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迥异的反应

　　同一时刻，在电视机前观看的人数以十万计，各人的感受各不相同，各人的反应千差万别。
　　吉萍一家人早早聚在电视屏幕前。
　　吉萍早就对爸爸吉志武预报了今天的节目，并把陈云鹤的情况向他作了介绍，拉着爸爸早早坐在电视机前：“你还不认识陈云鹤吧，今天好好看看陈云鹤，人家为了救奶奶，大庭广众下跪在地上求助，这种孝心是不是值得歌颂啊？你今天认识了他，以后有机会也帮帮他。”
　　“好的，好的，不知听到你说到他多少次了，今天就认识认识他。看看能让我家这个对谁都不服气的小丫头佩服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吉志武笑呵呵地说。
　　“还有，今天可能会有妈妈的镜头，你经常上电视的，妈妈可是难得一次，一定要好好看看。”
　　“好的，好的。但愿今天有幸在电视上一睹高金凤同志的风采。”吉志武也开起玩笑来了，“哎，今天你给了多少钱？就看在女儿的面上，也不能太小气啊！”
　　“一般吧，10元，不太少，也不多，本来也想多点的，可是身上就带了100元，帮萍萍挂号、补牙，交了70多元，再说人家于县长也就出了10元，我给多了也不合适。”
　　“嗬嗬，还很世故啊！于县长可不比一般的干部，一身正气是大家公认的，你大可不必那么想。”
　　妈妈显得有点难为情了：“是的，我当时也是习惯性的思维，对于县长这样的领导来说的确是多虑了。”
　　“开始了！”吉萍的喊声给他们的谈论画上了句号。
　　医院捐助的场面出现了，高金凤拿的那张对折着的票子慢慢落了下去，又飘上来转了一圈又落下去，票子像人伸懒腰似的伸展开了，一个特写镜头，是张百元大鈔！
　　“啊？”高金凤惊愕地叫了一声。
　　“妈妈！是100元啊？我还以为是10元呢，”吉萍高兴地跳了起来，抱住了她，“谢谢你！我太高兴了！”
　　“怎么回事？”吉萍爸爸疑惑的问，“你刚才是骗我的？你怕我舍不得捐钱？”
　　“不是，不是！我是给的10元。真奇怪了。”
　　“我当时看到也好像是10元，折着的，再说颜色也差不多，我也没细看”吉萍说。
　　“可电视上明明是100元啊，难道是剪辑时弄错了？”吉萍爸爸猜测着。
　　“不知道。反正我给的是10元，我那张100元的票子交费时就破开了。”
　　吉志武皱起眉头：“如果真是剪辑时弄错了就麻烦了，这样张冠李戴，人家捐100元的人会怎么想？人家会以为是我们贪天功为已有的，多难堪的事啊？”
　　“是啊，不过我问心无愧，就是他们弄错了也不是我的责任。”高金凤无可奈何地摇着说。
　　
　　于县长吃过晚饭，照例在外走了一圈，准时在电视机前收看本地新闻。他政工干部出身，从宣传部长、副县长、到县长。他非常重视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自己也一直严以律已，嫉恶如仇，敢于碰硬，在干部群众中很有威信。今天了解到医院停药逼钱的事，联想到上次强要病人检查、化验的事，非常气愤，在院长办公室里，关上门把院长周洪彬骂得狗血淋头。
　　周院长很识相，不解释、不分辩，把责任全推给下面的人，完全是一副受蒙蔽的样子，给自己扣了“官僚主义”的大帽子，检讨自己工作不深入，表示一定查清问题，处理有关责任人，同时即兴摆出几条优惠措施，让他批评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于县长虽然对医院的做法非常愤慨，不过对他改正的决心和措施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在他要好好看看小彭对捐款事件的稿子是怎么组织的，是否可能产生负面影响？
　　新闻看完后，他松了口气。他对捐款事件的报导比较满意，把一件可能会引起民愤的事情引导到正确的方向来了。另一个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个捐100元的中年妇女，觉得她觉悟高，助人为乐的情操高尚，今后有机会也要宣传表扬一下。还有那个小孩的特写镜头非常有震憾力，惊愕、感激、不知所措的表情，把他善良、感恩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还是要让小彭再了解一下，看能有什么保障措施，使他们能有基本的生活保障……
　　
　　最为震憾的还是钱老师。看到那个小孩的特写镜头，他才知道这个跪在地上求助的孩子竟然是陈云鹤，脑海里过电影一样出现了那个站在教室门口的圆圆的脸上流着汗水，浓眉下闪烁着胆怯眼光的廋小孩，出现了班长吉萍对他陈述陈云鹤家里困难情况和他顽强自立时流下的真诚的泪水，不禁产生强烈的自责和深深的后悔，作为一名老师，对这样一个处于弱势的好学生，不了解情况就当众随意讽刺批评，会给孩子以怎样的打击啊！而在家长对小孩溺爱成风的当今，像陈云鹤那样自强、自立，知道感恩和孝敬长辈的孩子又有几个？陈云鹤的特写镜头占据着他的思维，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眼睛湿润了……
　　
　　马志伟正沉醉在小游戏机的俄罗斯方块中，被他爸爸的一声猛吼惊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跑了过去。
　　“来，给我坐在这里好好看着，看看人家小孩！”他爸爸见他手里还抓着一个小游戏机，心里更恼火。
　　马志伟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一怕的就是他爸爸。他爸爸马荣才是个房地产开发商，在城里也是个知名人士，他头脑精明，很早涉及房地产业，成功地开发了城里几个大型楼盘，不但赚得缽满盆满，还赢得了不小的声誉，然而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子不争气。他生意上的事经常外出，家里的母亲和老婆把儿子宠得上天，个子大大，白白胖胖，伶牙利齿，能说会道，就是怕学习，考试成绩总是要倒过来数。他平时没空管，只是见到成绩单才发一通火，火上来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可见他发火，儿子早跑到奶奶那里去了，有奶奶护着，他也没有办法。
　　见老爸好像没有揍他一顿的意思，马志伟放下了心，规规矩矩地在电视机前坐了下来，看到一个小孩跪在地上求助，不以为然地说：“爸爸，这有什么好看啊？不就一个小叫化子吗？”
　　“什么小叫化子？人家是为了救奶奶跪在地上求助啊，你做的到吗？啊？”
　　马志伟见老爸要发火了，不敢吱声了。这时高金凤手上的钱飘了下来，屏幕上现出了大大的100元。他吃惊说：“吉萍她妈妈给这么多啊？”出现陈云鹤的特写镜头后，又鄙视地说：“哦？原来是他啊？”
　　“你认识他们？”
　　“当然啦！”马志伟得意起来，“这小叫化子是我们班上的，叫陈云鹤，他家里就他和他奶奶两人，他奶奶是个拾破烂的，他也专门拾塑料瓶，昨天早上他迟到还给老师骂了一顿。我最不要看他！”房里灯没开，看不清老爸的脸，见他不吭声更得意了，“以前排位置的时候，他正好陪我坐，我坚决不同意，嫌他身上臭，他就陪吉萍去坐了……”
　　“没听清楚，你嫌他什么？”
　　“嫌他身上臭！”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毫无准备的他突然挨了一下重重的耳光，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马奶奶、姜玲仙立马跑了过来。灯亮了，他左脸颊上印着五条红指印，马奶奶一把抱住他，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乖乖，不哭，告诉奶奶！”
　　马荣才铁青着脸：“妈，你刚才看电视了吗？”
　　“看了啊，怎么啦？”
　　“看到小孩跪在地上求钱了吗？”
　　“看到了，那小孩可怜啊，为奶奶看病筹钱，跪在地上……”
　　马荣才打断了她的话：“那小孩是他班上的同学，昨天金老师来家访你知道的吧，说的就是这个陈云鹤，小伟伙同几个人，骂人家、打人家，今天又骂人家小叫化子，还说嫌人家身上臭，你是人吗？唉！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啊？”
　　“唉，小伟做得是不好，不过，说错了你骂骂他好了，你看这一巴掌，五个红印子，你心怎么这么狠啊？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啊？”
　　“妈！不是我说你，孩子就是给你们宠坏了的，什么也不做，只知道吃和玩，考试老是不及格，将来怎么办啊？”马荣才责怪地说。
　　“孩子小啊，不懂事，长大了就知道了。再说，我们家还要他来养我们吗？……”
　　“唉，这孩子就害在你们手上了！”马荣才恨恨地叹了一声，甩手走了。
　　
　　想一想，猜一猜：
　　1、百元大鈔究竟是谁捐的？
　　2、为什么马荣才说：这孩子就害在你们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