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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飞般启航前后(68-72)

作品名称:小沙枣      作者:绿影      发布时间:2015-02-07 21:40:14      字数:12978

  (六十八)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我在东风航天城打工有三个年头了。
  弱水河东侧空旷的戈壁滩上已奇迹般地矗立起了一座座厂房,雄伟的发射塔和蓝白相间的双工位垂直测试厂房遥遥相对,在视野开阔的戈壁滩上无比地耀眼和醒目,特别是高高的测试厂房在茫茫的戈壁滩上宛如路标和灯塔,为来来往往的人们指引着进出航天城的方向。
  我和我的东风牌大卡车终于完成了为中国载人航天发射场拉运部分地方物资的“大任”。我在赚得了能数得清的运输费的同时,还赚了一把数不清的为航天事业添砖加瓦的自豪感。
  我开着汽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航天城,我不时地回眸即将竣工的载人航天发射场,一种熟悉的离别情绪向我袭来,这是我当年脱下军装后,一步一回头离开部队时难舍难分的情绪。
  再见了,我的东风航天城。
  自古以来就有着飞天传奇的中国,在航天领域里正在崛起的中国,在这座已初具规模的中国载人航天发射场上,将会再次创建怎样的辉煌?我殷切地期盼着,航天城的孩子们殷切地期盼着,全中国人民都殷切地期盼着!
  我在茫茫的戈壁滩穿行,古老而又年青的戈壁滩,被风吹雨打了几千年几万年的戈壁滩,你一成不变,不言不语。你浩瀚的皮肤皴裂粗糙,起伏绵延,你的褶皱里藏匿了多少传奇的故事和飞天的梦想?
  戈壁滩美丽的色彩看多了会让人不以为然,使人倦怠;弱水河涓涓流淌,总是那样从容不迫,柔若无骨,日复一日的平静和安详很容易使人腻烦。初来乍到的人们会被这里的辽阔与美丽所震撼,可过不了多久又会无比思念都市生活的精彩纷呈。耐不住寂寞的人儿呀,心里充满了一团团烦躁的东西在左冲右突,几近于疯狂。但是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没多久,那种抓心挠肝地思念,又会让你感到只有这块戈壁滩才是你心目中的天堂。
  我们东风航天城的孩子对戈壁滩的情感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执着。我们的根儿在这儿。
  我按捺着离家的忧伤,在寂静的天地间流着眼泪吼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的大卡车在河西走廊的国道上奔驰,我仿佛是凯旋归来的战士,因战绩辉煌而自鸣得意;又好像是退役的老兵,又品尝了一次离开部队的痛苦。我将要独自去江湖上闯荡,哪儿才是我的家?
  孤寂的国道上来往的车辆寥寥无几,前方有一辆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儿,有几个人在围着汽车团团转。
  我减速慢行,他们招手请我停车。
  “师傅您好,请您帮帮忙好吗?”
  我把头伸出窗外:“这车咋了?”
  一位穿绿军裤的粗壮汉子喘着粗气说:“谁知道它是咋了,反正就是突然熄火罢工了,这破车就是他娘的逃兵,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我从汽车上跳下来,笑道:“当过兵吧哥们?我来看看这逃兵哪儿不对了。”
  “我们都是转业军人,刚从新疆回来。您老兄也当过兵吧?”
  “我是汽车兵,不过早就离开部队了。各位首长好啊。”
  “哈哈,这里早没什么首长了,都是哥们。咱们当兵的就是这点儿好,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是穿过军装,天南地北皆兄弟。”
  我打开车门,准备检查汽车。
  “哎?你是陆军?”
  我吃惊地转身寻找那声音。
  “啊呀!你就是陆军呀!你小子还活着呀?”
  一位身穿迷彩服的中年女同志从面包车里冲出来,只见她一头卷曲的短发乱蓬蓬的,略微浮肿的眼睛有着明显的黑眼圈儿,青黄色的皮肤,嘴唇干裂苍白,只有那炯炯的眼睛里闪烁着火热的光芒。我凝视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大脑飞速地搜索:她是谁?
  她抓着我的手嗔怪道:“真把我给忘了?你至今还欠我的钱没还呢,你这个稀拉兵,欠钱不还,见了首长还敢装作不认识。该当何罪?来人啊,把这小子拉出去给我毙了!”
  我乐了:“曲红霞!你是曲红霞首长!真的是你呀!我说过,我欠你的钱,我这辈子记得,下辈子记得,子孙后代都记得,咋能忘呢!刚才猛的一下是没认出你来。当年你长的特像林黛玉她妹,可现在咋有点像孙二娘她姐了呀?不是我眼拙,是你变化太莫测。”
  “臭小子,刚见面就拐弯抹角地损我?我们几个坐这台破车都走了上千里的路了,风餐露宿的,能不蓬头垢面吗?告诉你吧,我这人天生丽质,从不敢倒饬,因为稍微一倒饬就会光彩照人。《西游记》里的唐僧害死了多少妖精,我比唐僧心善,不忍伤害无辜,包括妖精。”
  大家轰堂大笑。
  曲红霞拉着我的手给大家介绍:“他叫陆军,当过兵,参加过中越反击战,曾经是我负责的伤兵。陆军,他是我的爱人,大名薛保国,刚从团长岗位上转业下来;这位是我们团的参谋长,叫沈奇;还有这位是汤建国政委,这是他的爱人顾丽娜医生,这位是后勤处处长李德发,这位是管理科科长,他叫毓玺。”
  我和大家一一握手,我来到毓玺的面前时,使劲地握住他的手,轻轻给了他一拳:“你个小屁孩儿,咋猫到这儿来了?你还记得我这个‘不是神经病也是个大傻子’的青松他爷不?”
  毓玺一把抱住我:“陆军哥,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儿,现在我给哥道歉,哥,你没生我的气吧?”
  “没有,哪有那么多的气可生呀,想你们都想不过来呢。你怎么没回基地当兵呀?”
  “我叔和我婶是想让我在东风基地当兵,可我不干,我不能总依赖别人。我毕竟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我就不信我不能当个好兵,所以我请纪干事也是我姐夫帮忙把我调换到野战部队里来了。后来我上了军校,提了干,当了科长。去年我自己提出来转业。哥,你别想歪了,不是我不想在部队干,是部队精简缩编。”
  曲红霞说:“这真是太巧了,你们认识啊。陆军,我说你能不能先帮咱们修车呀,大家说话的时间长着呢,这天都快黑了”
  我检查了一下面包车,问:“你们谁是司机?”
  薛保国,曲红霞的爱人,刚脱下军装的团长,也就是那位穿军裤的粗壮汉子上前说:“我,咋了?”
  “薛团长,以前开过车吗你?”
  “以前我是团长,退役后我才是司机。不过我有本儿。这一路上我和毓玺两人倒换着开。”
  我从我的大卡车的车厢上提下来一个大塑料桶:“毓玺,接着,这是汽油,你们的车没毛病,是没油了。”
  薛保国惊愕极了:“不对吧,陆军?这油表上显示还有油呢,而且还有不少呢呀?”
  “油表可能是卡住了,上面的数字是假的。”
  毓玺打开油箱盖,看了看,边加油边嘀咕:“我的妈呀,真的是没油了,陆军哥你可真是神了。”
  我问曲红霞:“曲首长,你们这是到哪儿去呀?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啊?”
  薛保国拍拍我的肩:“谢谢你!陆军,哎,我搞不懂了,红霞一小破护士啥时候坐上火箭当上首长了?你到底欠她多少钱,这咋还子孙后代都记着?”
  “报告薛团长,曲首长曾是负责护理我的护士,所以她是我的首长。一日是首长,终身是首长!我欠曲首长十四元五角钱,当年我没钱还她,只能记着。”
  曲红霞说:“薛保国,你别瞧不起小护士,咱们现在是重新创业,你们以前的职务全都不算数了,什么团长政委科长现在通通都是兵。以后咱们得按照工作能力贡献大小公平竞争领导职务,我这个小护士和你们有着平等的权利……”
  我眼前一亮:“曲首长,你们在创业?快点和我说说你们咋创业,创啥业?”
  薛保国拍着我的肩膀说:“陆军兄弟,我们都是去年退役的老兵,现在地方安置转业干部有难度,我们几个也都不想挤进地方机关里混日子,大家一商量,都把转业办成了复员,我们几个把复员费凑在一起当作启动资金,自己创业,做点实事儿。我们已承包了兰州东面的一座荒山,准备在山上种果树、放养家禽,搞个生态种养植园。参加的人员都是当过兵的战友,种养植园的建制和制度与部队保持一致,我们就是要打造一个能为国家纳税、能养活自己、还永远都不会转业的老兵营。”
  顿感振奋的我紧紧拉着薛保国的手激动的说:“薛团长,各位首长,我恳求你们批准我加入老兵营!我,这辆大卡车,还有这两万块钱,都交给你们。请你们放心,我是一个老兵,是共产党员,我能做到努力工作,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刀山敢上,火海敢闯。我坚决服从领导,执行命令,遵守保密守则,不计较个人得失。各位首长,下岗好多年的我如同一只孤雁到处漂泊,今天,我总算是找到组织了,你们一定得收下我!”
  曲红霞高兴地说:“我同意陆军加入老兵营,他是汽车兵,咱们需要他!”
  薛保国更是高兴:“我同意!”
  毓玺已发动着了面包车,他兴奋的大叫:“我特别同意,非常同意,严重同意!你们听,咱们的汽车都说同意了!”
  “同意!”
  “同意!全数通过!”
  
  (六十九)
  几年后,我们的“老兵营”终于渡过了艰苦卓绝的时期,虽然还不能说是形势大好,但也是鸡羊满坡果树成行了。
  我们在山下盖了一排简易的营房,在山坡上扯上了广播线,我们每天听着中央电台的声音干活、吃饭、休息。按照曲经理(曲红霞是我们老兵营对外联络部的经理)的说法:我们可以远离闹市,但我们不能远离中央的声音。
  1999年春季的一天,梁秀和陆戈到山里来看我,还给我们带来了半扇猪肉,薛团长咽着口水由衷地说:“军队啥时候都离不了老百姓的大力支持,太感谢你们了!”
  小戈壁妹妹笑了:“还把自己当军人呢?要知道你们现在是土八路,我才是正规军。我这是军爱民,不是民拥军。”
  小戈壁妹妹是到兰州出差的,她听梁秀说我在老兵营,一定要来看看。老兵营的战友们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好好陪陪妹妹和媳妇。
  “小戈壁,载人航天发射场修好了吗?用上了吗?快跟我说说。”我瞧瞧四下没人,悄声问妹妹。
  妹妹给我和梁秀讲述新发射场和她家的事儿。
  
  1998年是东风航天城极不寻常的一年。
  内地早已是花红柳绿的三月,在这里仍然还捂着色彩单调的冬装。光秃秃的戈壁滩上不知疲倦的漠风在呜呜地吹,风沙滚滚,春寒料峭。
  无论天气如何的冷,风沙怎样的大,航天城的人们都全然不顾,因为对载人航天发射场初步考核的技术合练已经有条不紊地拉开了序幕。航天人的分工不同,责任心相同。自从东风航天城开始承担载人航天的发射任务,航天城里的各项工作的重点都因此而转移。
  平时就忙忙碌碌的迟晓锋现在是更忙了。他是发射测试站的参谋,载人航天发射场技术合练中各项琐碎事项的上传下达、各种会议的准备、记录、整理等等,都是他的工作范畴,哪一项工作的责任都比天大。
  陆戈和小戈鸽娘俩已有好几天看不到迟晓锋的身影儿了。
  昨晚儿,迟晓锋的弟弟迟晓川来电话,对陆戈说妈妈的身体很不好,越来越消瘦,经常吃不下饭,好不容易吃下去点东西没过多久又会吐出来。陆戈听了很着急,嘱咐晓川带老母亲进城里的大医院去看看,可是晓川说,妈妈不听他的,说什么也不进医院,所以才打电话向他们求援。
  陆戈让迟晓锋安心工作,把小戈鸽寄放在同事家里就匆匆地走了。
  迟晓锋的母亲看到儿媳妇回来了,高兴的老泪纵横。经陆戈的哄劝,母亲乖乖地跟着老伴儿、陆戈和迟晓川进了省城,老人很快就住进了医院。不久,医院里的诊断结果出来了,老人患的是胃癌晚期,并已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机,医生告诉大家,她的时间不多了。
  迟晓川哭着跑出医院给他的二哥迟晓锋打电话,告诉他母亲快要死了,希望他能回家来。晓锋在电话的那一头也难过的哭了,他哽咽地告诉弟弟,我正在忙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儿,实在是脱不开身。晓川急了,在电话里把晓锋大骂了一顿,抹着眼泪回到了医院。
  陆戈连续几天都守护在婆婆的病床前,老母亲经输液治疗后安稳了许多,这会儿好像是睡着了。这时,晓川红肿着眼睛走进病房,陆戈怕母亲看到晓川哭过的眼睛对自己的病情生疑,就把他拽到了病房外的楼梯间。
  “晓川,你是不是刚才哭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让咱妈知道她的病情吗,要是咱妈看到你的眼睛红红的,聪明的妈妈一定会知道自己的病不好,这样不仅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还会加速她的病情恶化……”
  “嫂子,我刚才给我大哥和二哥都打电话了,大哥说马上就动身回来,可二哥说忙啥大事儿回不来,我把二哥臭骂了一顿,天底下还有比亲娘要死了的事儿大吗?”
  “这儿不是还有我吗?晓川啊,我知道你二哥现在脱不开身,所以我没告诉他,你怎么……”
  “屁!敢情俺妈不是你的亲娘!要是你的亲娘快死了,你还会站在这儿说风凉话儿吗?”
  “啪!”
  不知道啥时候我爸陪着晓锋的父亲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晓锋的父亲上前甩手给了小儿子一记耳光。
  晓川捂着半边儿被打的脸哽咽地说:“爸,你知道俺妈得的是啥病吗?俺妈得的可是绝症啊!医生说俺妈只有三个月的活头了呀,俺妈平时最疼俺二哥,她现在一定最想二哥了,可是二嫂不让俺二哥回家来看妈,你说她还是个人吗?”
  晓锋父亲指着晓川,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要扬手再打儿子,被我爸拦住了。
  陆戈眼里噙着泪水:“晓川,你二哥他现在太忙,他是实在没有办法回来呀。我和你二哥都是军人,军令如山、身不由已啊!咱妈一直把我这个儿媳妇当亲闺女似的疼着,咱妈病成这样我能不难受吗?她老人家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吗?可是……”她说不下去了。
  我爸走过去把陆戈揽在怀里,他捋了捋陆戈头上的一缕乱发,温柔地说:“闺女,晓川是个孝顺的孩子,是母亲的病让他急晕了。你这个当嫂子的要大度一点儿,要体谅他。”
  我爸抓住晓锋父亲的手说:“老哥呀,我是从晓锋工作的地方退下来的老兵,我虽然不知道晓锋现在忙的大事儿是啥,但凭我的经验,这事儿一定比天大!不然像晓锋这么孝顺的孩子是不可能不回家来看望亲娘的。老哥,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咱们的好孩子呀。”
  晓锋的父亲不住地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俺儿子是给国家做大事儿的,俺们不能扯他的后腿。”
  晓川跺着脚喊道:“俺妈咋办,俺们可就这一个妈呀!他迟晓锋就不管了吗?”
  陆戈说:“好兄弟,咱们给妈买最好的药,争取让她老人家多捱些日子,说不定迟晓锋那边儿的事儿也忙完了,就可以回家来看妈了。”
  晓锋的父亲指着晓川骂道:“你这个不懂人事儿的小兔崽子,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这儿有我和陆戈就够了,用不着你!”
  晓川抽泣着不吱声了。
  第二天下午,迟晓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次日,迟晓山固执地给母亲办了出院手续,背着母亲回到了乡下的家。任我爸爸和妹妹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到了乡下,迟晓山把陆戈叫到屋外,说:“弟妹呀,你看我也回来了,你嫂子也过来了,晓川和他的媳妇也都在这儿了,咱妈有我们这些人侍候就够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晓锋那么忙,身边儿没个人照顾咋行?再说了,你自己也是军人,也有纪律管着,你赶紧回去吧,这也是咱爸妈的意思。”
  陆戈要给家里多留些钱,晓锋的父母说啥都不收,说是现在家里宽裕多了,不缺钱。陆戈临行前来到婆婆的床前,老太太拉着陆戈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好孩子,妈知道你们在忙国家的事儿,就不留你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我,这就够了,我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有那么多好孩子孝敬我,我知足。你回去告诉晓锋,我会好好的,我等着他。”
  陆戈悄悄把钱掖在婆婆的被子里,流着泪告别了婆家人,返回了东风。
  
  (七十)
  1998年5月11日早晨5时,天还没亮,陆戈家的电话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陆戈迷迷糊糊地拿过电话听筒:“喂,您好,找谁?”
  迟晓山沉痛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你是陆戈吗?我是迟晓山,晓锋在家吗?”
  “大哥好,晓锋不在家,他一直住在单位,我和戈鸽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他了。大哥,咱妈好吗?”
  “哦,陆戈,咱妈她、她刚才没了,她死前一直在念叨你们,她是大睁着眼睛咽气的,可怜的妈妈,她是多么盼着能看你们一眼呀。”
  陆戈惊愕地说:“大哥,你说啥?咱妈没了?你是说她老人家死了?怎么可能?她亲口告诉我说她会好好等着我们回去的呀?”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能赶回来送送咱妈不。晓锋现在忙得咋样了?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就怕影响他的事儿,爸爸说你们要是太忙就算了。”
  “大哥,我们这边儿的事儿快忙完了,大哥,晓锋的心里也苦哇!他为了咱妈都偷偷哭了好几回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大哥!”
  陆戈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陆戈,咱妈住院时你们在医院楼梯间里的谈话咱妈都听到了,她是看到你和晓川出去就随后跟你们出去的。咱妈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才一定让我把她带回家的,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让大家为她操心。”
  多好的老人啊!陆戈泪如雨下。
  “大哥,我们对不起咱妈呀,这么好的妈妈就这样走了,呜呜……大哥,让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请下假来,假若可以,我们一定回去送妈。”
  “陆戈呀,我是晓锋的爸爸,好孩子,别哭。爸爸和妈妈知道你们都是做大事儿的人,没人怪你们。你们在那边儿要好好工作,先别告诉晓锋他妈没了,别给他增加负担,以后再说吧,你要是忙就不用回来了,咱们家的人手多,还有乡亲们帮着,我们会好好地送你妈上路的。”
  ……
  太阳升起来了,上班的军号响彻云霄,弱水河东侧的中国载人航天发射场上彩旗飘扬,从技术区到发射区一千五百米的铁轨两旁,站满了兴高采烈的人们。
  垂直测试厂房的大门已徐徐地打开,中国人自己研制的转运车载着68米多高的船、箭、塔组合体缓缓地从测试厂房里驶出来了!人们兴致勃勃地跟着转运车在铁轨两旁漫步,无数双眼睛爱怜地盯着缓缓而行的庞然大物!
  风吹的彩旗呼啦啦的响,晓锋和他的战友们看着直刺蓝天的组合体在一点点地往发射区靠近,疲惫的脸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组合体终于安全抵达了发射区!人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
  晚上,两个多月都没好好休息的迟晓锋回到家里,扒拉了两口饭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陆戈看着丈夫憔悴消瘦的面容,几次欲言又止。
  次日清晨,陆戈流着眼泪对晓锋说老母亲昨天溘逝,现在技术合练已结束了,是不是可以请假回去为母亲送葬?
  迟晓锋愣征了片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悲痛地哭了。
  迟晓锋擦干眼泪回到点号,踏着上班的军号走进办公室,一道命令在等着他去立刻下达:为了巩固第一轮的技术合练的成果,检验第一次合练的效果,首长们决定,紧接着开始第二轮合练。
  一声令下,迟晓锋和所有航天人一样,再次投入到紧张有序的合练当中。
  100天以后,再一轮艰难的联合演习,也就是技术合练才胜利完成,中国载人航天发射场终于顺利地通过了评审!
  当迟晓锋和陆戈跪在母亲的坟墓前时,母亲的坟墓上已长出了青青的小草。晓锋扑倒在草丛中大放悲声:
  “妈妈,儿子回来看你了!妈妈,儿子不孝啊,当年为了供我上大学,全家人恨不得不吃不喝呀,您起五更睡半夜的操劳,您是累病的呀!妈,您活着我不能侍候您,您死了我不在你身边,您走了我还不能为您送葬,儿子不孝呀!
  妈!我想您呀!可我再也听不到您叫我了!妈!我记得您对我说过爸爸当年参加游击队临行前您对爸爸说的话,您说:‘你放心去吧,别惦记我们娘几个。不把那些祸害人的坏东西打跑了,你就是守在家门口,也没啥好日子过。’妈,您知道吗,那些祸害人的坏东西还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咱们呢,儿子现在干的工作就是让那些坏东西不敢小瞧咱们,让他们怕咱们。妈,您虽然不知道儿子在干啥,可您从没扯过儿子的后腿,我知道,您是信任您儿子身上的这身军装啊!妈……”
  陆戈跪在迟晓锋的身旁,心如刀搅,泪如雨下。
  陆戈和梁秀走了,我望着她们乘坐的汽车渐行渐远,回味着航天城的家事儿,感慨万千。
  
  (七十一)
  这天,我正提着篮子漫山遍野地收鸡蛋,从广播喇叭里传来了中央新闻:“北京时间11月20日6点30分,中国第一艘‘神舟’号宇宙飞船在我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载人航天发射场发射成功,并于21日凌晨在内蒙古中部着陆……”,我兴奋得仰天长啸:“嗷——嗷——嗷——”
  我一边嗷嗷地大叫,一边提着鸡蛋篮子狂奔。跑到营地,把篮子扔给正在做饭的顾丽娜,就一头冲进广播室,我抓住话筒一通胡吹乱侃,山坳里顿时弥漫着我激动无比的声音:“老兵同志们呀!你们听到没有,刚才的广播里说,中国第一艘‘神舟’号宇宙飞船在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载人航天发射场发射成功了,你们知道吗?建这个航天发射场时我就在航天城里打工,这个发射场工程里有我拉运的物资呀!哈哈!这个发射场现在不仅投入使用了,还成功发射飞船了呀!我心里那个痛快那个高兴呀,东风航天城又立新功了,航天城万岁,神舟飞船万岁,陆军万岁!老兵万岁!”
  薛保国团长带着大家闻声回到营地,毓玺冲在最前面,他气喘吁吁地问我:“陆军哥,你咋了?是不是发癔症了,你咋还喊开自己万岁了呢?”
  “哈哈,我没事儿,我是高兴的呀!咱们的飞船上天了,中国人几千年的飞天梦就要实现了,这是陆军的功劳,我当然喊陆军万岁了!”
  沈奇笑嘻嘻地说:“我听懂了,陆军现在说的陆军是空军海军陆军的陆军,不是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陆军。”
  曲红霞经理笑得直不起腰来:“是呀,此陆军不是彼陆军。”
  开饭的时候,汤政委问顾丽娜:“丽娜,咱们的情况刚好一点儿,生活还是要节俭一些,这不年不节的,咋还炒上鸡蛋了?”
  顾丽娜说;“陆军拿回来的鸡蛋全摔坏了,不炒咋办呀?”
  薛团长说:“中国人的飞船飞上了天宇,还有哪个年节有这个日子喜庆呀!沈参谋长,还有酒吗?拿出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
  我给陆戈妹妹打电话,陆戈妹妹告诉我说,这会儿的东风人个个欢欣鼓舞,兴奋不已。军邮局的柜台前挤满了前来购买“神舟”一号宇宙飞船发射纪念邮品的人们,工作人员不得不把这项工作挪到室外去进行。那长长的购买队伍从军邮局的大门口延伸到大马路上,在马路边儿潇潇洒洒地拐了一个大弯,直逼巍峨的大礼堂,人头攒动,盛况空前。有人干脆在长长的队伍旁大声的吆喝:有谁出让飞船搭载纪念封?我出二倍的价钱,三倍,不,五倍的价钱……
  她还说,她远远跟着迟晓锋,看到他独自跑到茫茫的戈壁滩上朝着家乡的方向哭嚎:“妈妈!您看到了吗?咱们的飞船上天了!妈妈!咱们胜利了!妈妈!江泽民主席提议为我们这些发射官兵荣记集体一等功!您的儿子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啊!妈妈!儿子在这次奋战中还荣立了个人三等功,妈——妈——”
  ……
  梁东元在他的《飞天大传》里这样写道:“……‘921’工程在秘而不宣的状态下悄悄进行了七年之后,通过‘神舟’一号这次首飞,最终大白于天下。”
  
  “神舟”一号飞船从东风航天城启航的喜讯传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遍布祖国各地的航天城的孩子们奔走相告,许多年以后,大家聚拢在一起说起这事儿时,激动的心情还是无法按捺。
  陆兵哥说那天他给我爸打电话:“爸!爸!您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吗?”
  爸爸说:“看到了,看到了!我还正想告诉你呢。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呀!咱们国家的飞船发射成功,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又立了大功!我们这些干休所里老帮子们一大早就在谈论这事儿呢,这玩意儿虽然不是我们亲自捣鼓到天上去的,但我们毕竟是基地的老人儿,我们是真高兴啊!好哇,航天城一代比一代强了!好哇!”
  ……
  贺胜利说那天他兴冲冲地走进会议室,扬着手中的报纸,满面春风:“大家看报了吗?咱们中国成功地发射了一艘飞船,是在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成功的,有了第一艘就会有第二艘,第三艘。这真是咱们国家的一大喜事呀!哈哈!”
  “是呀,我也看到了。咱们中国有几千年的飞天神话了。这下神话成真了,中国的国力有所增强了,是好事儿呀。”
  “哦,啥叫飞船?是船就应该在水里待着,飞到天上去干啥?”
  “哎,贺大主任,你把我们从大老远的地方招来开会,不会就是说飞船上天的事儿吧?不用你说,中央电台电视台早就说过了,不新鲜了。”
  “贺主任,你父母不是早就离开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了吗,你哥哥还在那儿工作吧?哦,对了,你哥哥立功受奖了吗?发了多少奖金?跟我们大家说说?”
  “贺主任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咱们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由贺主任请客,咱们一人点一个菜,吃什么点什么,点菜喽——”
  会议室叽叽喳喳闹闹哄哄,乱得像个麻雀窝。
  其实大家都知道贺胜利为啥高兴,中国的飞船上天了,中国人都高兴,但他们觉得贺胜利今天高兴的有点出格儿,不就是国防高科技又有了新的突破嘛,至于乐成那样儿嘛。
  ……
  徐明明说他那天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边哼歌边穿手术服,正在准备手术器械的护士惊讶地看着他。
  “徐医生,啥事儿把你乐成这样儿?”
  “呵呵,没啥事儿。”
  “不可能,你一向严肃,我们啥时候听你哼过歌呀?”
  “你们应该知道哇,这可是咱们中国的一件大喜事儿!在东风航天城发射了一艘宇宙飞船,我从小是在航天城长大,那是我的家乡,我当然高兴了。”
  “哈哈,就这事儿呀,我们全都知道了呀。瞧把您乐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乘飞船去和嫦娥约会了呢。”
  “咱们徐医生这么英俊潇洒,有必要费那洋劲儿跑到天上去约什么老嫦娥呀?只要他抛一个媚眼,在咱们大院儿勾搭一两个漂亮的小嫦娥还不是小菜儿一碟呀。”
  “哈哈哈……”大家轰堂大笑。
  徐明明沉下脸严肃地说:“别闹了,准备手术!”
  ……
  李晓然说那些日子她家的电话特别多,不知道是谁告诉的谁,反正同学们个个都知道她家的电话。
  方小影在电话里说:“晓然,你好吗?咱们东风现在啥样儿了?发射飞船时的壮观场景你都看到了吗?晓然,你真幸福!”
  楚微微在电话里说;“晓然,你好吗?我是微微,我突然好想念咱们的东风。”
  肖卓在电话上说:“你是晓然吗?我终于找到你了。晓然你好吗?我在北京,我有好多年和同学们失去了联系,自从知道咱们东风航天城发射飞船了,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我好想东风,好想大家呀!”
  “哈哈,李晓然你好哇,我是王海涛,你还在基地呢?晓然啊,你太幸福了呀,你能亲眼看到宇宙飞船上天呀,说起来,我还真想念那个地方啊!多少回我做梦都梦到咱们在胡杨林里玩儿呀!”
  “晓然,我是毓米,你好吗?你一直给我寄沙枣,感谢你呀,晓然,你快点和我说说飞船的事儿。”
  “喂,您好,请问这是李晓然家吗?”
  李晓然感觉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是呀,我是李晓然,请问您是哪一位?”
  “……晓然,你好,我,我是付文斌。”
  付文斌?晓然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名字顿感心跳加速,这难道是我想了半辈子、惦了半辈子、怨了半辈子的付文斌吗?
  李晓然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付文斌?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付文斌……”李晓然突然哽住了。
  “晓然,我是付文斌。我们在张掖一同住校上学,然后又一同下乡,我是与你在一个锅里吃了好多年饭的那个付文斌呀。是你送我参的军,我们还通过信,可是后来我咋也找不到你了,再后来我知道你调回了东风,也知道你生活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文斌,你呀!你好吗?”
  “晓然,我现在已经转业回到哈尔滨了。我很好,我的女儿都上中学了。晓然,我明白你的心!可我当年是个新兵蛋子,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儿,等我有爱的能力了却把你给弄丢了,我,我找不到你了。”
  “咱们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分开了。文斌,你既然后来知道我在哪儿,就应该找我,咱们毕竟还是同学呀!你知道我过得好,你放心了;可我却不知道你好不好,你让我这颗心如何能放得下呀?”
  “都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过去的事儿咱们都不提了,好吗?晓然,你快和我说说宇宙飞船的事儿……”
  
  (七十二)
  陆箭星,我陆兵哥的儿子,我的侄子,一眨眼的功夫出落成了高大英俊的大小伙子了。
  陆箭星于2002年军校毕业后,如愿以偿地来到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报到。他在电话上对我述说了他在东风航天城所经历的感动。
  某部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欢迎新学员的大会,主席台上落座着各个部门和基地的首长,陆箭星和新学员们身穿绿军装,肩扛大红的学员肩章坐在第一排。
  首长致欢迎词,然后每个学员介绍自己。
  陆箭星朗声说道;“我叫陆箭星,陆军的陆,火箭的箭,卫星的星。我是1981年9月20日在东风航天城出生,就是这一天,咱们基地用一枚运载火箭发射了三颗科学实验卫星,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我的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们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的爷爷是最早开进基地的军人,我的姥爷是最早奔驰在咱们这条军用铁道线上的火车司机。”
  主席台上的一位将军仔细打量着陆箭星。
  陆箭星继续说:“我的爸爸妈妈也是基地的航天兵,我的长辈们虽然都陆续脱下军装离开了航天城,但他们的心却一直牵挂着这个地方。航天事业是几代人的事业,爷爷把这个事业的接力棒传给了爸爸,现在爸爸又交给了我。今年3月25号,我听到咱们基地再次成功发射“神舟”三号试验飞船的消息,非常振奋!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飞天梦一定会在我们这代人的手上实现。我在军校快要毕业时,有人提醒我要求分到条件好一点儿的其他基地,但我坚决要求回到这儿来,这里有爷爷和爸爸的青春和血汗,有我儿时的梦想。我现在成了东风的第三代航天兵,我真的很激动。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争取早点成为一名合格的航天战士!”
  那位凝视着陆箭星的老将军突然叫了一声:“陆大海!”
  陆箭星愣了一下:“首长,您,您认识我爷爷?”
  “哈哈,你真的是陆团长的孙子呀,你说话时的神态很像陆团长嘛。好,好哇,你先坐下,回头跟我好好说说你爷爷,他可是我的老首长啊。他把我接到部队时我才17岁,比你们现在还小呢。”
  一位肩膀上扛着大校军衔的首长对陆箭星说:“陆箭星,你爸爸是不是叫陆兵?”
  “报告首长,陆兵是我爸爸!”
  “原来你就是陆兵的儿子呀!当年你爸爸就是咱们部的高级工程师,我一直和他并肩工作,他可是我的良师益友哇!好啊!他是离开部队了,可他的儿子又杀回来了,咱们的航天事业有这么优秀的接班人,何愁实现不了飞天梦啊!”
  大家鼓起掌来。
  老将军严肃地说:“陆箭星,你不要以为这里有你爷爷的部下和你爸爸的战友就会给你什么特殊照顾,你想都别想!记住,你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我们不但不会帮你什么,还要对你严格要求。你要是不安心工作,第一个严肃处分你的人恐怕就是我,因为我不仅仅是基地的领导,还是你的长辈,为了你的健康成长,我对你只能是更加严格!你明白吗?”
  陆箭星:“明白!”
  老将军摆了摆手让陆箭星坐下,继续说:“同志们,别小看了这片戈壁滩中的这块小小绿洲,就这个神奇的地方,浸透了成千上万名像陆箭星爷爷和爸爸的血汗,他们的人虽然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他们的心却永远留在了这里!他们为什么把儿子和孙子都送到这儿来?因为这儿有他们未了的情,有他们还没有实现的飞天梦!在咱们基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这就是咱们航天人的志向和胸怀!你们大家都去过了基地的烈士陵园,都看到了有多少航天人把生命都留在了这里。那些在聂荣臻元帅率领下的英魂们地下有知的话,也在殷殷地期盼着航天城的胜利和辉煌!没有航天先驱者们的艰苦创业,就不会有现在这个名扬四海的航天城!航天城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先驱者们的眼睛,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我们,全中国人民都在看着我们,科技才能强军,强军才能强国。你们都是知识分子,是科技强军的英才和主力军。但是,你们要把在书本上学到的东西付诸于实践,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你们在部队还是一个新兵,你们必须在自己的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工作,在航天城安安心心地生活……”
  
  2003年,迟晓锋和陆戈脱下军装双双转业。
  晓锋对我说,曾担任过发射测试站参谋的他,此时此刻比谁都清楚地知道,2002年12月29日“神舟”四号飞船的发射成功,昭示着载人宇宙飞船已做好了发射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实现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飞天梦想指日可待。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离开基地,他有多难受、多失落、多痛苦、多不舍,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还有狼心山和弱水河知道,因为这山这水见证了太多的航天人脱军装时那依依不舍的情愫。
  他们走了,带走了诸多的不舍和遗憾,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卷起铺盖回地方,后浪铸辉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都说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事实上,却是无数当不了元帅的好士兵挥泪告别了军营。
  
  陆箭星回到东风航天城工作,最高兴、最得意、最欣慰的人其实是我爸爸。
  箭星和我们这代人不一样,我们小时候喜欢听爸爸讲他过去胜利的战斗故事,那冲锋号嘀嘀答答地一响,我军高喊着冲啊杀啊,势如破竹,一举歼敌,胜利的旗帜在我军的阵地上高高的飘荡。那感觉,爽极了!箭星却喜欢听爷爷讲战斗中挫败的经历,他详细寻问为什么失利如何逃跑,逃出来后怎么再如何重振旗鼓等等。
  他们这代人其实比我们要冷静、要现实。
  陆箭星到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报到前,回了一趟家。陆兵哥和嫂子把一身戎装的陆箭星带到爸爸的面前,老兵爷爷抓住新兵孙子的两只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两行混浊的热泪蜿蜒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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