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
作品名称:圆日头 作者:透明秋语 发布时间:2015-01-24 15:07:57 字数:3185
七
生活是五彩斑斓的,无论怎么困难,条件怎样艰苦,只要有爱在,就会有苦中带甜的歌声;只要有爱在,就会有含着热泪的微笑。
几乎就是雨鸽和大山在南方的深山里摆下婚宴的同时,在遥远的北方,立秋和树仁简朴但却喜庆的婚礼也在独院里举行。靠近立秋家大门之处,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铺着一张红布。那些糊了新纸的窗户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给这单调的冬天增添了几分喜庆。
本来按立秋和她父母的意思,把结婚证领了给父母鞠个躬就算完成婚礼了,但吴树仁却不肯,坚持要按老礼举行拜堂仪式。立秋和她父母都明白,吴树仁是想借此向立秋也向立秋的父母表明自己的心迹,一定会善待立秋,和她白头到老的。
这会儿,立秋父母分坐在八仙桌的两边,高兴得嘴都合不扰,眼看着两个新人随着司仪欧阳博学的声音,拜天地、拜父母和拜谢所有的来宾。
吴树仁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和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的,今天,他的妹妹也来了。立秋看着一直帮着自己卖鞋的小姑,看着她那张略显瘦削的脸,心里充满了感激的情绪。
欧阳博学主持完简短的婚礼,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立秋和树仁幸福的笑着,在打心底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不可扼制地想起自己的儿子来,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情绪在翻腾。川南的母亲更是如此,看着眼前的立秋,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害羞和深深的幸福相交织的笑容,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要是处在盛世,她会成为自己的儿媳的,但造化弄人,她结婚了,却是嫁给了别人。自己的孩子这会儿在哪儿呢?他过得好不好?他和雨鸽的婚事能成么?或者两个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她这个当母亲的一概不知。好长时间都没有接到孩子的信了。她突然想起那次川南探家时说起的那个假妹仔来,他给川南纳的那双鞋底多好看呀,那么好的一手针线活,怎么看都是出自一个姑娘之手,怎么就成了假妹仔了呢?或许人家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吧,只是自己的儿子大意了,没有发觉?
连着好些天,她都做着一个情节相同的梦,她梦见儿子带着媳妇来北方看他们了,儿子瘦了,脸也黑黑的,呈现出一种坚毅的神情。她想看清儿媳的脸,看她到底是雨鸽还是别的人,但儿媳的脸却始终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想拉住儿媳的胳膊,却扑空了,儿子和媳妇都突然从自己的眼前跌落,真朝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坠去。她的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大喊了一声:“川南——”猛在翻身坐了起来,这才明白是做了一个梦。川南的父亲被惊醒了,问她是怎么了,她把梦中的情景讲述了一遍,丈夫安慰她说:“你这是思念儿子过盛,才做这梦的。”
然而,接边做这情节相同的梦,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这是上天在暗示着什么?她不知道,只能遥遥地为孩子祈祷着,
川南的母亲心里翻腾着这些事情,直到两位新人敬酒来到跟前,直到丈夫拉着她的胳膊,她才机械地站了起来。
八
婚宴很简单,只有三桌的客人,农场里除了川南父母就是王教授一家子,余下的都是吴树仁的同事。每张桌上也就只有一碗炖肉,还有一盘和着多半菜的饺子,象征和美和相互包容的意思。好在大黄二黑着实能干,逮了好几只兔子,全让立秋妈腌了,给女儿女婿的婚宴增添了一道风味别致的菜肴。其余的就是一些素菜了。两瓶二锅头白酒,却让人们热闹地相互敬着。大黄生下的小狗一满月就被场里的人抱走了,只剩下一条腿带点残疾的没有送出去。此刻,它就在桌子下面钻来钻去,寻找着落在地下的吃食。
立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给川南的父母和王教授夫妇敬了酒,又跟着树仁朝着另外一桌子走去。看着两位年轻人幸福的模样,川南母亲张雅涵在替他们高兴的同时,心中却翻腾着不尽的心事。被遣送到这儿后,她和川南父亲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她被分到了碎石厂,砸那些永远都砸不完的石头。川南的父亲则跟随着马车到处奔走,运输各种物品,成了地道的搬运工。她没有干过这种活计,很是吃力。多亏了立秋,不仅将自己的工具给了她,还偷偷地来给她示范,让她掌握了砸石头的要领。也就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吧,她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场里汽车很少,运输各种物品基本上都靠大车,这种两个大胶皮轱辘的车是靠畜力拉动的。或是马,或是骡。驾车的就称为把式。川南父亲跟过多位把式外出,不久就和那些把式混熟了。他为人忠厚,又善于开导人,谁人家里有个烦心事,也总爱对他说。还经常帮着他干那些上下货的活儿。特别是常把式,欧阳博学跟他的车最多,还受过他的一饭之恩。
那个色鬼场长上个月就调走了,据说到一个更大的场里当书记去了,接替他的是一个面容苍老的人,听说是刚解放不久的老干部,本人也蹲过牛棚。他来后不久,之前的许多约束人的条款都不再执行了,人们的日子相对要宽松了许多。新场长还调整了工作,将川南母亲调到了垫子加工厂工作。川南的父亲还在当他的搬运工,他说他干这个已经习惯了。没有必要再换。
立秋的手工布鞋还在做着,没有那么多的布票来买布,她就改用了在集市上能够买到粗布,开始她还以为这种手工粗布的鞋不好卖呢,谁知一试,比那种细布的还受欢迎,买立秋鞋的都是些干力气活的人,手工织出的粗布远比那些细布耐穿。
树仁的妹妹来了后,看了嫂子用来纳鞋底的那个简易的工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想像不到花纹那么漂亮,且针脚那么密实的鞋底就是在这个叫夹板的工具上一针一针纳出来的。两人还商量着要做一些新样式的布鞋,特别是那种两边带着松紧的,这种样式很时新。立秋之前就试着做过两双,很好卖的。只是那种松紧不好买。小姑说,这事就交给她好了。
婚宴结束了,树仁的同事吵着要闹洞房。立秋可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有些不知所措。吴树仁对她说:“没有关系,你跟着我就行了!”他挨着个给几个好友敬烟,立秋则给他们点着。人们也没有太难为她,多数人只吹灭了两根火柴就把烟点上了,只有树仁的那个死党,一连吹灭了五、六根火柴。一看手里,火柴盒也空了,立秋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一个劲儿笑着。树仁将打水机掏了出来,递给她,她顺势打着,打火机的火苗蹿起好高,那老兄怕燎了自己漂亮的小胡子,再也不敢吹了,乖乖地让立秋过了关。
人们还将一个苹果拴上,站在根板凳上,要两人背着手去咬苹果,等两人终于用嘴将苹果固定,正要咬时,那苹果却被人从上面拉了去,两人的嘴就自然地吻在了一起。众人就一起笑了起来。于是反复再三,终于让两人各咬下一口,甜蜜地吃了。
过独木桥两人配合得很好,当两人从板凳两头走到中间时,吴树仁将立秋抱了起来,身体一转,就将立秋稳稳地放在了另外一边,一次就完成了朋友出的节目。
最难的是人们出的叫着“结婚宣言”的节目,新郞得敲着一个破洗脸盆,在农场的一条大道上来回走上两遍,边走边喊:“我吴树仁今天讨媳妇儿啰!”立秋得马上答应:“我韩立秋今天嫁人啰!”引得后面跟着一帮小孩子拍着手笑。连大黄、二黑两只大狗也激动得跟着他们边跑边叫,急得那条腿有点残疾的小狗嗷嗷叫着在后面撵。
人们又吵着要让新娘子唱歌,还非得要唱刚演过的电影《农奴》中的插曲。刚好立秋看过两次那部电影,那首感人致深的歌曲早就会唱了。她知道,不唱是过不了这关的,与其扭扭捏捏让人们起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唱,她的嗓子虽称不上是金嗓子,但读书时在学校也是数得着的。
她就站在自己那间屋子里,背对着床,试了一下音,就唱了起来。
“啊——阿哥,你何须说,你何须说!且听我为你唱歌。我只能唱啊,一支无字的歌。为了我的歌,你也要在人世上活着……”
其实,树仁同事的本意是要让吴树仁听到那句“阿哥”就得答应一声,然后再往下唱,以此来逗趣的,但立秋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与电影中才旦卓玛的原唱相比更是具有另外的一种风情。人们忘记了自己的初衷,都聚精会神地听起歌来,一连让立秋唱了三遍才罢休。
立秋的眼前却晃动着川南的影子,这歌既是唱给树仁的,也是唱给川南的,在这多事的冬季,她暗暗为川南祝福,愿他也能早日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只要有爱在,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坚强地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