀过来。自己与庆林里应外合,三下五除二便结果了几个狗男女的性命。然后远走高飞,浪迹天涯海角。这么憧憬着,眼前就出现一片彩虹。心里一高兴,不由得笑出了声。
  桃花不经意间向左边望去,见俩汉子正躲在不远处的墙角里,鬼头鬼脑地窥探自己。一想起这俩混蛋刚才对张汉强老汉的拳打脚踢的情景,怒火顿时升起来。就想好好折腾他俩一番。于是突然起身朝小巷里面跑去,拐个弯藏到一家正开着的大门后面。不一会儿,俩混蛋果然也疾跑过来。拐过弯不见人影,便一直沿着小巷追下去。桃花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悠悠走出来,重新坐到原来的地方。
  俩混蛋好长时间都没转回来。桃花并没有太多得兴奋,因为这仅仅是个恶作剧而已。自己与那畜生相比,就像蚂蚁撼大树那样渺小。这时,下人张勤来了。他朝四周张望一遍小声说,我是主家派来专门接你的。咱回吧。你这么个跑法是走不脱的。我估计近处肯定有人盯着你,你在城里乱跑,他们不管你。可只要一到城门边,他们就会现身的。桃花心里话,他们早就现过身了,你当我不知道!说话间,俩混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其中一个气喘吁吁说道,好我的姑奶奶,你就消停点儿吧。你如果走失,我俩的小命可要玩完了。
  张勤说,你俩撤吧。我带她回去。俩混蛋不置可否,只远远站着不走。桃花跟着张勤朝西走去。俩混蛋不远不近也跟在后面。路上张勤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桃花不敢全信当真,心里却觉得暖暖的。这些日子里,能感觉到张勤是个实诚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保不准他也是那畜生的心腹呢。先故意说些好话套近乎,等套出一点真实想法,再到主子那里去邀功请赏。桃花如今身陷狼窝,对谁都不敢轻易相信。不管张勤咋说,她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回到所谓的家里,已是掌灯时分。大太太躺在床上假寐。知道桃花进来,也只是翻一下身而已。那畜生坐在客厅太师椅上,悠闲地品着茶。望着疲惫不堪的桃花,先抛个挑逗媚眼,然后才悠悠调侃道,跑累了吧,是不是明天歇上一天,后天再接着跑?只要你爱跑,就尽管去跑。能跑出龙山县城去,就算你的本事大,我是绝不会阻拦的!除非你不想跑了,再商量咱俩的好事。我的心肝宝贝,你看如何呀?
  桃花不接茬,径直去了卧室。那畜生又端着一小碗汤药尾随进来。昨天晚上,桃花硬是死闭着嘴不肯喝药。推来搡去的,结果药全洒了不说,连碗也掉到地上摔成几片。那畜生虽然气急败坏发一通脾气,却只好悻悻然离去。现在又要让喝药,桃花气冲冲地说,我好好的喝啥药?那畜生嬉皮笑脸,病来如山倒,病去像抽丝。大夫说,药还要再坚持喝一段的。别耍小孩脾气,赶紧喝了吧。这都是为你好。桃花冷笑着背过身去,不想再面对那副恶心嘴脸。那畜生倒没硬来,又是一番油腔滑调的调侃,好好好,不喝就不喝。那就吃饭吧!跑了一天,肯定饿了。有功之臣嘛,应该好好犒劳一番的!
  不大会儿的工夫,李姐便将饭菜送来。桃花也确实饿了,便毫不客气大吃起来。她想,不管张勤出于啥目的,但许多话还是对的。自己不能糟践自己,先得吃饱了,把身体养好。晚上睡下再仔细盘算一番,总有办法逃脱出去的。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就不信找不出个破绽空子来。
  可饭只吃到半截,便出现喝过药的那种感觉。桃花方才醒悟,怪不得那畜生刚才没有强迫自己,还嬉皮笑脸的。原来他早料到这一步,又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桃花的意识还没完全迷糊,便急忙起身先把房门插紧。然后把手塞进喉咙,迫使刚吃下的饭菜吐出来。
  那畜生听见屋里响动,得意地淫笑着。几下便砸开卧室房门。大太太也哭闹着尾随进来。那畜生竟当着老婆的面,把桃花抱上床去,然后扒光俩人衣服,肆无忌惮地做起孽来。一边动作还一边胡言乱语,老母熊,快来看看,你浑身上下,哪点能比得上桃花!羞得大太太哭着跑了。
  大太太彻底承认自己输了。她清楚桃花的异常反应,全是丈夫使的坏。前几天她一直觉得奇怪,桃花不应该这样啊?过来人毕竟经得多些,便拿着药去药店辨认,才闹清楚里面有上好的春药成分。为顾及丈夫面子,没告诉桃花真相,只不让再喝剩下的那些药。不让喝又能顶啥用?丈夫那里有的是,每天都要亲自看着桃花喝。
  丈夫饿狼般的淫荡嚎叫,几乎让她闭过气去。到这个时候,只得无奈承认自个斗不过丈夫,也悔恨不该拿桃花去当啥诱饵。到头来二姨太没赶走,还把桃花送上了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哪还有自个的立足之地。丈夫不稀罕自己,自己却离不开丈夫。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她得等丈夫尽兴后,再好好与他理论一番。看到底是要他们母子俩,还是要那不要脸的狐狸精。
  可当丈夫发泄完毕,软塌塌地坐到身旁时,只三言两语的假话,就让她败下阵来,以至彻底沦为祸害桃花的无耻帮凶。丈夫答应把二姨太赶走,但前提必须纳桃花为妾。她权衡再三,觉得桃花毕竟算自己的娘家人,要比那妖精好控制得多,就欣然同意。还承诺去说服桃花。这个缺心少肺的胖女人哪里知道,丈夫只打算把二姨太换个地方而已。丈夫把她卖了,她还心甘情愿地帮着数钱哩。
  
  二十二、戏言成真
  魏德胜那天说,要庆林跟他一起去参加孟庆堂的婚宴。这对庆林来说,就是皇上的圣旨。尽管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仍做好了去的准备。
  可事到临头,魏德胜却改了主意。他叫来于秃子没好气地吩咐道,于秃子,你今天多带些弟兄去孟胖子家,参加这王八蛋的婚礼。告诉弟兄们,都给我放开肚子猛吃海喝。一定要把咱上的礼金全部吃回来,不能便宜了这王八蛋!
  魏德胜话锋一转又说道,你去了活泛点,最好能在他家再安个眼线。对孟胖子咱要多长几个心眼,别让这混蛋暗算了咱们弟兄。庆林心想,前几天刚在团部布了卧底,今天又到孟庆堂家里安眼线。可见投奔国军的事情并不简单。那天夜里缉拿走私货船,不就特别蹊跷与诡谲吗?
  打发走于秃子,魏德胜喊勤务兵沏一壶浓茶来,让庆林陪他说会话。庆林问,咋说好去又改主意了呢?魏德胜答非所问,你知道咱们抓的那两个走私大户咋处理了吗?庆林说,处理不可能这么快呀,才过去一天的工夫?魏德胜瞪着眼睛吼道,早就脑袋搬家了!昨天县城召开公审大会,商会会长和绸缎庄老板用棍撑着五花大绑,嘴像牲口带叉子一样穿着铁丝。俩人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像个僵尸戳在那里。这么重要的案子,对我们具体办案单位,竟然连一句招呼也不打。听团部的卧底讲,二营长把人赃带回后,即按孟庆堂的吩咐,立即关押到秘密场所,谁也不许过问。而孟庆堂则以当地最高军政长官身份,通知县政府做好召开群众大会的准备。马县长纯粹成了被人玩弄的木偶。孟庆堂这一手玩得真叫高,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石三鸟。阴毒啊!
  魏德胜与李营长和炮营营长通气后,才弄清了全部内幕。他说的一石三鸟并非夸张,而都有实在所指。首先是糊弄民心。商会会长和绸缎庄老板既是全县最有钱的主儿,打个喷嚏也能淹了整个县城;同时也是作恶多端最不得人心的。处决这俩人,老百姓还不叫好呀。第二是消除隐患。这俩人实际是和孟庆堂合伙走私,而且多半利润进了孟庆堂的腰包。孟庆堂不傻,事情一旦败露,自己脑袋也要跟着搬家。因此既不让别人插手,也不做任何审问。以战时特殊为由,突然召开公审大会,将二人枪毙。死无对证,他就安全了。第三是中饱私囊。公审大会一开,这两家的所有财产全部当做汉奸资产没收,名义上充作军用,其实又流进他的腰包。孟庆堂之所以这么胆大妄为一手遮天,就因为还兼着城防司令。干这些瞒天过海的事儿,别人奈何不得。这件事最憋气的,并不是魏德胜,而是龙山县的马县长。
  公审大会一结束,商会会长和绸缎庄老板两家亲属联合起来,跑到马县长那里告状。并拿出与孟庆堂分红的明细账,要县长大人秉公办理。马县长虽然顶着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却奈何不得军权在握的孟庆堂。乱世之中,有强权没公理,只有枪杆子说话才管用。马县长再清廉公正,手中不掂“二斤半”,说话权当放个屁。这老先生无颜面对全县父老乡亲,干脆跑到专署辞了职。这下可好,又让孟庆堂的头衔多了一个。
  魏德胜向来不喝热茶,要等放凉了再喝。他喝茶的动作是名符其实的牛饮,端起来“咕咚、咕咚”就是一碗。放下茶碗不无忧虑地说道,原以为脱掉那身贼皮,当上国军便万事大吉。可偏妙遇到这么个阴险上司,稍不小心就可能变成冤死鬼啊!
  庆林接话说,当初咋不一起投八路呢?我在西安见过八路的人,可规矩呢。说的话都是穷人家的理。魏德胜说,国民党里好人也多得是,有几个是孟庆堂这样的。我看一营李营长就挺有血性。如果他当团长,我就佩服。我也听到雷大哥他们一些消息,八路军居无定所,好多人叫苦连天,嚷嚷着要重回黄河滩呢。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在外面绝不能乱讲。咱投的是国军,不是孟庆堂个人!庆林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欲言又止。魏德胜说,有屁就放,拘谨个球哩!
  庆林这才陪着小心说,我还是想……没等庆林再往下说,魏德胜便哈哈大笑,你小子嘴一张,我就知道要拉啥屎。你是不是还想回去找你的桃花呀!我这人就是贱,咋就看中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浑货?可既然看中了,就得将错就错。你跟着大哥好好干,等混出人模狗样来,我派人把你的桃花接过来。大哥说话算数,吐出的唾沫就是钉。你等着瞧好吧。
  魏德胜突然绷着脸盯住庆林看。看得庆林一脸茫然才说道,这些天你当督察队长,行动完全自由,可以趁机逃跑啊,你咋没走呢?有在我这里磨叽的工夫,你早跑毬个十回八回啦。庆林说,如果放在以前,我早就颠啦。可现在不吭声走了,还是人吗?说实在话,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可总得你发话才能离开呀。魏德胜黑着脸不再吭声,忙他的军务去了。庆林也起身干自己的活计。这些日子,庆林成了名副其实的副官,有许多文案要做。同时又兼着督察队长,具体事情多着呢。
  傍晚时分,于秃子回来了。看见庆林也不搭理,只心急火燎地要找魏德胜。勤务兵找回魏德胜,他却吞吞吐吐不说话。魏德胜瞪眼发火。他却用眼睛飘飘庆林,不住地摇头。魏德胜那容得这等粘糊,拍着桌子大喊道,这屋里哪有外人,有屁赶紧着放!于秃子被逼得急眼了,只得说道,这事当着庆林面说不得,说了他会疯掉的!魏德胜疑惑,有这么严重?那就让庆林先回避一下。可别走远了,待会儿我找你有事。庆林心里也犯疑惑,盯一眼于秃子怏怏离去。
  于秃子并非故弄玄虚。他今天带弟兄们去参加孟庆堂的婚宴。二营长是全权总管,场面闹得很大。一营与炮营,各来一名副官,就数三营去的人多。炮营的副官一表人才,喜欢饶舌,就调侃于秃子,你咋不把全营的弟兄都带来呀,这是来赴宴呢,还是打仗呀!于秃子心里直后悔,咋就把魏德胜的气话当真了呢?
  他与两位副官不熟,也惦记着魏德胜的交待,便客气几句趁开席前的空儿,在院里踅摸眼线的人选。于秃子干这事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工夫,就与下人张勤聊上了。于不经意间,就弄清孟庆堂家的大致情况。在一些要紧关节,于秃子只稍加提示,张勤就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于秃子暗自得意的同时,也清楚这是孟庆堂不得人心的使然。可他万万没想到,张勤也是个有特殊来历的人,他是看准对象才这么痛快的。
  当说到新娘子时,张勤更是详尽细致。末了说道,桃花被糟踏得精神都快崩溃了。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糊涂时疯癫张狂,清醒时懊悔悲愤。有几次听她在屋里呼唤一个叫孟庆林的名字。那声音凄惨瘆人,听得人心里直打冷颤。桃花也逃跑过,可人地两生,能跑到哪里去?这几天干脆不跑了。又担心人家往饭里面下春药,索性不吃不喝绝食呢。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娃娃,跑到这吃肉不吐骨头的狼窝里,能有好结果吗?
  于秃子听到庆林的名字,心中暗暗吃惊。为了靠实,他赞叹张勤,你的记性真好,连人家喊谁的名字都记得清清的。张勤不以为然地说,哪是记性好,是她喊的次数太多啦!家里下人,哪个不清楚?不只是桃花喊,那个大老婆成规也不够,有些事就是从她嘴里漏出的。大老婆曾亲口说过,桃花如今这样子,估计也活不长。只要能把那屋的妖精赶走,就先让丈夫晕乐几天吧!其实她不清楚,孟庆堂只把二姨太换个地方而已,并没有真正赶走。
  婚宴进行时,于秃子与俩副官坐在一起。孟庆堂领着新夫人给大家敬酒。新夫人由俩女人扶着。容貌倒是惊艳过人,却实在掩盖不住憔悴的痴楞神态。于秃子正在默默验证张勤说的话是否属实,一出意想不到的闹剧骤然而起。新夫人摆脱俩女人搀扶,隔着几张桌子跑到于秃子他们这边,抱住炮营的副官哭喊道,庆林呀,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啦,咋就不管我啦!炮营副官一时慌得不知所措,整个婚宴也炸了营。
  于秃子还要往下说,魏德胜“砰”的一声,摔碎了手中的茶碗,别说了!魏德胜愤怒地在屋里踅脚乱转,破口大骂道,孟庆堂这个狗日的,老子非宰了他不可!于秃子说,除掉孟庆堂还需从长计议。现在最要紧的,对庆林的女人咋办?就这样先瞒着庆林吗?还是……
  于秃子话音未落,庆林已跪倒在地。他出去呆了一会儿,但越想越觉蹊跷,便折回来想弄个明白。已早在门口呆了多时,听于秃子如此说,实在忍不住就跑进来。魏德胜嘴上骂着,心里却在想招。庆林跪倒时,他已胸有成竹。他转到桌后坐下,让于秃子把庆林拉起。
  见庆林急着要张口,魏德胜摆摆手说,你别急,大哥问你,你还稀罕桃花不?庆林说,那当然!魏德胜说,桃花已经被那畜生糟蹋啦,你还照样喜欢?永远喜欢?庆林哭着喊道,这又不是桃花的错,我凭啥不喜欢!魏德胜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小子说话可得算数。大哥我豁出去再当一回土匪,把桃花给你抢出来。从此你俩远走高飞,过你们的安稳日子去。
  魏德胜看上去大大咧咧,内心其实特别缜密。短短几分钟便做出明确判断,庆林不能再在队伍待下去了。他本人不想待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孟庆堂迟早会知晓。与其以后让人算计,不如先打他个措手不及。判断作出后,具体方案也了然于心。
  第二天傍晚,魏德胜联络一营与炮营营长,并推举德高望重的李营长出面,在八仙楼宴请孟庆堂。于秃子事先让张勤提示桃花,这几天就有家乡亲人救她出去,避免到时犯倔不配合。趁孟庆堂赴宴的空隙,四名武功高强的蒙面大汉,按计划分头行动。俩人由张勤带领,悄悄进门先把桃花带出。而另外俩人则在桃花逃脱后,再翻墙入宅,故意弄出一番响动,让孟家人朝着去河东的方向追赶。
  当桃花被俩人架着迅速赶往城西韩家车马大店时,那里早有一辆带棚马车候着。桃花刚坐稳,马车就像离弦的箭,朝西北大路飞奔而去。至于要到啥地方,架桃花的俩汉子并不知晓。第二天就从孟家传出消息,孟庆堂的新夫人被河东土匪抢走了。同时,下人张勤也悄然失踪。
  桃花像做梦一般,稀里糊涂就来到庆林身边。她不管不顾地扑到庆林怀里,死死抱住再也不肯松手。同时大声哭喊着,哥,可见到你啦!这不是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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