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鸳鸯会志娇相依
作品名称:桃花错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5-01-20 10:39:09 字数:3699
未了一滴探春蕾,
杏花开罢柳蓉飞。
竹簇遮下金鱼跃,
秋草一炬已成灰。
我将旧爱得相识,
水里枝头各一对。
青丝年少尚觉早,
高堂白发尽思归。
如今说张娇(字茗焉)正弹琴时,有丫头婢子们奉上茶来了,只还笑道:“姑娘,吃早茶吧!”张娇一顿,不由得心头一颤,随道:“风儿呢?”那丫头忙微微拜道:“大爷叫风姐姐去前头了,我本是在二爷屋里的,大爷怕姑娘等急了,才打发我来了!”张娇闻言心里不悦,端了杯茶方才娓娓叹道:“怎么,才刚听到前头乱哄哄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丫头忙道:“还不知道呢,我这就到前头问问去!”张娇长舒了口气,放下了茶,缩紧了眉头急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主子爷们儿的事儿,还有你们管着的,可如今是我问你,你偏又回来问我不成?”那丫头吓得浑身打颤,只忙跪下拭泪乞道:“姑娘姑娘,是奴婢没用,好姑娘饶了我这回,下回再也不敢了!”张娇闻言骂道:“撕了嘴的小蹄子,是你在咒我不是!”因把案上的东西抹了个干净,掀了桌子,起身喝道:“好也是个大家闺秀,我知道你们是些吃软不吃硬的,他们家里老婆、小姐们惯坏了你们的,在你们爷屋里,你们也这样,遇了事儿先去打听再回吗?”
忽闻一阵哭声,风丫头匆匆跑来了,张娇一惊,风丫头扑通跪在了当下,只哭泣道:“不好了姑娘!”张娇急道:“到底……怎么了?”风丫头忙回道:“咱们家二爷,让都察院的人,给锁了去了!”张娇惊道:“什么事……?”风丫头泣道:“说是咱们家二爷吃醉了酒,把西廊下的金一家的给……给玷污了!”张娇急道:“什么?”风丫头忙道:“那金一家的回去赌气,便跳井死了,这会子她娘家的人就把咱们家二爷告了,大爷这就请姑娘去商量呢!”张娇倒吸了口气时,忽然咳了几声,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来了。
夜已深沉,张娇、韩庆华(字子如)与众人坐在堂下一言不发,乡公起身捋须叹道:“浩扬这事儿,不好办哪!”张娇锁眉惊道:“乡公……?”韩庆华拍案起了身来,众人惊时,闻他喝道:“冯家遭难那年,浩扬尚小,因托付于师尊,今师尊已去,老太太又没了,浩扬今日之事如有个闪失,岂不是我的罪过?”说着摔碎了手里的茶碗,含泪又道:“不然,秋决之时,我便杀进刑场,大不了一死,既不负两世人托付,又何惧哉?”乡公阻道:“子如之言,差矣!”张娇一惊,乡公忙道:“想来只不过是玷污了一个民女,只给她娘家一些黄白之物,也就压下了。如今的事儿,怕是有人作祟啊!”众人惊时,乡公忙道:“前时太君在世之日,常与南安王、鸿儒王教化,遂而与众王府主子、诰命交厚,凡遇大事,皆可得意,只是,与宫里的内监,多有不周,如今督察院的人多半是听了内监里的话,才把这事弄大了,想来,就不好办了啊!”张娇锁眉叹道:“如此,二哥休矣!”当下众人都摇头叹了口气。
话稍偏远,杨志勇(字仲真)正领着孟鑫(字心怡)在荷塘边观鱼儿时,远远处白骏(字寒奇)、侯冲(字子凌)大喘着粗气匆匆跑过来了,水中鱼儿一惊都潜了下去,志勇见了二人一惊,孟鑫撅起了嘴,孩子气道:“都怪你们,把鱼儿都吓跑了!”白骏忙过来拉起了孟鑫,随而微微笑道:“心怡乖,哥带你去那边玩儿!”孟鑫做了个鬼脸,便跟着白骏远远跑去了,志勇看他们跑远了,忙回身惊道:“怎么了?”侯冲缩紧了眉头,这才急道:“庄子里大舅老爷派心腹人来说,二舅老爷的案子结了!”志勇惊道:“怎么判的?”侯冲含泪叹道:“斩监候!”志勇急道:“什么……?”侯冲忙道:“大舅老爷有意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志勇一怔,遂点头道:“知道了!”
杨志勇连夜纵马到了禄阳,在后厅见到了韩庆华,方闻庆华含泪叹道:“今番传志哥儿来此,是有一要紧的事,务必要应了我才是!”志勇锁眉一怔,忙跪拜道:“舅舅尽管明言,仲真,自当竭力所能!”庆华忙扶起了志勇,方含泪叹道:“这次,我们家是遭了内监里头的算计,抄家、灭门,随时皆是!”志勇闻言大惊,一时间不知所措,庆华急道:“当今之计,我死无恨,只为保全娇哥儿!此事,非你不能!”志勇锁眉惊道:“舅舅尽管吩咐,要仲真如何保全娇妹妹,虽死,定当保全无恙!”庆华摆手叹道:“泰安是玄门重地,皇室视为正宗,不敢轻动,今只有让娇哥儿也到那儿去,才是脱身之计!”志勇一惊,庆华随道:“我有意让娇哥儿与你结成良缘,怎样?”杨志勇闻得此言,紧紧地缩紧了眉头。
次日一早,张娇正在花园练剑,忽闻一阵噪杂。杨志勇匆匆来了,张娇见势一惊,含泪缩紧了眉头,手中的宝剑,脱落在了地上。志勇忙上来急道:“妹妹速去收拾行装,与我离开此地!”张娇锁眉惊道:“是何言也?这里,乃是我家,你莽撞而来,又说得这番荤话,岂有此理?”志勇一怔,低头一叹时,乡公仓惶到了,因忙拜道:“二位怎不速去?”张娇惊道:“乡公……?”乡公忙道:“华大爷留下一书,往京城去了!只请志哥儿带你速去!”便忙递上了一封书信,张娇打开一看,不禁泪如雨下,便忙往外跑去了。志勇追了出来,张娇已纵马去了,志勇不敢怠慢,速上马追去了。
出了齐关,方至红枫林时,迎面两匹快马而来,近了些,方见得是王子灿(字雁翎)、蔡雄峰(字源声)来了,细一看,子灿怀里还有一人,却是一个重伤的韩庆华,张娇见了含泪呼道:“大师兄?”便忙下了马来,子灿二人一惊,忙下马急道:“可是张女侠?”张娇便忙去扶下了韩庆华,因哭泣道:“大师兄……大师兄……?”远远处一阵嘶鸣,杨志勇到了,见了当下情景只锁眉惊道:“峰大哥哥、灿二哥?”因又见了张娇怀里的韩庆华,因忙过来一看,韩庆华浑身中了数箭,口边正流出血来,似乎已奄奄一息了。
蔡雄峰过来了,只摇头叹道:“我二人自京城而归,路遇铁松林时见韩大侠已身受重伤,本欲待他疗养再归,无奈韩大侠执意要回来,只说有余愿未了,还要见张女侠……!”回望去,张娇轻轻擦去了韩庆华口边的鲜血,哭声正急时,韩庆华微微睁开了眼睛,志勇忙跪拜道:“舅舅有失,仲真之过也!”便忙叩首落下泪来,张娇惊道:“大师兄?”众人忙过来了,却闻韩庆华使足了力气微微叹道:“娇哥儿……!”张娇泣道:“大师兄……茗焉儿在呢,师兄……大师兄!”庆华轻轻摆手阻道:“我死之后,且听我言,追随志哥儿而去,且要保重自己,不要再思报仇雪恨之事……,切不可再思报仇啊……!”张娇摇头哭道:“大师兄,我……!”已然泣不成声了,回望去,韩庆华一口鲜血吐出,便断了气。
葬了韩庆华时,天已尽黑,蔡雄峰、王子灿长长地叹了口气。杨志勇含泪扶起了哭得正紧的张娇。那张娇回头望着志勇,忽然又是像受了万般委屈似的放声哭着扑进了志勇怀里。好一会儿方闻王子灿低声叹道:“大明历律,韩大侠有劫囚之罪,恐怕张家有灭族之祸,韩大侠既然有心,还望娇姑娘依大侠之计,先回泰安暂歇,再做计议!”张娇傻傻的不知所措了,忽然咳了几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便倒在了志勇怀里,志勇瞪大了眼睛,含泪急道:“娇妹妹,娇妹妹……!”二人偎依在了当下,子灿忙上前给她把脉试听,只倒吸了口气,点头叹道:“没事儿,只是一时气不顺,昏过去了!”志勇傻傻的看着怀里这个陌生而又温馨的小姑娘,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有了一丝笑意,一顿,又叹了口气,时蔡雄峰叹道:“朝野动乱欲起,纷争愈烈,时局不稳正在眼下,圣上派人出京,必是督察衙门来人了,到时候抄家、灭族,实不堪也,张家,恐不能回去了!”于是急道:“如此,咱们即刻便回山东,依韩大侠遗嘱,早早圆满了仲真兄弟和娇姑娘的婚事才是上策!”志勇惊道:“大哥哥……?”子灿点头叹道:“按大明历律,怕是只有如此,才能保全娇姑娘性命了!”志勇锁眉凝视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张娇,含泪闭上了眼睛。
半月后,星空皓月布置起了新房。彩带高悬、红灯满挂,红双喜贴满了园子。饰品、美器四下陈列,处处玲珑剔透、件件金玉点缀,礼器齐备,声乐奏响。好一个敕造公府,果然是豪门望族。李春慧(字仪亭)、方蕾(字言之)搀扶着郝太君坐到了正堂,下头是蔡雄峰、王子灿、丁力源(字誉涵)、王树栋(字子诺)、叶一茗(字子欢)、肖玲(字可真)、许凝(字子旭)、侯冲、白骏、孟鑫、萧亦勋(字智星)众人,先给老太君磕了头,方才坐在了堂下的两席上,再往下是乡公、名流,泰安官员、将领,远房的亲戚、门客,好一番热闹非凡。杨志勇喝得酩酊大醉,只还在敬酒谢客,而洞房里的张娇,红妆下竟然落下泪来了。时有歌声唱道:
未了一滴探春蕾,
杏花开罢柳蓉飞。
竹簇遮下金鱼跃,
秋草一炬已成灰。
我将旧爱得相识,
水里枝头各一对。
青丝年少尚觉早,
高堂白发尽思归!
直到窗外皓月当空,星光闪烁,回头望去,杨志勇早已酣睡,张娇紧咬着嘴唇,泪流依旧,遂又唱道:
残花片片拢黄土,
波光粼粼未了湖。
路人怨说春已迟,
踏卧旧草观新语!
王树栋紧紧的搂着叶一茗偎依在妙音大观的亭子下面,遥望着星空皓月的一切,听罢了这两首曲子,看屋里的烛光灭了,各自长长地舒了口气,眼里噙满了泪花。天然飞歌前面的廊子下,侯冲也没有安睡,只也望向星空皓月,低头一叹,便往听雨轩去了,到了听雨轩,远远看见孟鑫正托着腮坐在门阶上发呆,侯冲一怔,便止住了步子,含泪悄悄退了回来。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