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村民自焚 官场震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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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豪宅拆迁动工的最后期限只有一天了，邹妮美那边还没有霍柏佳书记和市长是否准予邱豪进的豪宅不拆迁，以罚款的方式处理之后，再补办报建手续的消息。虽然邱豪进着急，但不方便直接打电话给霍柏佳书记或市长。他们这些省部级高官的手机电话一般都是保密的，大事小事只有通过他们的秘书当中介。这也是当今中国领导人的秘书，为虎作伥或狐假虎威犯错误多的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邱豪进不会坐以待毙，一方面主动调集旗下各大娱乐酒店业的资金，以备政府采取强行拆迁措施的消息公布之后，“豪进置业”股价有异常波动时应急。另一方面主动打电话约关锦谋今晚出来面谈，邱豪进甚至做好了摊牌的准备。虽然关锦谋官不大，但是架子却不小，不是邱豪进随便就可以差使的，他以晚上有会议为由，婉转拒绝了邱豪进的约见，在电话里劝说邱豪进当舍则舍，不要计较眼前的得失。又明确告诉邱豪进，自古就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之说，霍柏佳是抓县级市、地级市城市建设起家的省级领导。他刚刚走马上任主政穗城市的工作，难道不做几件轰动全省、乃至在全国有反响的城市建设大事吗？尤其是邱豪进这种乱搭乱建私人住宅，影响国际化大都市形象，倍受市民们关注的问题。更何况霍柏佳未接任穗城市委书记之前，社会上就有了关于他袒护邱豪进的议论，也许他就要抓住这次严格执法，拆除邱豪进私人豪宅的机会，以获得媒体大肆渲染和老百姓的拍手称快，最终达到证明自己和邱豪进毫无瓜葛的目的。
　　邱豪进视那一片大富大贵双全的风水宝地为全家人的身价性命，正如著名碳酸饮料可口可乐公司的老板视他产品的配方一样。即使一场大火将整个可口可乐公司燃为灰烬也无关紧要，只要配方在手，可口可乐公司很快就会重新站立起来。邱豪进的那一片富贵双全的别墅占地，就是他正如可口可乐饮料配方一样的财富源泉。
　　因此，关锦谋的一番劝说对邱豪进毫无作用，他一百个不愿意舍弃那片土地和豪宅。他认为只要保住了那片风水宝地，他的子子孙孙就会造就无数个豪进鲨筑企业集团。他如此信奉风水，除他把得益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发家致富的原因，归结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次房屋搬迁之外，也与他听信了湖南一位风水大师，所讲的一位已故国家主要领导人政治生命沉浮的案例有关。那位风水大师曾经对邱豪进说，某已故国家主要领导人家里祖坟本来是龙脉风水宝地，因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大兴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开挖渠道给破坏了。从此，那位已故国家主要领导人就遭受政治迫害，直至成为冤魂。
　　邱豪进要保住他的风水宝地，在求助关锦谋无望的情况下，又打电话给了电化县委书记杨举。对待杨举这种七品芝麻官，邱豪进认为自己是编外的副厅级干部，比杨举还要高半格，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客气了。直接说，他和杨举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要死一起死。杨举心知肚明，他的儿子杨殿和霍柏佳的女儿霍佳美去英国留学的经费，还有为自己下一步晋升进入茂州市委班子作铺垫吃喝玩乐、买官预交定金的种种开销，都是邱豪进的企业支助的。邱豪进在电话中向杨举摊牌这一招，就是想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杨举很快打电话给霍柏佳替邱豪进说情，霍柏佳在电话里把杨举训斥一番，批评他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提醒他少跟企业的老板们往来，更不能有经济利益上的不清不楚之事。杨举无奈之下，只有求助邹妮美施展枕头风的功夫去劝说霍柏佳。左一声邹处长，右一声好嫂子，提醒邹妮美一定要在老领导霍柏佳面前多美言几句，那个邱豪进是民营企业老板中什么事都敢做、也做得出来的人。否则，霍书记和未来霍省长的政治前途就要毁于邱豪进的手中。
　　当然，关于邱豪进的为人处事，杨举是在电化县杨桃镇那块4500亩的旅游地产项目，成功转让给豪进鲨筑置业投资集团公司之后，才慢慢感受到的。例如：邱豪进在项目的规划许可和施工许可手续均未审批妥当，村民再三要求的征地款和青苗补偿费也未兑现完成的情况下，不听建设监管部门的劝告，强行动工了。当初，刘常务也给杨举谏言，要邱豪进的项目暂缓动工。杨举不是听不懂刘常务的警言之意，而是身不由己。只有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听之任之，才引起村民老汪头自焚，以及村民集体上访一系列事件发生。杨举如果早知道邱豪进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有再大的利益诱惑，他也不会和邱豪进这种人打交道的。为此，他对刘常务在处理村民集体上访事件中，因饮酒挨一个被撤职的处分很内疚，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当一批民众联名上诉为刘常务申冤，省纪委、监察厅复查“酒哥”事件的人员，到达电化县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极力建议给刘常务按正处的待遇上调两级工资提前退休了。
　　晚上九点，霍柏佳刚回到家坐进沙发，邹妮美赶快施展温柔之计，不是给老公捶背，就是给老公捏腿，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霍柏佳问妻子邹妮美发生了什么事？邹妮美才告诉霍柏佳，杨举在托她为邱豪进的豪宅拆迁说情。
　　霍柏佳马上严肃地说：“妮美，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卷入了杨举、关锦谋和邱豪进的利益圈？”
　　邹妮美的回答是否定的。
　　霍柏佳接着说：“这就有点蹊跷了，为什么这几天关锦谋、杨举，再加上你邹大处长，轮番为邱豪进的事轰炸我呢？一个民营企业老板的违建别墅被拆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什么值得你们三个处级干部，如此兴师动众为他操心说情？”
　　邹妮美终于忍耐不住流出了眼泪：“柏佳，我错了！我曾经回避你，为女儿去英国留学，在豪进鲨筑置业投资集团公司报销了两年的培训费，还收受了邱豪进请关锦谋转送给我的一个价值180万元的翡翠手镯。当初，是杨举和关锦谋从中再三撮合，邱豪进也表明报销培训费的充足理由，是把我们的女儿作为豪进鲨筑企业的员工送往英国定向培养的。盛情难却之下，我就接受了邱豪进的一片好意。”
　　“妮美，你真是糊涂啊！杨举和关锦谋是在拉你做挡箭牌。你知道吗？你现在收受的贿赂，足够判你无期徒刑蹲大牢直至离开人世，即使你现在主动去纪委投案自首、退赃，也免不了被开除公职和党纪处分。”
　　霍柏佳这样一说，邹妮美哭得更加伤心了：“柏佳，为了你的前途，我明天就去纪委说清楚，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当，一切与你无关。”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你去纪委主动交代和退赃了，我就能说清楚吗？人家还会说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现在的这个位置，正等着你主动去给人家报送一些做文章的素材哩。唉！难怪近几年不少落马的身居要职的同志，在经济上犯错误，不是栽在家里老婆手中，就是被身边的秘书所利用呢！”
　　“柏佳，你说我到底如何办是好？”
　　霍柏佳一言不发，摆摆手，点燃一支熊猫牌香烟走出客厅来到阳台。他眺望灯红酒绿的穗城夜景，陷入沉思：他记得刚参加工作时，手中没有权力，那时的大环境也没有多少贪污受贿的机会。他在省委办公厅接待处当副处长、处长时，每每天天接触的钱物无数，但从来没有贪占的念头。下派基层任县长、县委书记、市长、市委书记时，脑子里装的全是GDP，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大搞城市建设和房地产开发上。他抓城市建设促进经济发展的模式是“一河两岸三桩美，一城中心三场大”。即河流两岸的绿化美、房子美、道路美；文化广场大、商业广场大、体育广场大。他所到之处，无不快速拉动地方经济增长。尽管他过去主抓城市建设，接触不少大小房地产开发商或建筑商及其他商人。但他从来没有收受过贿赂，也没有行贿为自己买过官。他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和实实在在的政绩，一步一步当上副省长，再到今天的省委常委、兼穗城市委书记的。他的妻子邹妮美背地里收受他人贿赂，足以让他亲身体验到公务员的高风险性，尤其是身居要职手中掌握一定权力的高官更是身不由己。他也相信了中纪委、省纪委前段时期披露的一些相当级别落马官员的案例，那些官员当领导的初衷并不是想贪想占的。由于受大环境的影响，为了继续高升不得不为买官去捞不正当的钱；或者想升官的下属主动上门行贿抵挡不住卖官收受钱物的诱惑；或者上级施加压力照顾某关系户承揽项目工程掉进了钱的染缸；或者被手下人利用贪图利益裹挟钻进了钱眼；或者被背后打着他的旗号谋取利益的家人牵涉进去难脱干系。更可怕的是不断恶化的官场生态：你贪、他贪，张三贪、李四贪，假如我不贪，王五不贪，似乎就不合群。即使你能贪却未贪，也真正没贪，人们也不会相信你没贪，更不会认为你是一个清官，只是当面不说，背后仍然说你是一个贪官。因此，社会上有了一种普遍的说法：按照现行法律的量刑标准，随机抓一批乡镇长科级以上的公务员，不用审判，先把他们丢进牢房里蹲五年，绝对没有几个是冤枉的。所以，不贪也是贪，贪了也是贪，不贪是白不贪，贪了不白贪，小贪者想中贪，中贪者想大贪，大贪者想移资国外，你贪、我贪、他贪，大家争先恐后贪……
　　霍柏佳抽完一支熊猫牌香烟走进客厅，见妻子还在啜泣，心中不免生出怜悯之情。是啊！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走出大学校门参加工作时，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五十多元，既要维持本人的生活和再学习开支，又要支助农村的弟弟妹妹们上学，还要为年迈的父母治疗过度劳累患上的各种疾病，生活上捉襟见肘，是当时的恋人邹妮美慷慨接济，他才度过那段最困难的时期。后来和邹妮美结婚成了家，不久又有了女儿霍佳美，照顾老家父母及弟弟妹妹们的经济负担仍然没有减轻，他一心扑在工作上，都是贤惠的邹妮美在背后操持家务解决他的后顾之忧。二十多年的夫妻相濡以沫，如今他功成名就了，他怎能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去蹲牢房或者被给予党纪处分呢？他目前正值仕途的黄金之际，距离亿万人瞩目的一省之长仅一步之遥，他不甘心给他人以口实影响锦绣前程。
　　“妮美，你早点休息吧！邱豪进别墅拆迁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安排关锦谋处理妥当的。”
　　第二天晚上，关锦谋主动约见邱豪进在一家依山傍水的茶楼品茗。关锦谋对邱豪进说，那一片风水宝地的别墅必须拆迁，而且要高调拆迁，大张旗鼓地强行拆迁。邱豪进问理由是什么？是谁的主意？关锦谋答，是市委书记霍柏佳做出的决定，是为了大局的需要。邱豪进说，别墅拆迁的损失费谁来负？
　　关锦谋说：“堤内损失堤外补，马上就要为迎接三年之后的那一场空前盛会大兴土木了。城市建设有大量的工程需要有实力的企业来承担，仅市政排污和穿衣戴帽的形象工程就有上千亿的业务量，你还愁没有弥补别墅拆迁损失费的工程做？”
　　邱豪进问：“如何补法？”
　　关锦谋把嘴巴伸到邱豪进的耳朵边低语许多，只见邱豪进不停地点头认可。
　　当天晚上，邱豪进安排人员，连夜将别墅里面的家具和其它贵重物品全部搬运走了。
　　第三天上午十点，省委常委、穗城市委书记霍柏佳亲临邱豪进那片风水宝地别墅群现场。他一声令下：“拆！”两台带有巨大冲击钻的机械和三台长臂大斗挖掘机一齐轰鸣，拉开了强行拆迁穗城最牛别墅的序幕。
　　穗城电视台、南粤电视台，于当天上午，分别在现场实况报道了强行拆迁邱豪进违法占地、违章建筑别墅的新闻。不久，央视焦点访谈也报道了这一新闻。
　　总之，各大媒体恰到好处，淋漓尽致地展示了铁腕书记霍柏佳依法治理城市，绝不心慈手软的决心和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