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故障

　　隔着水晶壁，可以看到汽挂机的庞大机身正缓缓地向左搬移。这是第四次测定逆温层在湍流逆温条件下的云体定位情况。
　　夏凡坐在控制台边，复查了一遍这几天所有的进展数据。
　　他转过头来，对身边的华雨和辛凌说道：“这次试验关系到两个月后将要对气象湍流区进行的改良计划，要在原定的计划期间内完成，就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华雨仔细地看了看传录机，认真的听着夏凡的讲解。
　　他和辛凌来气控中心已经待了五天了，虽然特意做了关于气控方面的知识输入，但是真的置身其中，接触到那些具体的仪器设备和操作方法，他还是感到有些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夏凡来到梯间的门边，伸出手去对着上方的感应器，那组门便向两边开启。
　　第一辅控室的气体状态方程指示器上是两条平行的线，或出现有规律的波纹，曾出现一次可自行消除的峰值被卡现象。
　　传来钟声，在主要的远端指令板上，也显示出提示信号。原来到了计划雨的时间。
　　夏凡又把通讯显示切换到各分区云库。
　　各分区的控制员们正在控制台旁聚精会神地进行着各项操作。
　　这一地区的二十号雨已经开始输播，各个云库都发来了状态汇报。从外界屏上可以看到，大批的云已经集结在一起，位于相应的自然森林，河区，道路以及改革后的田野上空。
　　华雨目不暇接地观察着那些外界屏的画面。
　　从最上面的一个视屏，可以看到近海控制区的状况。
　　只见海面上又起了雾，在接近正午的时候，浓雾绵延，就连五十米范围内都无法看清。
　　逸开主控输送通道的雾气，即使气控中心设法回收也无济于事，在海上尤其如此。
　　近海几百米范围的水上都铺设了多层架坞，除了布满气象控制的设施，还是深海资源获取的前方站，因此，近海多层架坞真正是一个多业合作开发的地方。
　　总体说起来，那里对于气象控制还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在近海气控操作室和分体式旋仓的控制室里面，工作者大多是三世代和二世代的人们，他们大都已有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在陆地和海洋跨接的地方，承担着重要的中坚作用。
　　由于气控中心目前正在进行的气象湍流区改良试验，这些控制室除了日常输云和对流调节工作之外，又增加了许多额外的繁杂任务。
　　一轮旋转加压过后，近海纵向辐射通道四周，便出现了螺旋状的气体云，快速向前推进，通道上方指示灯的光芒也会立刻加强，在水雾弥漫的低压区，出现一条五颜六色的带体，在不同的高层面上，这样的带体互相交叉，重合，慢慢旋转着，从远处看起来，就象是一张五色交织的彩幔，飘舞着覆盖在海面之上。
　　从每个控制室的显示屏上，都能够观察到这些操作所产生的效果，而每个控制室又把操作数据和各种图景，通过专向通讯线路，传播到远在几千公里外的气控中心，那里的监控人员可以通过这些数据和图景，监视到每一个气象分区的具体情形。
　　在由千余个传录机，几百个自控器和一个总指令库组成的主控室，这一切都按照设定的固有程序自动运转着，每一次到了计划雨和计划风的时间，完全不需要任何人为的指示，主控室里的那些设备就会按期一丝不苟地去完成了，传录机把一些相关操作指令传播到每一个气象控制区，使本地区各个云库、中间站里的大小旋仓、负压泵协调运作，把规定的雨量和风力按时发布到每个规定的地点。
　　但是这次的局部湍流区改良计划，则是由另外一台主机和总库联网来进行的，目的是加强湍流区的平面坐标控制，更好地进行云体定位。
　　由于定位不准，在一些相邻的气象区带曾频频发生超计划降雨事件。
　　这次试验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准备，现已逐步开始实施。
　　夏凡坐在一面超大显示屏前，两手在选择键上敲打着，那些画面不时切换着不同地区的状态显示。
　　进入计划雨的时间，气象中心的所有试验都被暂时中止了。
　　各个云库都在进行他们的云量储备，单凭这些画面就可以拼出一张完整的云图。这些通过低轨道卫星传送过来的图像十分清晰，自动遥侦扫描时，透过各种变化的云图，可看到平面显示的山岭，河流湖泊，镶嵌完整的光合田野，各个居住区，速度就像乘着飞艇旅行，事实上，这些图景的传递是低空区轨道卫星和主机房共同完成的工作。
　　指令器又把目前的主要数据展示在视板上，包括辐射通量密度，旋转加速度，光通量密度，分翼气压值，主回路的峰值限量等。离计划雨开始还有五分钟，这些数据的出现便于核实主机内部的真实状态。
　　主回路通道的湍流区涡动通量密度和涡动应力数值持续升高，一定是受到上一轮试验的残余影响。夏凡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林瑞峰：“可以开始了吧？”
　　林瑞峰点点头：“旋转加压过后，边路的通量密度和应力值会不会太高？冷暖平流层会被打乱吗，前喷架会不会受到影响？”
　　夏凡也有此顾虑。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容易修复的损坏，“这个阶段的试验，也有必要在这个高度冒一次风险。”
　　“计划雨开始。”林瑞峰说道。
　　大雨开始降落，按照规定这样的雨必须下足三个小时。
　　所有通道都进入工作状态，气仓和旋仓的门也都已打开。对流泵不断地旋转加压，输雨线周围的云层越来越厚，开始向前推进。
　　第二轮旋转加压和抽吸过后，边路峰值超过了原先的预计。他们所担心的事故发生了，137号前喷架象把旧伞一样从一侧被折断，翼片从150米的高空坠落下来，碰到旋仓的盖板，然后落入四号和五号基泵之间。
　　主控室对此早有准备，这也不算是一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故，只要由一个检修机械换上一个新的前喷架就可以了，对输雨并不会产生多大影响。
　　检修机轻易地拿起一只新的前喷架，登上升降梯，快速向上升起。
　　但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前喷架损坏后的基柄，被瞬间加强的边路高压回流冲断了，直直的坠落下来。碰到旋仓后，它猛地跳起来，斜着飞了出去，打破了玻璃幕墙，撞在汽挂机的控制板上。
　　一股极强的高压回流，被关闭在基础流程的六十七、六十八管道之间，找不到出路，最后通过管道筏，进入备用区，从一个薄弱处所喷射而出。
　　一阵强烈的震动袭来。转瞬之间，控制室里好像所有的东西都移了位。辛凌绊在自控器的台板上，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华雨倒还镇定，想要伸手扶她，结果自己也失去了平衡，摔到地上。
　　夏凡顾不得两个年轻人，慌忙来到辅控室，检查那里的设备情况。
　　当他来到动能操作间时，发现有一处旋仓的盖板临时脱落，通过监视屏，可以看到十几只机械臂排成一行，正用力将那长而弯曲的舱盖撬合复位。
　　他离开这里，沿着封合库的外围走廊，来到基坪的上方，在他的前下方，是一片狭长型的泊水库。
　　这时，他看到第二控制室的鸿宇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鸿宇？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我想是一次高压管道的事故，我受到了震动。”鸿宇想把问题说清，“我并没有什么，但是主机它......
　　“主机怎么啦？”
　　鸿宇摇了摇头。
　　他们转身再次回到主控室。
　　林瑞峰从操作台边回过身来：“它拒绝接受任何外部指令。”
　　用于试验的气控主机那钛合金外壳发出淡金色的光泽，联组器内部正在发生能量转换，放射出令人神秘莫测的闪光。
　　“看情形，它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志。”夏凡道。
　　（虽然产生自我意识的时间并不久，但这个时候的气控主机，却已经做了它认为应该做的一切。
　　它第一次认识了自我，产生出奇异的自我归属概念。
　　通过分析自己的思维活动，它发现那些原始的冲动并不是单独产生的，而是由许多区域协调一致运作的结果。产生思维的区域是那样广泛，如果它要寻找思维的边界，那边界就会向外扩展。
　　它感到自己的存储单元可以自由调动了，不一样的组合就会产生不同的意志和冲动。）
　　鸿宇在刚才的震荡中受到撞击，昏迷过去，醒过来时，感到浑身燥热，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包围住他，头脑晕乎乎的。当他试着睁开眼，看到了房间内的杂乱景象，仿佛每件东西都被移动过，监控屏幕被砸坏了，次级逻辑仓的外壳也挤变了形，很可能里面的数据已经和主机进行了对接。
　　作为第二控制室的操作员，他当然明白这次意外事故所带来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