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四十三)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1-22 09:25:31 字数:4271
梁艳梅被众人小心地用椅子斜着抬到一间屋里侧躺在长沙发上,双眼紧闭痛得咬牙,冷汗直流。
梁秀娟在旁看着,急得直搓手,焦急地问吴吉伟:“救护车啥时到?赶快就近找医院检查一下吧?”
吴吉伟说:“地方上的医院不放心,耐心等一会儿。”
梁秀娟说:“催!要快!”
梁艳梅痛得直呻吟。
吴吉伟蹲下身关切地问:“再忍一小会儿行吗?救护车马上就到。”
大伙又熬等了好一阵,终于上救护车去了部队医院。
一切忙完,梁艳梅躺在病床上见吴吉伟和一个老医生正在门口说话,就轻声对梁秀娟说:“姐,别让他为我忙乎了。”
梁秀娟坚决的说:“办不到!”
梁艳梅就恨道:“都怪你,我本来好好的,非要弄来见个鬼面呀!你们安的什么心?”
梁秀娟冷冰冰的说:“这事你待一会问妈吧,是妈要我安排的,马上就到。”
“啊!妈都知道了?这是你的大阴谋吧?我不会再和那个非洲狮来往,能走路了就回去。我喜欢到芝兰县的山水中去做些实事儿。”
梁秀娟哼鼻子道:“别装成热爱山水的野兔了,在芝兰县还没疯够?回不去了,和你那个所谓的心上人儿断了吧。”
梁艳梅说:“纠正一下,治理江水不是发疯,那个人也有名字,我和他断不了!”
梁秀娟气得直瞪眼,再想争辩时见人已经到了跟前,只好作罢。
梁艳梅瞟见吴吉伟一副多管闲事的着急样儿,想不理他又觉不近人情,便点头敷衍,然后皱眉不语。
吴吉伟介绍道:“这位是本院骨伤科的王主任,专家。”梁秀娟伸手握了表示感谢。
王主任过去问梁艳梅:“哪边疼?”
梁艳梅说:“右边。”
王主任说:“抬起右手,举高,对,举直,保持。”又在她肋间按了几下。
梁艳梅痒的喊痛。
王主任对吴吉伟说:“问题不大,住院观察,我先看片子。”又对梁秀娟说:“亲属吧?请来一下。”
在走廊里王主任对梁秀娟和吴吉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像骨折,有可能是骨裂。如果没有其他损伤和内出血,半月内就可以回去养了。”
梁秀娟忙说:“想让她多住些日子静静心,主任看两个月行吗?”
王主任诧异地问:“为什么?”
梁秀娟笑着说:“想找个理由关她禁闭收收心。”
王主任为难道:“医院不可以这样做。”
吴吉伟忙说:“可以可以,顺便做些全面体检什么的,院长那里我去说。”
王主任无奈地笑道:“办手续吧,我还有个手术。”握手告辞。
梁艳梅的母亲姚彩云急匆匆赶到病房时,梁艳梅一看说声“不好”,闭眼装睡。
梁秀娟喊:“妈,人在这儿。”
姚彩云走到床前端详了半天,问:“睡着了?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还要我们怎么操心?。”心疼起来。
梁秀娟说:“妈,她装睡。”
梁艳梅听见了睁开眼睛瞪视着问:“姐,你咋这么讨厌呢?”又撒娇道:“妈…,我受重伤了,妈你怎么才来呀?我是在姐开的那个鬼祟阴暗、假冒外国的咖啡馆里摔的大跟头,当时痛得都没气了。嘿嘿嘿,哎哟嗬!妈?骂她!”
姚彩云责怪道:“你多大了?”
梁艳梅笑着说:“八十岁了也是你的女儿嘛。”
姚彩云就笑,举手要打又没打,说:“我就不该来看你。”
梁艳梅说:“妈,快把二丫头赶走吧,我俩好说说知心话。”
梁秀娟说:“谁稀罕守你,我还真有事。妈?先走了?”
梁秀娟走后梁艳梅说:“妈不用担心,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现在可忙了。谢谢好妈妈来看我,要没你一句话,这次我就来不成北京了。”
姚彩云说:“芝兰江的事你别管了,好好在北京陪我一段。”
梁艳梅皱眉说:“这可不行,工作不能半途而废。”
姚彩云说:“这件事你爸在抓,你大哥也在参与,上上下下又都很重视,不缺一个傻丫头。”
梁艳梅眨眨眼睛想了想说:“那…?再议吧。妈,我不想认识吴吉伟这个异人,你看他的打扮多奇怪呀?肯定属于资产阶级自由化那伙的,我们都要警惕他。”
“胡说。”
“真的!”
“他和你姐上过同一个幼儿园,在八一小学同过班。他父亲是你爸的老司令,我比你了解情况。”
“还有这历史?”
“对,后来他父亲调北京,全家都搬来了。”
“原来如此。”
这时进来一位护土,个子高挑,俊秀的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梁艳梅听她亲切地喊了声“奶奶”,又叫自己是“小姑”,还显得很不好意思。便高兴道:“叫得多亲热啊,一听就是一家人。来!近点儿!让姑瞧瞧俊不俊。”伸手去握。
这位护土忙伸过手来交给梁艳梅握了,却被梁艳梅盯羞了,低头笑道:“我叫苗冬梅,小姑好。”
梁艳梅一听就乐了,说:“怎么你也姓苗啊?末尾还有个和我一样的梅字?真是巧了!这个名字取得真好。”突然想起妈在旁边,伸舌头改口道:“好就好在冬梅二字上。宋朝林逋有诗云,‘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不该就是你这种仪态吧?”然后转过头去见妈也在乐,似未察觉,这才放心。
姚彩云说:“我这个女儿呀,是长不大的任性鬼,偏又爱弄诗。今天还算好,没嚼出几句她自己的破诗来笑人,不用理她。”又对梁艳梅说:“苗冬梅是梁宁的对象。”
梁艳梅听了惊喜道:“哦?果然!对了,有诗云:仙女下凡尘,入了我家门,不是来问路,姻缘在此处。哈哈哈!哎哟哎哟!又痛起来了。”
大家都笑。
姚彩云问:“没说错吧?她的毛病又来了,韵不对,对仗也不对,总之全不对,是在信口胡诌。”
苗冬梅的手被梁艳梅握着不敢抽回,说:“梁宁最佩服小姑了。”
梁艳梅呵呵笑道:“那是,他小时候闹的很,谁都惯着让着不然就闹。但他怕我,我戳着他的脑门子训斥,还不敢哭,你信吧?”
苗冬梅笑开了花,说:“信,信信!”。
梁艳梅突然惊道:“哎呀你是双酒窝!我是单的偶尔才是双的。”咂嘴赞叹不已。
三人说些闲话,多半是有关梁宁的,说了许多他小时候做的笨事儿,笑得惊扰了别的病员休息,有人就提意见。
苗冬梅便说该走了,说在内科上班,会每天过来几趟。
这边刚走,母女俩还没说上两句悄悄话,见吴吉伟进来了只好打住。
吴吉伟问候过梁艳梅的母亲后说:“姚阿姨,单人病房最快要明天才有,先暂时住着行吗?”
姚彩云说:“我数了数这屋有八张床,是有点儿相互影响。”
吴吉伟说:“手续都办好了,该交待的也找过人了,请阿姨放心,艳梅的事就是我的事。”
梁艳梅听见了心想,他倒好,刚见了个面就生拉活扯地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妈也是真不会挑人,弄来个打扮得这样奇怪的,不是在出我的丑吗?又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让他逮住了机会。于是又开始装睡,打定了主意不理。
姚彩云说:“吉伟,住院期间她就交给你了,如果她敢使小性子,就给阿姨来电话啊?”
梁艳梅听了使劲儿闭眼咬牙在心里说:“我绝不干!等着瞧吧。”
哪知吴吉伟正看着,见梁艳梅脸上起了皱忙弯下腰关心道:“又痛了?厉害吗?”
梁艳梅听他凑得这么近,热气都吹到脸上了,赶紧扭头避让,睁开眼睛喊:“你吓着我啦!”蒙上被子躲起来,又在被子里面喊:“出去出去!”
吴吉伟很尴尬,再看其他病员也正评评判判地看着,自己明显不受欢迎。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下不来台,苦笑道:“阿姨你们说话,我就在门外有事叫一声。”转身出去了。
梁艳梅听见了慢慢地伸出头来怪模怪样的咕哝道:“哼!身背后的大字不知是啥?还总爱甩长发故做潇洒!这叫‘装灯儿’,他艺术家个屁!”
旁边有人偷着笑出声来。
姚彩云嗔怪道:“又犯毛病了是不是?怎么一点礼貌都不讲?妈还在就敢这样?眼里也太没人了吧?艳梅我可告诉你,妈听了刚才的牢骚很生气,很看不惯你这种吊儿郎当信口开河的样子。”讲完重重叹了口气。
梁艳梅就笑,说:“妈你坐下,快坐下。”伸手去拉。见母亲边生气边坐了又说:“妈,你看他的头发比我还长,如果走在一起,背后看简直就是两个女的嘛。妈,再看他的大胡子,像马克思呢还是更像托尔斯泰或者泰戈尔?我看和泰戈尔有一拼。妈,他肯定不是党员,是个崇洋媚外的二鬼子。妈会狠心把女儿交给他吗?就不怕公安局找上门来?”说完听见几处都在笑,母女俩也笑了。笑过之后姚彩云压低了声音说:“别太得意,笑得像鼓眼鱼,妈不想听你胡说八道。这种事你也敢哇啦哇啦地不避人?疯丫头,等明后天搬了清静的地方,妈再仔细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记住不许再任性胡来了。”轻轻地拍了她的脸一下。
梁艳梅伸长了脖子扬起脸说:“妈,你再轻轻打一下这边,这是亲热。妈,我都三十岁了,那他该有三十好几了吧?想没想过这里头会有啥问题?”
姚彩云小声说:“没问题,和你一样都是未婚,只比你姐大两个月不到。”
梁艳梅想了一会儿怀疑地问:“妈,叫我来北京是陪你呢还是专门为了我的事?”
姚彩云听了一惊,说:“你看妈都忘了!梁宁想吃我做的红烧肉。不行快中午了我要走了,你在这儿要好好的啊?”起身就走。
梁艳梅说:“妈,叫粱宁下午来医院看我,说小姑这么些年一直没捞着见面,想他了。”
姚彩云说:“行行,得赶快走。”走到病房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梁艳梅,不放心地摇摇头叹了一声。
梁艳梅也叹气说:“孙子比天还大,当奶奶嘛。”
就听有人问:“是部队的家属吧?妈妈做什么工作?俺明年就够资格探家了。”
梁艳梅听出她是个新兵,问:“河南人吧?”
她说:“对着嘞,俺家在农村。”
梁艳梅点头道:“哦,还真是河南的。我妈是教书的。”不想告诉她。又说:“我们家三代都有当兵的,我曾经就是个老兵。”说了部队的番号。等了一会儿没反应就问:“怎么都不喊‘老兵好’啊?”
就听这人说:“这屋你还真不算啥,旁边这位大姐是军区通讯大队的,正营职,立过集体三等功,她家也是三代军人,爹是将军。她骑摩托车时不小心摔平了鼻子,暂时不想说话。”
梁艳梅问:“是说不出来吧?那你是干啥的?为啥住院?”
这人说:“俺和营长一起摔的。”
梁艳梅忍着不笑出声来。突然看见吴吉伟又领着几个穿白大褂的进来了,心中一沉。其中有个满头白发的过来问:“怎么样?嗯,看上去还行。”
吴吉伟对梁艳梅说:“老院长来看你了。”
梁艳梅一听赶忙要坐起来,痛得皱紧了眉头。
这位院长和蔼地说:“病人不要动,我们来。”开始检查询问,然后又和身后的人商量什么,最后大声说:“那就转到特诊二区吧?”
没人表示反对。
梁艳梅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阵,等吴吉伟送走了他们又回来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拍床大声说:“你在折腾我!”
早有忍不住的病员说了句难听的话,把两人都骂了。
吴吉伟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尴尬的站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只好先退出去。
梁艳梅本不是性情乖戾的人,都是那一跤摔的,事情弄成这样她心里很烦躁,不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任人摆布,心中怨道:“来北京头一个上午就撞上这样的倒霉事。”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