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是苏舞杨让我转交给你的。”杨玉岚说到苏舞杨三个字时，眼里充满了崇拜，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恢复平静的一瞬间，我还看到有一丝遗憾一闪而过。
　　当听到苏舞杨这个时常萦绕在我脑海里的名字时，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十年了，一直没有了他的消息，这十年来，每年我的生日，都是即快乐又悲伤，因为那一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他的失踪之日。
　　他是我的二哥，确切地说，是同卵双胞胎兄弟，所以我俩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大哥叫苏轻杨，是爷爷当年根据他最喜欢的一副书法作品所起，那副作品只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轻舞飞扬。
　　所以当我和二哥出生后，爷爷就用舞和飞分别做了我们的名字，大哥比我俩大八岁，嫌我俩麻烦，也不爱跟我俩玩。因此从小我和二哥最亲，几乎是从小玩到大，一起上小学，中学，高中，直到1991年，我考上了北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在1999年改名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而他在考上北京大学后，却意外放弃了学业，选择了当兵。
　　四年后，当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并顺利进入北京一家知名设计公司上班时，他也顺利地被选入他梦寐以求的特种部队。当我上班第三年成为公司最年轻的设计总监时，他也成了特种部队里数一数二的精英。
　　就在那一年的生日，当我买了一个超大的生日蛋糕提早下班回到家，准备和家人一起过个最快乐的生日时，家里来了一位军官，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二哥在海外执行特别任务时失去了联系，预计凶多吉少了，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有新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送走军官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那一天的生日是在医院度过的，母亲醒来就一直默默地流泪，即使睡着了，还在流泪。刚开始还很坚强的我，看着睡着了还在流泪的母亲，我也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那应该是我长大以来最心酸的一天，心酸到除了流泪，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十年过去了，每次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会不经意地想起二哥，想起我俩曾经多次争论谁大谁小的问题。我总是强调医生也有可能在接生时看花眼，搞错了顺序，应该我是哥才对，而他每次都很鄙视地看着我，让我再跟他打一架，谁赢就是哥。每次都是我惨败认输收场，当然他打我的拳头是很轻的，但如果有人欺负我时，他的拳头就会变得很硬，硬到足以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我的程度。
　　没想到今天能收到二哥给我的信，我当时的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表，正想打开信封看时，杨玉岚说道：“回房间再看吧，我陪你上去，顺便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
　　我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随着她进了电梯，看着电梯不断地往上升，我的脑海里也是不断地闪现着和二哥曾经最快乐的那些时光。我不知道信里会说什么，既然是二哥写给我的，那就说明他回来了吧，但如果回来了，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呢？
　　以前乘电梯不觉得慢，但今天却感觉每升一层就好像是一年，慢得让我发狂。我不知道，是我的血液流动太快了，还是时间真的变慢了。又或许，是电梯里装满了思念，装满了那些太过沉重的思念，导致电梯也不堪负重。甚至，我有种错觉，电梯像是在缓缓下降，那是一种令人倍感煎熬的折磨，折磨得我喘不过气来。
　　当我走进房间时，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冰箱又拿了一罐啤酒，快步走到沙发，将信封放在茶几上，拉开拉环，一仰脖子，冰凉的啤酒迅速地冲进我的嘴里，有些还顺着我的嘴角，流到了脖子上，顺着脖子流到胸口，似乎顺着胸口又渗透到了我的心里，将心里的那股燥热瞬间冰冻。顿时，我感觉全身舒服很多，舒服到我有了一丝信心，一丝能接受任何结果的信心。
　　放下啤酒，我重新拿起信封，撕开封口，用手指从里面夹出一页信纸。我尽量控制着呼吸，缓缓地打开信纸，似乎是怕我的呼吸会吹散上面的文字，又似乎是担心，动作太大，这张信纸会瞬间化为灰烬，从此留下一生的遗憾。
　　当信纸完全展开时，映入眼帘的字体让我十分的熟悉，熟悉中伴随着一股亲切的味道，的确是二哥的字迹。我太熟悉了，因为小时候我俩经常一起练字，同样的字帖，同样的笔法，同样的韵味，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文字笔锋更有力度，我的比较婉转，他的比较张扬，我的比较含蓄，他的略显粗矿，我的相对细腻。如果他的文字冲上来打我的文字，就好像他冲上来打我一样，我只有溃败的结局。
　　信上的文字内容如下：
　　飞扬：
　　我的好弟弟，尽管你从不承认好字后面那两个字，必须要我舞动我的拳头，当你飞快地逃窜时，你才勉强承认。但不管怎样，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我的好弟弟，只要有我在，就会守护你一生，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因为我是你哥。
　　这封信是我托大使馆的一个朋友带回北京转交我的部队，部队会派专人给你送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给你送信之人，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我回到国内为止。
　　因为我虽然成功完成了任务，却得罪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亲人。不过，你放心，父母那边，部队也会派人暗中保护，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这次能成功完成任务，还要谢谢你啊。因为这十年来，我要除掉的这个人物，特别小心谨慎，身边防守极为严密。十年前，我和队友因被人出卖，除了我之外都殉职了，我也坠入山崖，万幸的是活了下来。
　　但我也身受重伤，被一个好心人所救，足足修养了两年才完全恢复。之后，我秘密联系部队，请求继续单独执行上次失败的任务，并暗中找出出卖我们的哪个人，为我的队友报仇。
　　虽然部队得知我还活着，很意外也很高兴。但却无法派人来配合我，因为出卖我们的人隐藏很深，且一直没有被除掉，所以怕再次被出卖造成更多的牺牲。而我一个人反而让对方防不胜防，毕竟他们都以为我早就死了。
　　于是，我筹划了半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又进行了一次暗杀，结果还是因为对方防守太严密，虽然重伤了他，但却暴露了我的身份。对方显然恼羞成怒，不但防守更加严密，还派出杀手到处追杀我，所以之后的几年，我一直在东躲西藏，也没敢返回国内。一来毕竟任务没有完成，还在寻找机会，二来，也怕回去了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所以，就这么狼狈地生存着。
　　没想到，在半个月前，你在南京炸弹爆炸前救人的那段视频传播到网上后，因为咱俩长得一模一样，被他们误以为我回国了，才彻底放松了警惕。让我终于抓住机会，成功将他暗杀，但出卖我们的那个人还没有查出，所以我还要继续潜伏一段时间，只有消除这个隐患，我才能安心回国。
　　因为我暗杀的那个人还有个弟弟，据我获得的可靠情报，他已经潜入国内找我报仇去了，我连忙和部队取得联系，请求他们对我的家人予以保护。并写了这封信给你，至于父母那边，我让部队继续隐瞒，免得他们知道了我的情况，反而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
　　而你因为跟我长得一样，是最容易首先被报复，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情，因为我也托可靠朋友对你这十年来的生活做了调查，发现你接触的人都非常人，甚至黑道你也来往。所以你不会像父母和大哥他们那么单纯和脆弱，知道了只会担惊受怕，咱俩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你的身手虽然不如我，但你的头脑却比我还好，鬼点子也多，告诉你真相，你反而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啰哩啰嗦说了一堆，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的事情也只有跟你最谈得来，父母大哥他们我没法跟他们聊这些。说实话，这十年来，我最想的就是你了，等回去了，咱哥俩好好聊上它三天三夜，边喝边聊，是我现在最期盼的事情，
　　好了，信就写到这儿吧，看完就烧了吧，免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多保重！我真的好想你！
　　二哥亲笔2008.6.3
　　看完信，我走到卫生间，用打火机点着了信纸，并用燃烧的信纸又点了一根烟，在快烧到手指时扔到了坐便器里，摁下冲水按钮，瞬间，黑灰色的灰烬转着圈缓缓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走到洗手盆前，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看着镜子里的我，看着正从鼻孔里窜出无数烟的我，像极了曾经的二哥。他总是习惯这样做，恍惚中，我感觉二哥就站在我面前，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说道：“二哥，我等你回来！”
　　当我打开卫生间门时，我看到杨玉岚正在清理沙发附近的卫生，我便打算去窗口透透新鲜空气，突然门铃响了，我心里想着二哥，有点走神，就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看一下猫眼。当我把门拉开时，我看到有个男服务生，托着一个餐盘，上面放了一壶茶。我还以为是杨玉岚为我要的，正打算让他进来时，只见这位服务生，原本放在背后的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他的手中有一把枪正对准了我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