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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叛徒 第六章 第四节

作品名称:谁是叛徒      作者:石佛      发布时间:2015-01-13 21:04:22      字数:3033

  三姨太在睡眠中总虚惊,仿佛院子里有啥作响,她几次坐起来趴在窗台上望着漆黑的夜。她放心不下少奶奶,但愿她平安生产。少奶奶望前的月子,一连串又发生了那么多揪心的事,这下好了,刘大个子去了外地养伤,他不再和金家作对,金家二少爷不会故意刁难了。三姨太脸上平分了几分忧愁。
  许多往事缠得三姨太不耐烦,天亮了,她早早地下炕,自己开始梳妆,她不好意思叫小蔡,七姑娘活着时是个好佣人,而蔡会长干的是大事情,很多事儿不好意思指使她,从此三姨太日日自己照顾自己。
  梳妆完了,三姨太走进了少奶奶的房间,少奶奶浑身浮肿,这一胎很特殊,觉得又累又乏,浑身没劲儿。三姨太摸了摸少奶奶的额头,不发烧,你觉得咋样?三姨太问。
  唉,说不清啥地方难受,少奶奶说。她指指肚子,娘,可能是两个,两个在里边总打架哩。疼得我睡不着。
  疼,也得下炕走,这样坐下去你会弄出病来,啥也别想,好好养你的孩子。三姨太拦住了少奶奶的手,俨然母女般的关怀。少奶奶眼里含着泪,我要是难产咋办?
  你呀瞎寻思,他忙他的,你一样生。放心,有我呢?别总哭,没人照顾你也得学会照顾自个。时下这么乱,你就别添乱了。
  蔡会长做熟饭的时候,三姨太才从少奶奶的房里出来,她放开鸡窝的木门,然后撒了几把高粱,数了数欢蹦乱跳的公鸡母鸡,这才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肯说话,更没人提起大小姐。因为谁也不想提起,好像她死了是最好的归宿。三姨太经常诅咒大小姐,大小姐真的死了,她承受不了了,还有林先生,他们真是一对冤家。
  蔡会长对三姨太充满了同情,但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看来,只有时间是最好的安慰,用话语是多余的,每当你想安慰她时,三姨太总是提起大小姐那悲惨的情景,光着身子挂在门楼上让全镇的人看,那耻辱真是锥心泣血。
  三姨太吃完饭,来到了祠堂,点上香,给列祖列宗磕了头,为大小姐祈祷。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得让四少爷把大小姐埋了,不管找个啥地方,虽然孤女不能进坟地,总得埋掉。
  快晌午的时候,天又阴了起来,开始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待平静之后,又是蒙蒙细雨,三姨太望着院子里的积水心里很烦,不知所云,她就怕下雨天,一下雨心情就乱遭,秋天打雷,遍地出贼。
  这时有一个人顶着破草帽子走进了院子,上了台阶摘掉草帽,这才看清是钱镇长,他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三姨太领他进了东屋,接着拿出了压箱底的衣服让他替换。
  钱镇长说,洪恩玉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呢?
  我不留着,你有替换的吗?三姨太说。
  钱镇长开始脱衣服,露出了肥大的胸肌,三姨太递过手巾,然后在钱镇长的背上拍了一下,结实的像头牛,快换上,别着了凉。三姨太眯逢着眼,让钱镇长一阵心热。
  钱镇长盯着三姨太不说话了,三姨太的手传来一种灼热感,作为镇长他见过许多女人的挑逗,暗示,可他从不敢深想三姨太,他认为三姨太很正统,守规矩,恪守妇道,但是他错了,他忘记了三姨太是守寡多年的年轻女人。
  三姨太喘息不均匀了,面颊泛起了红潮,甚至拍打了一下钱镇长之后就颤抖了,她苦熬岁月,犹如被囚禁的女人,那种骚动不安的情绪时时折磨着她、压迫着她,在她年轻的血液里奔涌,在她肉体里狂流,仿佛每天都同自己搏斗一样,苦涩、艰难,思虑千头万绪,梦中的期盼望眼欲穿,生命载着躯体成了麻烦和拖累,心情是那么乱糟,自己拥有肉体的回忆和千万次堕落的期盼。因此,嫁给洪家做小相夫教子,更恐惧男人的负心,老爷去世多年了,她满腹苦水无法倾泄。空屋子冷清如水,谁来慰藉这难以缓解的痛苦,这颗孤独的心。欢乐的时光转眼即逝,面对的是一辈子的苦苦支撑,受煎熬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白开水一样的不咸不淡,无滋无味。
  钱镇长的出现的确让她感到怦然心动,当大胆妄为地钱镇长抱住她时,她又本能地推开了他,不,不行。我老了。我老了。钱镇长说,你比我还小哩,咋能说老了呢?
  三姨太的耳朵灵,她听见了小蔡的脚步声,两个人刚坐稳,蔡会长在门口喊了一声三姨太。钱镇长说,你胆子太小,想的倒是疯狂。
  蔡会长说,你说啥?钱镇长说,我说三姨太哩,总是放心不下四少爷,也难怪,儿行千里母担忧吗?平安回来了还后怕。
  三姨太觉得蔡会长来的不是时候,她谨小慎微,那种即将喷发的欲望,软弱无力地缩了回去。
  三姨太觉得脸发烧,从未有过的激情与欲望,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这情绪搅得她心里很乱,真怪,一时,心胸塞得满满的。
  她日夜渴望着但又努力地支撑着克制着,把一切痛苦隐藏起来,对男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封闭着自己,极力地做到不激动。钱镇长总用异常的眼神看着她。她看见他闪光的脊背,心儿就狂热起来,她想到了他的野性与粗暴该有多么美好,可又不得不保持着自己的洁净与芬芳。
  蔡会长见三姨太沉默无语,她问钱镇长,最近敌人有什么动静?
  钱镇长说,没有,路边刚来,可能要整治一段时间。金长起对我严加防范。
  三姨太说,你是镇长,多在他们面前说点儿好话,你是我们家的保护神。真有一天金长起又闯进来,不会死心的。尤其刘大个子杀了山本,日本人肯定要有行动的。
  蔡会长若有所思。啊,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少奶奶。说着走了出去。
  三姨太哼了一声,随后又说,钱镇长,你也走吧,大白天价省得让人撞见说闲话。
  那我晚上来行吗?钱镇长脸上堆起了笑容。你说,外面下着雨我咋走,你这个人呀,有事别闷在心里,你就说,我啥事都肯为你办,只要你说句话。
  难得你是一片好心,可我报答不了。三姨太叹了一口气,不再瞅着钱镇长,她想向人倾诉,她憋闷极了,当这一切即将行成之时,她又犹豫了。如果不是蔡会长突然闯进来,她想顺遂自己的欲望渴望流浪一回,可惜激情被破坏了,像往常一样又开始了提心吊胆的幻想。
  三姨太笑了笑,眼泪就流了出来,钱镇长以为三姨太又在呼唤他,他凑了过去,用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双手欲要得寸进尺,三姨太一反常态,你走,你走吧。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我是清白的。
  钱镇长见三姨太咬牙切齿,于是忧心忡忡,困惑不解地退了出去,在院子里淋了一会儿雨,想不明白她到底啥心思。索性走了。
  三姨太一个人倒在炕上抹了一把泪,她觉得男人总是缺乏耐心,不懂女人的心思,甚至不想猜透女人的心病。
  因为三姨太明白,反而自己束缚了自己,她心性敏感,怕遭人议论对男人做出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实际上她心里很苦。
  她渴望男人,但又拒绝男人,她知道,她拒绝钱镇长之后,他不会有第二次非份之想了,她希望他勇敢起来,永远处于进攻的气势,可惜这个机会可能永远错过了。
  三姨太在炕上躺着,思绪很乱,浑身疲软,她起身后,找来一把油纸伞来到门口,院子里的雨丝渐渐沥沥的,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她的手脚,尽管她渴望飞翔。
  为了不使小蔡有别的想法,她走进了少奶奶的房间,少奶奶在炕上倚着被子躺着,蔡会长正在给她按摩。
  三姨太,你淋雨了,蔡会长问。
  三姨太笑了笑,你看,我拿着雨伞忘了用了。咋样,要是难受就去请大夫看看?
  少奶奶说,娘,我没事。
  蔡会长说,真用不了几天了?
  三姨太伸手摸了摸少奶奶的肚子,这令她回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怀着四少爷时心中充满幻想的甜蜜。
  少奶奶开始喊疼,立刻就出开了汗。蔡会长说,我去请接生婆。
  三姨太说,等等吧,她生过一个了,不会难产。
  女人很有耐心,也喜欢等待,三个女人各有各的心思,一时无话。
  三姨太说,今天怪了,都这个时候了总下雨,让人心烦哩。
  蔡会长也随声附和,她觉得三姨太比往日表现的异常,与往日相比判若两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忍受寂寞与痛苦的人,脸上流露着明显地标志,不同寻常,三姨太好像被岁月的孤寂折磨地已经麻木,不麻木的是梦境,仿佛这梦境永远伴随着她,使她懂得幻想男人来临是很幸福的事儿,可是距离拉大,在现实生活中她又甘于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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