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当局者迷

　　我嫉恶如仇的个性源自我爸的遗传，虽然我已经克制怒气，想起陆泽轩和张阳握在一起的手，再听见马洛珊说“哪个狗杂种拍的，把我拍丑了”的时候，她的满不在乎的态度惹恼了我。
　　“马洛珊，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么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有什么奇怪的啊？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么问我？碍着你们什么了？我就跟他上床了，怎么着，学校还能把我开除了？跟我一个宿舍，丢了你们的脸么？那些在学校外面租房同居的，那些在红灯区坐台的，那些被人包养的，怎么就没人去管？我就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吃个饭，就要给我冠上这么难听的名号！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们也来责问我！”马洛珊竭斯底里地朝我吼叫，“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下来，我问：“他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他说不用管这种无稽之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怕我受到不必要的影响。学校这么多女生喜欢他，现在知道我的存在，还不都想掐死我啊？”马洛珊突然看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薇说：“我们今天看见他跟张阳一起吃午饭，以我女人的第六感观推测，两个人绝非普通的同事关系。哎，玥玥，今天张阳那什么狗屁鞋子，我就后悔当时没使劲地踩，踩她个稀巴烂，瞧她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情，看了就想打一巴掌……还有那陆泽轩，我看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跟张阳早就是过去式了，这个我知道，不用你们再来提醒我，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我觉得，你跟他不合适。”我直接说出了我的看法，没想到马洛珊惊叫一声，跳到离我两步开外：“我跟他合不合适，需要你来说吗？你知道什么呀？看到我幸福，应该替我高兴才是，你们俩，还说是好姐妹，竟然都诅咒我。陈文玥，我看你是嫉妒吧？比起你的徐良，我家轩轩，那各方面可是绝对的优秀。‘轮胎妹’，以后不准叫我绰号，知道没？自己整天追帅哥，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
　　“马洛珊，你跟他不合适，你不知道他……”
　　“他怎么样？他很帅，很有涵养，很温柔，而且，很有学识。我跟你们说，他马上就要评教授了，到时候，一定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我再也忍受不了马洛珊的愚蠢，大声呵斥：“马洛珊，我们是怕你受到伤害！你说得没错，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为什么别人会乱说？师生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陆泽轩为什么就不能公开你们的恋爱关系？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公众人物，还怕别人知道他非单身吗？马洛珊，动动你的猪脑子，仔细想一想，这个男人，真的适合你吗？不要被他漂亮的外表给蒙蔽了，也不要被他高尚的职业给骗了。”我越说越生气，停下来，似乎感觉到喉咙上有血腥的味道，“那个陆泽轩，我再跟你说一次，最后跟你说一次，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完美，以后，你如果受到什么伤害，不要怪我们没提醒你。”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吵死了！啊——”秦莉从床上做起来，把头发挠得一团糟，林薇凑近去看：“呀，莉莉，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我没事。”她气呼呼地说，“如果我爸妈打电话找我，就说我不在。”真是母女连心，秦莉话刚落音，她妈就打电话过来找她，姜秀接了，按照秦莉说的撒了个谎。马洛珊刚才还为“开房”的事烦恼，见了秦莉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爸妈知道你跟老崔的事情了，反对了吧？”秦莉剜了马洛珊一眼，没说话，拿了洗漱用品，去淋浴室了。
　　“我估计，这两天她会比较轻松，高考结束，她妈就会杀到学校来。”马洛珊的预言，几天以后就变成了现实。秦莉被她妈堵在宿舍门口，给她收拾了行李，直接带回了家。大概是半个多月后，我在街上碰到秦莉，她面容憔悴，眼神黯淡无关，衣着更是邋遢。我吓了一跳，问她怎么变成那样。她开始不说话，我再三询问，她突然就抱着我大哭了一场。我这才得知，她妈为了阻止她和崔老师在一起，喝了敌敌畏，还好送到医院及时，命保住了，但是却不认得人了，医生说是受的刺激太大。秦莉爸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找到崔老师打了一架，崔老师的胳膊脱臼，脊椎好像也受了伤，两个相交二十几年的朋友，恩断义绝。秦莉说她爸现在不认她这个女儿了，整天守着她妈，寸步不离的。
　　秦莉哭得一塌糊涂：“我真不明白，我爸妈平常都说他怎么怎么好，现在却要反对我跟他在一起。是，他的年龄是比我大两轮了，相貌也不好看，可是，感情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啊。别看他平时嘴上黄色笑话连篇，他其实是个很安静的人，会钢琴，会国画，还懂茶道，他之前的老婆，就是嫌弃他太安静了，说他没情调，才离的婚……我爸找了校长，好像要把他调外地去。我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发信息，他也不回，去他家找他，家里也没人。我真的是很喜欢他，可是我爸妈……陈文玥，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秦莉，你是不是很久没睡过觉了？”看秦莉浓浓的黑眼圈，我建议她回去睡一觉，也许醒来，就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了。她低着头离开，走了几步远，又回过头来看我，还笑了一下。其实，我根本想不出什么语言来安慰她。
　　马洛珊和陆泽轩的“开房”事件，早已在学校里传开了，沸沸扬扬的闹了好几天，引人羡慕嫉妒恨是少不了的。可马洛珊说，她就享受别人诅咒的眼光。当事人都不在乎，我们还跟着起什么哄啊？没几天，这件事像落入水中的石子，渐渐销声匿迹了。她得意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一个个的，不要想着往我家轩轩身上泼脏水。”我和林薇都说她是中毒太深，也只能时不时地提醒她，不要和陆泽轩走得太近。只是，马洛珊把我们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
　　天气越来越炎热，大家早出晚归，除了睡觉时间，很难得碰上面。徐良患了热伤风，请假在家休息了好几天，就像怀孕女人一样，脾气臭，要求还颇多，手脚不舒服了，头昏眼花了，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说想吃酸辣粉想吃冰糖鸭。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我忍了，除了上课时间，跟他寸步不离，就怕他上厕所时候掉马桶里淹死了。等他感冒痊愈，我却又感冒了。
　　晚上，马洛珊提出去游泳，费用她全包，林薇马上举手，姜秀嗫嚅着说不会。
　　马洛珊打趣地说：“你不会是最好了，游泳池里，男生最喜欢不会游的女生，他们会做你的贴身教练，手把手地教你。姜秀，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很多男生乐意的。你不愿意让别人教也行，把你们家余永川叫上，他肯定乐得不得了。”
　　“你们不要叫他。”姜秀突然冷颜说，“我明天有事，不去游泳。”我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看向我，却很快把视线移开了。马洛珊说：“姜秀，我发现，你最近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姜秀没有接话，马洛珊自讨没趣。
　　说起游泳，最兴奋的要数林薇，虽然她身上的肉最多，但是游泳速度却很快，这一点让我折服。然而她兴奋的不在于她自己游泳，而在于可以看见众多帅哥。只是，平日里那些不得了的美男子，一进泳池就蔫了，排骨男到处都是，难得见到带肌肉的，身材好的，早被美女们团团围住了，林薇也只能望“水”兴叹。
　　“不知道我们家杨彪明天会不会去游泳啊？他的身材，啧啧啧，超赞的呢！”林薇吸溜一下嘴角的口水说，“玥玥，不如你帮我约他，你说你要学游泳，他肯定会教你的。”我忙摆手，前段时间就骗了人家一次，傻瓜才会再上当。因为我的欺骗，杨彪给我摆了半个月的臭脸。再说了，徐良要知道我跟别的男生一起去游泳，用眼神就能杀了我。林薇开始撒娇，拉着我的胳膊直摇，摇得我头晕。
　　“好了好了！不如……你问问猪头，看他有没有时间？”我的建议立马被林薇采纳了，可是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过去，诸葛铭都没有接，她挫败地挂了电话。我又试着打过去，竟然有人接了：“姐，我刚刚在冲凉，什么事啊？”林薇一把将话筒抢了过去，她气呼呼地说：“要死啦，我给你打几个电话都不接，姐一打，你立马就接了，你想找打啊？！……明天有空没，一起游泳？你敢说没空试试？……她不去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旱鸭子……好，那明天联系。”
　　马洛珊突然感慨：“如果我们家轩轩也能一起去游泳就好了。”她说完，见我们都恨着她，忙闭嘴洗漱去了。
　　第二天午后不久，她们去游泳了，我到徐良家里，离他下课还有两个小时。我淘洗了米，倒进锅里，熬玉米粥。从阳台上往下看，中庭花园里，草木葱茏、繁花似锦。刚刚我从鹅卵石小径上经过时，看见紫藤结的果实已经逐渐饱满，荚果垂在架子下面，惬意得不得了。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并不知道自己带给别人的是噪音。高楼和林木遮挡了部分阳光，已经有人带着孩子在树荫下玩耍。而小区的游泳池里，大人小孩们像饺子一样浮在水面，玩得不亦乐乎，嬉笑声不绝于耳。
　　前几天，我从小区里唯一的那棵石榴树下走过，我看见了满地殷红的落英，一下子就想起来，在去年还是前年的这个时节，我似乎特别忧郁，在学校的后山公园见了同样的落红，为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写了满篇落泪的文字。今时今日，见了这满树华花，心里竟还是一样为它揪紧。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我一天天成长成熟，它却笑如昨日，落下的不像是泪，而是欣喜的笑，是奉献的甘之如饴。那枝头上粉嫩的石榴娃娃，过不多久就会咧开眉眼了。
　　我坐在摇椅里，随手拿了杂志看起来，大篇幅都是娱乐圈某某某某离婚劈腿之类的信息。这些人，不炒作就会死。不过相较于死亡，被人遗忘恐怕会更难过。我轻轻地晃来晃去，闭上眼睛，微风拂面，竟然带来一阵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