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棋势命运 多舛不济（一）

　　一
　　穗城的秋天，是一年四季中最舒适的季节。鲜花绚丽多姿是穗城的特色自然不必言说，让人感觉舒适的是没有了春冬的湿冷和夏天的闷热。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进入了湿冷的冬季十二月，而且是穗城的冬天少有的雾雨连绵天气。虽然没有北国的冰封雪地，但有水雾沾身的彻骨透寒，衣服穿厚了热烘烘，穿薄了又感觉冷瑟瑟。
　　包皖湘就在这种冷热难以把控的气候中患上了感冒。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为了婴儿的健康，连续发烧、咳嗽几天，又不敢服用消炎或退热药物。接着，是食欲不振，身体极度虚弱，诸葛南淼不得不请假在家里照顾她一天。
　　下午六点钟左右，诸葛南淼在家里给包皖湘做好饭菜，说秦董事长今晚召集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的班子成员，在第三道菜酒楼为两名新到岗的中高层员工举行接风晚宴。一名是电化县的退休干部刘常务；另一名是麦城市商业合作银行刚离职的老同事朱鑫。类似这些活动，如果缺席有一些不妥吧！包皖湘从来不拖诸葛南淼工作的后腿，说自己生活能够自理，要他放心去参加晚宴。
　　诸葛南淼来到105国道第三道菜酒楼“秦宅厅”，秦董事长召集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的其他班子成员，正在跟刘常务和朱鑫谈笑风生。大多数人为刘常务半年前，因参加处理村民集体上访事件，会议期间喝酒被撤职愤愤不平。也有几个关系混得比较熟悉的人，讥笑他把酒杯看得比官帽还重。吕天海自从在荔莞市“大阿哥酒店”招待古司长那天起，就认识了朱鑫，对朱鑫的公关能力和融资专业水平是赞赏有加的。
　　诸葛南淼到来，秦董事长说，拟聘请刘常务和朱鑫到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工作，刚才已分别征求在座的其他高管人员的意见了，现在就听他有什么好的建议。诸葛南淼知道秦董事长的决策习惯，事事有走群众路线的过场，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主见。但是诸葛南淼还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识刘常务将近三年时间，彼此的关系也不错，也就无所顾及，先开了一个玩笑：要想充分发挥刘常务的专长，为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开辟新的效益增长点，不如注册成立一家“南粤酒哥酒业股份有限公司”，让刘常务担任董事总经理。因为在上半年茂州市电化县村民自焚集体上访闹事期间，各大纸媒、电视台、以及互联网已免费做广告打响了“酒哥”这个品牌。这一巨大的无形资产为何不用呢？诸葛南淼此话一出，引起大家哄堂大笑。
　　秦董事长说：“别开玩笑了，你这不是往人家刘常务的伤口上撒盐吗？还是说正经的吧！”
　　刘常务却乐呵呵地说：“没关系，诸葛总这个主意好！我是一个爱酒、懂酒之人，一定能把‘酒哥’这个品牌做起来，力争让它超过国酒茅台。”
　　诸葛南淼言归正转：“刘常务是秦董事长一起长大的开裆裤朋友，亲如兄弟，相互了解，彼此信任。秦董事长的企业现在大如一座森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集团公司监审部总监一职，自解聘余有权之后一直空缺，建议刘常务接任，帮助秦董事长看护这座森林。他现在是正处级待遇，也可以效仿政府部门或国企的做法，在他的任职文件后面打一个享受副厅级待遇的括号如何？”
　　诸葛南淼的建议与大家不谋而合。不过，有人提问新鲁班企业的副厅级待遇标准是什么？诸葛南淼说，民营企业的级别待遇都是老板定的，与党政机关组织人事部门规定的级别待遇没有可比性。他理解的含义不外乎就是配备一辆广州本田专车，上下班不需要打卡，六十五岁退休呗！
　　刘常务说，他这次来穗城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找工作。一是退休赋闲在家闷得慌，想来看看老朋友秦士儒和在座的各位；二是为自焚的表哥老汪的两个孩子找一份工作，老汪家的土地被豪进置业的旅游地产项目侵占了，虽然拿到了一笔征地款和青苗补偿费，但毕竟不能养老到终生啊！
　　秦董事长当场表态，无论刘常务是否愿意下驾到新鲁班企业工作，他都会给小汪兄妹安排工作的。
　　秦董事长是一个疾恶扶弱，有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家，曾经帮助过不少弱者，对刘常务的表态一定是说话算数的。
　　十前年，电化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庭长身患癌症去世，他体弱多病的妻子早已丧失工作能力，家庭经济十分困难。因为他生前秉公执法，得罪了当地不少企事业单位的负责人，导致他的独生女儿财校毕业回家乡找工作，到处遭受冷遇。刘常务将此事告诉秦董事长之后，秦董事长二话没说，聘请庭长的女儿到新鲁班建筑公司担任了会计，现在已成为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计财中心年薪十五万以上的财务部主管，正在作为部门经理培养。
　　至于朱鑫，曾经是诸葛南淼在麦城市商业合作银行工作时期的同事，长期从事银行间的融资拆借管理工作，又有穗城民企“豪进置业”上市公司融资工作经验和公关能力。因此，诸葛南淼建议朱鑫担任“新鲁班新材”上市公司融资部经理兼公关部经理。当然，要以吕天海总监的意见为准。不过，朱鑫要想在“新鲁班新材”有所作为，必须把老婆带到穗城。否则，八小时以外无人管束，经常光顾荔莞市那些酒店的夜总会容易出事。
　　吕天海赞同诸葛南淼对朱鑫工作安排的建议，此前，他也单独向秦董事长推荐过朱鑫。秦董事长对朱鑫的业务能力毫不怀疑，担心的如同刚才诸葛南淼所说，就是他三天两头喜欢逛那些涉黄夜总会的嗜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用人所长，容人所短嘛！想必他到了新鲁班企业集团公司这种相对严肃的企业文化环境中，是会改变的，也就同意接收了朱鑫。
　　餐桌上的菜什很快上齐了，秦董事长问刘常务是喝红星二锅头？还是喝国酒茅台？刘常务说，这两种酒他都不要，无官一身轻之后，他对一种七十三度的白酒情有独钟，就是电视里每天广告的：“华夏酒度唯吾高，南粤茅台惹尔烧！”
　　提起“惹尔烧”，诸葛南淼头皮就发麻。三年前，他去荔莞市前街“宝岛大酒店”应聘总裁办主任，就是被龙总监和潘小姐用这种酒灌醉的。醉酒之后，一片好意的李定胜，安排一个三陪女在八卦阵夜总会桑拿区照顾他，差一点闹出桃色丑闻，至今心有余悸。因为是刘常务和朱鑫初到新鲁班地产投集团公司工作的接风酒，他还是带头分别敬了刘常务和朱鑫各一杯酒。
　　紧接着，其他高管人员轮番对刘常务和朱鑫发起敬酒攻势。刘常务是性情中人，高兴之时，对所有的敬酒是来者不拒。他很快就喝得七七八八，醉意九成了。或许是刚从官场上退下来不久遭遇无数冷落心理不平衡，突然有这一班知心朋友热捧，感动得热泪盈眶，正所谓醉酒者胆大，所言无顾忌：“兄弟们！我自从被撤职退下来，过了一段轻松日子，才倍感现在当一名基层干部多难啊！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凡是设身处地替老百姓着想，多为老百姓说话办实事的干部就是好干部，就会得到上级的充分肯定，就会被提拔重用。现在可不行了，你替老百姓着想越多、说话也多，各种派粮、派款的‘三提五统’任务就不可能完成，你自己没有政绩不说，还会影响上级领导的政绩，你就会得罪上级。你得罪了上级不想被提拔重用了。因此，基层干部只有逼迫农民卖猪、卖牛上缴提留款。特别是在茂州市电化县这些以农业为主的地区，每年都会遇到台风和暴雨自然灾害侵袭，农业减产，农民必然减少收入。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提留任务，基层干部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动员农民在农村信用社贷款上缴提留任务。另外就是通过农村合作基金会，以高息吸储的方式，忽悠一部分经济条件好的农户把多余的钱拿出来替其他农户上缴提留款。表面上完成整体上缴提留任务的假象，掩盖了寅吃卯粮的隐患。当国务院一声令下取缔农村合作基金会，早已坐吃山空的村、镇组织，无力偿还那部分农民储存在农村合作基金会的存款。农民的血汗钱就这样白白地没了，你说农民不骂我们、不恨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是王八蛋吗？这是我当基层干部期间，所做的一桩永远对不起乡亲们的缺德事。”刘常务说到这里，泪水伴着酒水吞进腹中。
　　朱鑫、诸葛南淼，还有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在座的其他高管人员，纷纷劝说刘常务不要过度自责，他们也有亲戚在农村，同样遭遇了钱存在农村合作基金会血本无归的厄运，这在全国各地农村是普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