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举牌竞拍 暗度陈仓（四—１）

　　四—１
　　正月初八，是国家单位春节假期结束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做“年利”的一大吉日。电化县城深圳路、珠海路这两条街道上，左右邻居、对门处户，都搭起了彩条塑料布雨棚，架起了大锅小灶和蒸笼，摆满了桌凳及碗筷，筹备着丰盛的“年利”饭菜，大有摆擂台比拼厨艺和烹饪技术的架势。
　　人流、车流将不到二十米宽的街道堵成水泄不通。下午五点半钟，前来参加秦董事长“年利”的县、镇两级领导，只有在进入深圳路的西街口落下中巴车，步行去秦董事长的“天安门”城楼。
　　秦董事长早就预料到今天的交通状况，接到杨举书记秘书小周告知“书记已出发”的电话，提前带着诸葛南淼一班高管人员来到街口迎候。秦董事长和杨举书记亲切握手之时，分别向县委、县政府领导、穗城滨江建筑总公司的万钱总经理介绍了诸葛南淼一行高管人员。
　　秦董事长的“天安门”城楼位于深圳路中部，距离西街口足有一公里路程。
　　杨书记、朱县长、费主席、刘常务、万总，在秦董事长和一班高管人员簇拥下，走在两边都是锅瓢碗灶叮当响、蒸煮烩炒五味香的街道上。不时听到道路两边忙“年利”居民们的议论声：“那不是茂州市下派的县委一把手杨书记吗？”
　　“嗨！还是秦士儒财大气粗有面子，每年做‘年利’都有县领导捧场！”
　　……
　　杨举书记也许听到了他的臣民们在议论，举起国家领导人般的右手，面带微笑向两边的人群致意。
　　倏忽，一个左眼球浑浊呆滞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嘴巴歪斜、疤痕满腮的女孩和一个右手光秃秃的男孩，从街道左边的人群中窜到街道正中，扑通一字儿跪在杨举书记面前，头如捣蒜：“杨书记！恭喜发财！”
　　街道两边的人群大声附和下一句：“红包拿来！”
　　正在向街道右边人群挥手致意的杨举书记，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刘常务眼明手快，上去猛拉一把那个左眼球浑浊呆滞的中年妇女，大吼一声：“杨五妮！你这是干吗？你春节前在民政局领取的救济款花完了吗？”
　　“民政局发的那点钱，还不值你们当官抽的半条香烟钱，那家子人能活命吗？”街道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这样一句质问刘常务的话。
　　秦董事长马上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塞到杨五妮手中说：“妮妹！快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瞎胡闹。”
　　杨五妮两眼呆滞地望着秦董事长嗫嚅道：“谢谢儒哥！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杨五妮带着三个伤残的孩子还没有离开，街道两边一群人，不分老少和男女，蜂拥而至，将秦董事长团团围住：“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李哲学见势不妙，急忙召唤讨红包的人群：“过来，红包在这里！”打开事先准备好的满满一提包红包，见人派发一个。
　　秦董事长趁机引导县领导和嘉宾朋友，加快脚步离开嘈杂的现场。
　　秦董事长的“年利”安排了50桌酒席。“天安门”城楼三层十五个房间，每一个房间摆了两桌。还有20桌摆在大门前临时搭建的雨棚中。秦董事长和新鲁班企业集团公司的高管人员，陪同县委、县政府、县政协、城关镇、杨桃镇的领导及穗城来的几位嘉宾，分别入座“天安门”三楼1号房间的两个大圆桌。
　　酒席还未开始，杨举书记见缝插针谈起了工作。
　　杨举书记问刘常务：“老刘同志！刚才讨要红包的那个杨五妮是咋回事？”
　　刘常务说：“杨书记不要在意，杨五妮是本县一个上访‘老赖’。五年前，她老公在外地打工赚了一笔钱，回家过春节时，囤积了一大批烟花炮竹，准备做年利的晚上风光一番。不幸发生爆炸事故。她老公被炸伤残失去了劳动能力，杨五妮和三个孩子也伤的伤、残的残成了您今天看到的那个模样。从此，杨五妮一家每年靠政府救济过日子，钱不够花，就到县里、市里、省里上访讨要，只是没有去北京中央机关上访了。杨五妮是杨桃镇人，以前是秦董事长的邻居，秦董事长对她家里情况十分清楚。”
　　刘常务的话刚说完，城关镇和杨桃镇的书记、镇长主动向杨书记回报春节前后关于困难户的安抚工作，更多的是承认维稳工作没有做到位的错误，才有刚才杨五妮携子跪在杨书记面前讨要红包的尴尬局面。他们说，已分别打电话给分管维稳工作的副书记和副镇长了，限期整改，落实维稳工作责任制，确保群众上访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
　　刘常务不听则罢，听到两个镇的书记和镇长“事后诸葛亮”的说词，肚子里很快燃起烟花炮竹般的硝烟。他瞟了一眼朱县长和杨书记，对两个镇的干部说：“你们立马分头打电话查证落实，杨五妮是怎么从杨桃镇乡下来到县城的？她来到县城又是怎么知道杨书记上班第一天，要来深圳路走访民营企家秦董事长开展调研工作的？哪有这么巧合事，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刘常务的话，既透出灵敏的政治嗅觉，又显露修辞的文字珠玑，将杨书记专程给秦董事长的“年利”捧场说成了调研工作。秦董事长听到刘常务如是说，心里纳闷起来：“刘兄啊刘兄！你终于学会奉承领导了，你早在干吗？否则，你不至于连续当了六年常务副县长，还没有去掉官帽上那个‘副’字。原来给你提包、端茶送水、写讲话稿的秘书都调到邻县当了县长。”
　　半天不吭声的朱县长说：“既然我们是来参加秦董事长年利活动，顺便开展调研工作的，就不要弄成了一个维稳工作现场办公会。杨书记您认为呢？”
　　“朱县长说的没错，维稳是一项长期、艰巨、细致的工作任务嘛！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大家不要自责，慢慢来。士儒同志是省人大代表，是我县走出去的民营企业家，先让他介绍新鲁班企业集团公司过去一年的经营情况和新一年的发展大计吧，特别是要多给家乡本届党委、政府，提一些关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建设性意见。”杨书记说。
　　“感谢家乡的各位领导光临！惭愧。关于新鲁班地产投资集团公司的发展还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新鲜事好说的。至于那个杨五妮嘛！请各位领导不要紧张，她既不是塔利班组织成员，也不是东突分子，她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她一家五口人伤的伤、残的残，只要有一口饭吃，是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危害的。她和我是同村人，知道我每年正月初八要做年利。因此，她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带着三个孩子来县城我家里吃一顿饭，然后拿着我给他们派发的红包就回乡下了。我想，她今天遇到杨书记纯属偶然，不是故意的。”秦董事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