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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第二章 孕育

作品名称:母亲的红嫁衣      作者:清纯芳心      发布时间:2015-01-25 09:56:08      字数:12512

  (二)
  母亲在新婚第一年的日子里,和父亲也有不少的磕磕碰碰,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夫妻俩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合。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夫妻像是玩过家家似的,玩着、玩着就玩出了感情。那时候人比较实在,责任感也比较强,即便是很不幸的婚姻,也很少离婚,夫妻都是在责任感的压迫下相互忍耐相互体谅,母亲和父亲就是这样的一对夫妻,小打小闹的却是感情越来越深,相濡以沫共度人生。母亲最看不惯现在人将婚姻似为儿戏,对婚姻不尊重,任性的没有了宽容。虽然母亲看不惯,但母亲能理解现代人的那颗脆弱的心。
  一年之后,爷爷他们弟兄三人也分家了,一个大家庭分成三个小家庭。母亲在经历和父亲婚姻的磨合,同时也经历着这个大家庭所有人的考验,他们用不同的方法对他们家的这一新成员——母亲人品的考验:爷爷总是装出一副无意,却是有意地将身上的零钱胡乱地掏出来,放在母亲时常能看见的地方,这是对母亲在金钱上的考验,母亲不管她的公公是有意还是无心将钱“乱放”在那里,母亲都当成是无意,她会将那些零钱原封不动地放在灶神爷的香炉下,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着,等爷爷从地里回来,母亲当着全家人的面,将钱还给爷爷。爷爷无数次的考验着我的母亲。母亲也无数次将钱收好,无数次地一分不少地还给爷爷,一直到爷爷不再玩这种把戏。
  虽然爷爷表面毫无表情,但在心理却是慢慢的敬佩起这个只有一半听力儿媳妇,除了对她说话要提高嗓门之外,她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文静娴熟、善良能干,不仅是脸蛋长得漂亮,而却身材也很好,大大屁股一看就能生一群儿子娃,就是有点面黄肌瘦,在她娘家没有吃好,营养不良而导致的脸色苍白,这不要紧,咱们老郭家能把她养的白白胖胖地、练就的结结实实,好让她给宝存生一堆的娃子们,老郭家就后继有人了,而且是一好百好。这是爷爷不露声色的自信。可是让爷爷心里犯难又琢磨不透的事:宝存结婚快一年了,也不见这雪悦的肚子有啥变化哩,会不会有啥毛病哩?爷爷坐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一边抽他的旱烟锅想他的心事,一边看着母亲忙出忙进、麻利地干着家务活。爷爷并不知道母亲只有半个听力的原因,他对这事也不会关心,他关心的是母亲能不能给老郭家生一男半女,眼看这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也没看见有个啥动静,会不会不生?爷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有一点坐不住了,他将还没有抽完的旱烟锅里的烟灰在石头上磕干净,就火急火燎地找我奶奶。奶奶正和母亲在锅台上忙着蒸馍,爷爷也不顾奶奶的面手,看了一眼低头揉馍馍发面的母亲,拽着奶奶就往出走。奶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吓得脸色苍白,此时她被爷爷拽的直不起身子,踉踉跄跄的跟着爷爷走到柿子树下,可以说奶奶是被爷爷连拖带拉地拽到树下,奶奶还没站稳。爷爷就开口问奶奶:“这都快一年多哩,咋不见有啥动静?”奶奶被爷爷问的是二丈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啥动静?”奶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知道自己的话又要招爷爷的骂了。果不然不出所料,爷爷黑着脸就骂开了:“狗日的,不知道你整天干啥吃的哩,啥动静?哦!肚子里的动静。”爷爷说着向屋里撅嘴。奶奶这下才明白爷爷的意思,这确实是个事,可是奶奶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爷爷,毕竟我年轻的奶奶这是第一次做婆婆,没有经验,再说我奶奶也刚四十岁,论年纪论资历都不深。奶奶沉思了一下,她灵机一动先把爷爷应付过去再说,要不然爷爷又要破嗓子破锣地乱骂一通,叫人听见了也不好,奶奶低声说:“你看,就那身体,谁敢叫有个啥动静?等一段时间她身体养好了就会有动静的哩。”爷爷也觉得奶奶的话有道理,再没说啥,拿着镢头下地了。
  奶奶看爷爷下了场阶塄(院子的界面)去地里干活。她也折身往回走,奶奶迈着小脚,扭着优美步伐,身子也跟着摆动。这下轮到奶奶犯唧咕了:这的确是个问题,自己十三岁就进了老郭家,十六岁就解了怀,生下宝莲。可这雪悦今年也十七了,结婚也快一年多,咋说也应该解怀,咋说哩,也不见个动静,真急死人哩。奶奶在心里唧咕着就进了厨房,看见母亲把馍放进锅里,正在拉着风箱烧火,奶奶盯着母亲看了老半天,不知道从那儿解决这个摆在她面前的难题,真叫人犯难肠。母亲只顾低头看灶火了的火苗,她要将锅里的水烧开,让锅里的气从锅盖的四周冒出来,母亲并不知道锅里冒出的热气叫“水蒸气”。她只知道蒸馍时,锅里冒的白气越大,蒸出来的馍馍就越好。母亲一边拉风箱一边给灶火里添加柴禾,再加上她的听力不好,她压根就没听见奶奶的脚步,所以她不知道奶奶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她多时。当母亲苍白的脸被火烤的有了一丝红色,母亲才抬头看锅里是否冒白气,母亲才发现自己的婆婆正在怪怪地看着自己,母亲被奶奶看的很不自然起来。奶奶本想躲开看母亲的眼神,还没等她来得及,母亲已经捕捉到奶奶的怪异的眼神。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也不敢多问奶奶。
  旺星自从在父母的洞房里有了那种占有母亲的想法之后,血气方刚的他被自己的欲望烧得火急火燎,每当他看见母亲的时候,他的欲望就膨胀了,他的心里就会有许多虫子在蠕动,使他坐立不安,但他没有办法对母亲下手。母亲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呆在家里,偶然母亲出门也有几个姑姑做伴,几个姑姑总是寸步不离母亲。这使旺星没有机会,更让旺星很恼火,常言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旺星也就应了这句话,他所有的心思在母亲身上,这是他尝试了思念之苦。虽然他苦于没有机会对待我的母亲,但他在心里一边一边计划着向我母亲实施暴力的方案,这种计划让他兴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征服的快感,同时让他更加痛苦,因为他的快感没有实质性的发挥。
  奶奶在心里也关心起母亲的肚子,但她还是时不时也要考验母亲一翻,常常把一些点心、糖果之类的东西,零乱地放在锅台上、案板上,这些吃食看起来很零乱,其实奶奶心里很有数。看见这些吃食,母亲也馋的直流口水,但她必须忍住,她不能让公婆、小姑子们看不起她,这是她做人的原则。母亲将那些让她眼馋、嘴馋的东西收起来,包好了放在奶奶的针线筐里,还要防止几个不懂事的姑姑们偷吃这些东西。母亲说那一段日子里她活的最累,她要认认真真地做好每一件事,还要持之以恒地经得起各种考验:爷爷金钱上的考验;奶奶物质上的考验;还有二奶奶、三奶奶时不时也给母亲出一些生活上的考题。母亲用她的品行一一做了回答,赢得全家老老、少少的尊重和信任,母亲说这是她一生最欣慰的事,可是母亲没有想到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大概是中秋节的前两天,太阳失去了夏日的火辣,清江河流域的山川进入了中秋的季节:湛蓝湛蓝的天空,游云飘来了又飘走了,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是格外的匆忙,似乎让人抓不到也琢磨不透它们游离的心;所有的叶子开始枯黄;红红的柿子如同灯笼一般挂满枝头;吵闹了整个夏日的知了和河边的蛙声也渐渐地稀少了;满山遍野的野菊花开的非常茂盛,虽然空气里散发着野菊花特有的呛人的中药味,但凉爽的气候让人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山村里除了人们忙碌地收获庄稼的喜悦声之外,再也听不到让人心烦的杂音了,显得比夏日里更加宁静了;清江河的水也不会涨满整个河床了,过了洪水季节的清江河恢复了她的清澈和平静,河卵石和游鱼在水中一目了然,河水有了更浓的冷意,甚至有些“刺骨”之寒。
  父亲的表叔在这样一个凉爽的日子里,从清江河源头的山外回来,他的出现给母亲平静的日子带来了烦恼,让母亲受到一生从未受过的冤枉,在母亲纯真的心里留下一道不深也不浅的伤痕。这位父亲的表叔刚进家门,就将他手里的黑色提包挂在堂屋的柱子上,他和家里的老老少少都问了好。母亲在父亲的引见下和父亲的表叔问过好之后,就去厨房帮奶奶们准备晚饭。虽然乡下人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家里来了客人就要端出几道像样的饭菜,那怕是粗粮细作也要弄出名堂来。母亲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透过窗子观察这位未曾见面的表叔: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皮肤白皙、能说会道,身穿深蓝色的套装,皮鞋擦的黑亮,仪表堂堂,但母亲从他的言谈举止和那双不安分的眼睛里观察到他不是什么好人。奶奶和母亲将做好了晚饭端上饭桌,父亲的表叔正和爷爷说起父亲的干大来,父亲的表叔很仔细地向爷爷说:“你的拜把子兄弟,在北山里上门了,他的婆娘和我表嫂一样,是个很好的贤内助,有两个女子,一个儿子娃,我还在他们家住了几天哩,人都是很实在的老实人。”爷爷说起我的干爷爷非常激动:“唉!我和他也是掏心窝子的交情,他去了山外再也没有回来,还真想他哩。”爷爷看饭上桌了,就忙着招呼父亲的表叔吃饭。奶奶和母亲退到厨房和姑姑们一起吃饭,母亲在这期间不动声色的将父亲的表叔彻底观察了一遍。
  晚上,母亲回到自己的屋里,坐在煤油灯下做着针线活,父亲跪在炕沿边看母亲干活,母亲将她白天的观察告诉了父亲,当然母亲是极其委婉地问父亲:“宝存,你表叔在外面做啥买卖。”父亲憨厚地看着母亲,他真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表叔做啥生意,就老实告诉母亲:“不知道。”母亲没有理父亲,只是低着头做手里的活,过了一会,父亲又纳闷地问母亲:“雪悦,咋啦,突然问起这个?”母亲也不想跟父亲藏着腋着就直接说:“我看你表叔不是啥好人,一副贼娃子的样子哩。”父亲看了母亲半天,他不明白自己的妻子怎么这样说自己的表叔。母亲也不理父亲。
  庄稼人每天早上都起的特别早,大家起床之后会各干其事,人们都是靠着劳动过自家的光景。母亲一大清早就忙的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柱子上的那个包。吃过早饭之后,表叔说他要走了,爷爷及一家人极力的挽留,可是他执意要走,大家也就只好让他走,他取下黑皮包,摸了摸他秃顶上那几根花白的头发,打开他的包看了看,他惊讶地说自己包里的三十元钱不见了。我耿直的爷爷问他的钱是啥时候放进包里的,他说他进我家门之前放进去的,在我家肯定是被我家的人偷走了。爷爷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虽然我们老郭家不是啥名门世家,但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贼娃子,如今出了这档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是我们老郭家的人干的哩,不管是谁都要剁断手指头,如果不是我们老郭家人干的,就是你说谎污蔑人,那么我们从此就没有像你这样的亲戚哩。”爷爷说完。父亲的表叔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珠不停地转动着,想必他是在想什么坏注意,果真他停止了他转动的眼珠,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了解你们老郭家的为人,不过……不过现在不是添人不知心吗?”他的这话一出口,气得我父亲吹胡子瞪眼起来,这不是明摆着他说钱是我母亲偷去了。母亲的为人父亲很清楚,所以气得蹲在地上的父亲噌一声站起来指着他表叔的鼻子说:“你别含血喷人了,雪悦是啥样的人,老郭家的人是心知肚明的哩,我相信雪悦。”父亲的表叔摸着他的秃顶嬉皮笑脸地说:“宝存是怕媳妇怕成这样,这屋里的人我都信的过哩,可是我的三十块钱不翼而飞,它总有个交待。”“血口喷人还要交待?”父亲明白现在只有他才能为母亲洗清这不明之冤。“宝存越大越没有教养,我咋说也是你表叔,我能血口喷人吗?我的钱被偷了还落下这样一个罪名?”父亲的表叔话刚落音。“啪”的一声我爷爷狠狠地拍了一下八仙桌,爷爷怒声的说:“都给我住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也会还清一个好人的清白哩。”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爷爷以他当保长的经验着手查明此事。爷爷没有质问我的母亲,而是盘问起这位客人。父亲的表叔在爷爷的盘问下不时地摸着他的秃顶,思考着他的谎话,虽然他自圆其说,但还是漏洞百出,经过爷爷一下午的盘问,父亲的表叔终于漏出破绽,说出他一路上相伴而行的一个人。爷爷让三爷和父亲连夜赶到那人个的家里,精明的爷爷让三爷去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三爷是个很好的证人,也能堵住父亲表叔的嘴。被打问此事那个人如实地告诉三爷和父亲,父亲的表叔压根就没有钱。一路上的开销都是那个人出的,那个人还告诉三爷和父亲,父亲的表叔压根没做过生意,他只不过是一个骗吃骗喝之辈。父亲的表叔如此的做,是想从我爷爷这儿骗一些钱财。爷爷知道了他表弟是这种人,当晚就将他表弟赶出家门,还清母亲的名誉。虽然母亲是受了许多的委屈,但母亲很安慰,她非常感谢全家人对她的信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这幸福是信任给予她的,而这份信任是父亲及全家人给她的、她要用一生回报父亲和任何对她好的人,母亲就是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一场风波闹的一家人心里都不舒服,八月十五这么好的一个团圆的节日,被父亲的表叔弄的汚气狼烟,谁也没有心情过节了。奶奶心里除了闹心更多是担心,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这媳妇的肚子不见长,前几个月掌柜的问自己媳妇的肚子之事,自己说媳妇身体弱调理一段时间就会有动静,可是自己也给调理了,每天晚上饭碗一搁下,自己就打发两个人歇息了,连个碗都没有让媳妇洗过,一家人干半夜的活计,他们小两口早早的就睡了,每天黑夜自己也悄悄的在窗子外面听过,都能听见屋里小两口做那事的声音哩。可这咋还不见动静,真实急死人,这掌柜的脾气自己最了解,自己也看出掌柜的已经有些压不住心里的火了,说不准掌柜的那天要是生气了,不仅要骂自己,还会闹出人命来,雪悦进老郭家的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这女子的性格自己也多多少少摸清楚了,要是让她知道掌柜的为她的肚子不见动静大发脾气骂人,她还不会去寻死呀!这次风波已经够这个看似文弱,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强劲的媳妇受尽了委屈,好在一家人都很信任她,她也冲着这个才没有闹腾,虽然媳妇是一个懂事的娃娃,懂事不能说明没有个性,真是怕死人了,一边是脾气暴躁的倔老汉,一边是外柔内刚的新媳妇,这要闹出个事来,以后宝存可能再也说不上个媳妇,再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让旁人(别人)知道雪悦不解怀,雪悦还能活在这世上吗?唉!虽然老郭家还有其他的兄弟,但自己和掌柜的就守了宝存这个独苗,要是小宝没有被那可恶的狼给吃了,现在宝存这有一个可亲可爱的弟弟哩,苦命的小宝,苦命的我,可恶的狼不吃别人家的娃娃,偏偏就将我可怜的小宝给叼走了。奶奶想到这儿泪水已经开始从眼角流了出来,奶奶用粗糙的手背擦着眼角的泪,奶奶强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遍又一遍擦着泪水。
  许久奶奶又陷入了自己的思想里:纸是包不住火的,村里人也可能开始议论起这件事,我不能让村里人看我们老郭家的笑话,尤其是福满这老东西,最爱看我家的笑话哩,要让他知道雪悦不解怀,说不准咋样笑话我家哩,不能让他得逞,我得想个办法?要不,明天我带雪悦到济民堂看看,对,别人问了就说我让雪悦陪我回娘家。我遇上贾福贵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亲家,也把我害苦了,把这个牵肠挂肚的难肠事扔给我,让我这么熬煎。早知道雪悦不解怀,几年前也就不用十五块大洋给宝存定下这门亲了。当年这个老不死的败家子,他不仅气死他的老子贾德望,还将他的一份地主家当输的精光,旁(别)的不说,就那四十多亩的水浇田,就让清江河川道上上下下的人家都羡慕死了,早年间,他们家的老底是清江河流域川道里有名的福贵人家。雪悦的爷爷原名不叫贾德望,他可是个大好人,对任何人都是热心肠,尤其对那孤寡老人、傻子、瓜瓜(哑巴)更是仁慈到家,为人处世那是德高望重,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个雅号:贾德望。唉!好人贾德望却要了一个败家子,败家子贾富贵输掉了家业,光景过的烂包成河滩哩,还是那样的仗义,这一点随了他的老父亲,仗义的要将他十岁不到的女娃给订婚,要彩礼十五块大洋是为了打救他那被拉去当壮丁的表弟。当时,他的这一“壮举”轰动了整条清江河流域的川里、沟里的人家,多少后生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人们在骂他贾福贵的时候,也宣传了他家女娃子贾雪悦的美名。可是,整条清江河流域,家里能拿出十五块大洋的人家真的不多,下河湾河北半山腰的郑世款的大娃子郑鹏程听人说雪悦如何的俊如何的贤惠,哭着、闹着让他家拿十五块大洋向老贾家提亲,可是郑世款东凑西凑连老鼠窟窿也找遍了只凑了十三块大洋,没办法就请了川里最会说的媒婆郝蝴蝶。奶奶坐在炕上边做爷爷的棉衣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起了媒婆郝蝴蝶就笑出声了。只有五岁的三姑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跑出跑进的玩着,母亲抱着一岁的四姑在院子里转悠,四姑在奶奶跟前打扰的奶奶干不成活,奶奶就叫母亲看住两个姑姑。母亲也就领着两个小姑子在院子里玩。奶奶的笑声引来了三姑的好奇心,三姑跑进里屋爬在炕沿边问奶奶:“妈,你一个人在笑啥哩?”奶奶将针在头发上捋了捋,看了一眼她的三女子:“妈没笑啥,和你新姐耍去。”奶奶打发走了三姑,接着又想她的心事:郝蝴蝶那张嘴,反说正说都会说,就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也没缠过贾福贵,贾福贵是十五块大洋一个子也不少。郑家只好罢了提亲,郑家的大娃子一气之下跑到济民堂当了学徒,大概现在也能坐诊了吧,明个(明天)也就能见上郑家的大娃子了。只有我家的死鬼老汉听了他外甥女绣花的话,在老郭家门前长大并出门(出嫁)的绣花,每次来家里就给我和她舅舅唠叨,她婆家的堂妹贾雪悦多么的贤惠、多么的能干,将雪悦说的和花一样美,不过雪悦真的还是很美,这一点不假。死鬼老汉也就听信了他外甥女的话,拿了十五块大洋定了这门亲,过了几年就把雪悦娶回家,谁知道这一年半载的也不见雪悦解怀,就这个难题将我害苦哩,让我整天提心吊胆,唉!明个说啥也要领着雪悦去看看。奶奶拿定主意,也就到了准备做晚饭的时候,奶奶收拾了手里的针线活,溜下炕做饭去了。
  母亲趁着三姑和四姑玩的时候,也将两头猪喂饱了,猪吃饱了就哼哼唧唧地在它们常常睡觉的地方,挨着卧下就要睡觉了。母鸡领着已经不小的小鸡也进了鸡舍,一般都是公鸡在外面靠近门的地方,母鸡和小鸡都在里面。母亲每次去关鸡舍门的时候看到这场景都会被逗笑,多么有灵性的东西。
  母亲还不知道,她不见长的肚子会让奶奶那样害怕。她只知道奶奶最近几个月对她和父亲格外的好,晚上常常给她和父亲加餐,也不让他们晚上干活,吃完饭就催促他们去睡。母亲明白奶奶的用意,对自己的好也是为了能给老郭家传种接代,这好像也就注定女人的位置,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别的方面再好也会被抹杀掉。可是这事也不能说有就能有的,急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体也比在娘家的时候好了许多,最起码不再是面黄肌瘦的一副病态的样子,也比以前结实了许多,可是自己的肚子还是平平的,也真急死人,好在最近两个月身上(月经)也没有来,除了身上没来,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也不敢告诉人,万一不是,让宝存他们空欢喜一场,到时自己还会落一个“耍怪”的坏名声。不能,决定不能告诉人,就连自己的掌柜的也不能,再等等看吧。母亲就这样兴奋而又恐怖的等待着。
  可是让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奶奶已经拿定主意要带她去看先生(医生)。奶奶害怕爷爷骂,没有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爷爷,只是很婉转告诉爷爷,她发现母亲最近有些不对头:“我明个带雪悦到济民堂去看看,娃娃年轻不懂事,要是有的话,就要让他们节制。”爷爷听了奶奶的话就吹胡子瞪眼起来:“你都生了多少个娃哩,还不知道她有了没?!”奶奶被爷爷的二杆子话逗笑了;“你看你这人哩,这不是媳妇吗,要是自己的女子我早就去问她哩,还能让我这么难肠。”爷爷听了奶奶的话,也就不说啥了,从褂子的纽扣上解下用麻绳拴着的铜钥匙,打开他那个放钱的箱子,从里面取出钱交给奶奶。奶奶将钱用手帕包住,揣进自己的捻襟衣服的口袋里。
  第二天,母亲照旧是家里的最早一个起床的人,母亲将自己的屋里收拾干净,就去打扫院子。爷爷听了奶奶夜黑(昨晚)猜谜(猜想)出来的消息,有点高兴,只要肚子有动静就行,这肚子没有动静说不定自己娃子也有问题,这事不能指靠一个人。爷爷表面上是在母亲身上找问题,但他心里更担心会不会是父亲有问题。现在好了,有动静了,这说明两个人都很健康,虽然这件事还是八字不见一瞥,但总归是个好消息。爷爷现在才觉得奶奶做事很精明,他不得不另眼相看这个让他打骂了半辈子的“屋里人”。其实奶奶的精明不光这些。爷爷站在被母亲扫的干干净净的场院里,看母亲提着一桶猪食去喂猪,赶紧让母亲放下,自己提着猪食去喂猪。母亲被爷爷的这一反常举止弄的莫名其妙。
  吃过早饭,奶奶将家里的事安顿给我八九岁的二姑,奶奶对母亲说自己想回娘家一趟,让母亲陪她。母亲感到很纳闷,奶奶回娘家要人陪也轮不到自己,可又一想这是奶奶的命令,奶奶让去就去吧。母亲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因为刚结婚母亲还有一两身新衣服。母亲跟着奶奶领着三姑背着四姑,向奶奶的娘家走去。奶奶的娘家在下河湾的下面一个叫洪湾的村子,离我家少说也有二十里山路,因为奶奶是小脚,所以她们天麻麻黑才到奶奶的娘家。
  晚上,在舅爷家呆了一夜,第二天奶奶装着自己身体不舒服将母亲领到济民堂。
  济民堂的伙计加学徒于一身的郑世款的大娃子郑鹏程,后来乡党们都叫他郑先生,我们暂时还是叫他郑鹏程吧!其实,我应该尊重他,不应该直呼他的名字,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无私的爱了我母亲一生,他的爱是那样的纯真无比,他的爱让我看到了爱情的纯度,更重要他的死与我和我的母亲有间接的关系,还有一点,他是我这一生最心仪的一个男孩的父亲,也是我初恋情人的父亲。可是我为了将母亲的一生写下去,还是叫他的名字吧!此时这位年轻英俊的郑鹏程看见我奶奶领着母亲向济民堂医院走来。他的脸一下子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心就像小兔子一样快要蹦出自己的胸膛,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咋啦,居然如此的紧张,滋滋的汗水渗在他的脸膛上,他神态怪异地赶紧躲进茅房。他躲在茅房了,心却留在大厅里,他现在才发现他爱上了我母亲,虽然母亲此时乃至于以后都是不会属于他的,可是郑鹏程这个还是六神无主的胡乱想了一通,自己才见过两次面的女人,确切的说才见过一次半,第一次是这个女人成为郭宝存新娘的那一天,自己夹杂在闹洞房的人群里,看着这美若天仙的女子,这女子应该是自己的新娘,可惜自家就缺那两块大洋,命运就将属于自己的女人牵给了郭宝存,使自己痛苦万分,自己以为自己那痛苦是短暂的,自己以为自己从此就放下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可是今天,这女子犹如天女下凡一样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法左右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一种冲动无形中沸腾了自己的身心,火热的、情不自禁的让自己膨胀起来,咋办?自己原来一直都在爱着这个已是别人女人的女子,咋办哩?咋办哩?郑鹏程心乱如麻地躲在茅房里。他的师傅——济民堂的老掌柜齐老先生,在堂厅不停的叫他出去,看来他是想躲在茅房也不成了,他一边答应师傅一边整理他凌乱的心情。
  齐老先生是财旺人不旺,膝下无儿无女。郑鹏程以他勤劳、朴实、认真研究医术、悟性又很高赢得了齐老先生的赏识,齐老先生将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栽培;郑鹏程也将齐老先生当成自己的父亲。现在郑鹏程已经算半个先生了,当他从茅房里出来,奶奶和母亲已经在诊室里,齐老先生开始为奶奶号脉。母亲站在奶奶的身旁微微低着头。郑鹏程的心情被他调整的平静了许多,但还是很紧张,他伪装大方地站在他的师傅后面,借着齐老先生给奶奶号脉的功夫。郑鹏程仔细的将母亲欣赏了一番:是的,她比新婚的时候胖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比以前丰满、妩媚了许多,原本秀气的脸上也有许多血色,看起来更健康了,从她的气色里看出她是被幸福和爱情滋润着的女人。就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放在谁的面前,谁也会拼命的去滋润她、保护她,不让她凋谢,雪悦的好气色不能算是他郭宝存的功劳吧!不是郭宝存的功劳又能算谁呢?
  齐老先生号完奶奶的脉,告诉奶奶并无大碍,手头宽裕了吃几副草药调理一下,不调理也行。奶奶微笑着谢过齐老先生,然后故作不经意的让齐老先生给母亲号脉。母亲一下子惊慌起来,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低着头用手捻着自己的衣角,脸红的跟鸡冠子似的。奶奶起身给母亲让了座,母亲麻木的坐在椅子上。这是母亲第一次上这么大的台面,紧张地身子直哆嗦。从母亲紧张的颤抖中,就能看出那个年代女子的悲惨。母亲不经意的动作让站在一旁的郑鹏程更是心情澎湃,一股男人的捍卫热血冲击着他全身的神经,他真想一步跨过去将眼前这个让他心仪的女人抱在怀里,给她勇气和安慰。可是他不能,他永远也不能这样做,他必须理智起来,不能让自己的思绪扰乱了自己的方寸,在这种场合在这种情况,他必须将自己的痛苦收藏,装作没事人一样站在这儿,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惊惶失措。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只有郑鹏程自己知道。
  齐老先生很快给母亲号完了脉,他的脸上洋溢着一丝的喜庆,他向奶奶作了个恭喜。奶奶已是心花怒放了,赶忙询问是男孩还是女孩。齐老先生被奶奶的问题逗笑了,奶奶也觉得自己提的问题太荒唐了,就赶紧改口:“有几个月啦?”这是在问齐老先生,也是在问母亲。母亲害羞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齐老先生看母亲没回答,就笑着说:“从脉象上看两个多月。”奶奶在兴奋之余也没有忘记看了一眼郑鹏程,精明的奶奶一眼就看到郑鹏程的心里头,奶奶是从郑鹏程看母亲的眼神了读懂了他的心事,奶奶知道郑鹏程是深深的爱着母亲。郑鹏程这会儿更是无法掩饰自己五味俱全的心情,他的脸色如同他的心情一样被折射的五颜六色了。自己面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此时正幸福的孕育着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将自己处在一个想爱又无法去爱,想恨又无法去恨,想祝福又不甘心去祝福的状态,祝福了别人自己就没有了机会……痴情的郑鹏程还是不愿意放弃心中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奶奶心高气昂的将郑鹏程的心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奶奶不消一顾的在心里骂起郑鹏程:穷小子,识相点就别这样,常言说的好:有钱能让鬼推磨,无钱难倒英雄汉。谁叫你家拿不出拿银元来,现在名扬清江河流域的小美人已经成了我们老郭家的媳妇,并且已经怀上我们老郭家的种,你还在那儿穷酸的胡骚情个啥哩,哼,要怪就怪你老子没本事哩……奶奶的精明就在于奶奶从来不将自己的心事表露出来,就这会儿奶奶在心里骂着郑鹏程,但奶奶表情依旧是和颜悦色,让人看不出来她心里的仇恨。奶奶高贵的付了就诊费,领着母亲出了济民堂。母亲只顾自己的高兴,压根就没有注意了这种眼神上的交锋,更没有体会到奶奶与郑鹏程的心里战争。
  全家人知道母亲怀孕的消息,乐得嘴都合不拢,这个娃可是给全家人增添辈分的,更是生命的延续呀!尤其是父亲,高兴地一个劲的看着母亲傻笑,在没有人的时候,就抚摸着母亲平坦的肚子,傻傻地问母亲:“你这肚子这样的平,娃多大呀,我看人家有娃的时候肚子鼓的和锅底一样哩,你咋是平的?”父亲的问题也是母亲困惑的问题,母亲自然是回答不上父亲的问题,两个人只是傻傻地瞎琢磨一通,也琢磨不出来什么名堂,他们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有这样没有名堂的瞎琢磨。父亲学会了担心、紧张和好奇,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的娃娃在我母亲体内是个啥样子,孕育对我年轻的父亲来说,确实是一件神秘的事情,父亲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穿衣吃饭,连睡觉都在想:娃在他妈的肚子里安全吗?娃待得舒服不舒服?娃啥时能和自己见面?是女娃还是男娃?长得好看不好看?这些问题莫明其妙地终日围绕着父亲,使他困惑也使他兴奋,他觉得干什么活都有劲了,生活有了意义有了希望,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他完成以前不想完成的事,让他不再偷懒,让他早出晚归,让他干活也卖力气了,让他想去创造更多的财富。父亲一直提醒自己:我就要做娃他大大(爸爸),了,从今往后我要好好的劳动,让自己的婆娘、娃,吃饱穿暖过好日子。这时他有了一个做父亲的男人美好心情:一个男人的快乐在于自己创造了一个生命,这是一个男人初为人父的甜蜜,这能不让男人感到幸福吗?
  母亲和父亲无数次琢磨孕育这件事,却没有琢磨出来任何一丁点孕育的知识和经验,母亲只是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也没有别的反应,所以母亲没在意。母亲向奶奶请了假,回娘家小住了几天。父亲在高兴之余对母亲格外的关心,他怕母亲有啥闪失,就送母亲去外公家。虽然外公家在太阳村,离清江村不远,但要过两次清江河,深秋的清江河冰冷的渗骨,父亲怕这冰冷的河水渗入母亲的双腿之中,就让母亲爬到他的背上,他背母亲过河。我年轻的父母亲并不知道这一动作是孕妇的禁忌,母亲脸红地、羞涩地爬到父亲结实的背上,心里装满了幸福,她紧紧地抱住父亲的脖子,脸贴在父亲短而茂盛的黑发上,看着父亲双脚伸入清江河冰冷的水中,小心翼翼地踩着河卵石,趟过清江河。父亲的脚踏进水里会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清澈见底的清江河被父亲一步一步地淌了过去,到了岸边父亲轻轻地将背上的母亲放了下来,母亲看着父亲冻的发紫的脚和腿,心疼地帮父亲穿上鞋子,他们走上河堤。
  一阵秋风吹落了河边枯黄的树叶,落叶随风飘到水中,随水而流,秋风扫落叶虽然凄美,但也无比的壮观。父母相跟着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向清江河上流的外公家走去。这一路上,父亲看见人就疾步走在母亲的前面,与母亲拉开两三步的距离,没人的时候就与母亲并排挨的很紧,小声的母亲给交待,让母亲到娘家不要干体力活,要多注意身体。虽然父亲唠叨了一路,但母亲并没有感到烦,反而觉得粗枝大叶的父亲婆婆妈妈起来是那么地可爱和细心。到了外公家的村口,父亲又一次背着母亲淌过清江河冰冷的河水,送母亲过了河。父亲告诉母亲他就不去外公家了,母亲再三让父亲去外公家坐坐,父亲憨厚地对母亲说:“我就不去麻达(烦)妈了,弟弟们还小,那几个鸡蛋留给他们吃吧!为了咱的娃,你也要注意身体哩。”母亲听了父亲的话,也就不再说啥。“丈母娘,鸡蛋行”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女婿上丈人家门,丈母娘必须给女婿做荷包蛋吃,所以就有了这条古老的谚语。父亲能理解外公家的难处,不去也罢,省得去了四处借鸡蛋给他做荷包蛋吃,自己娘的情况自己知道,母亲想到这儿就让父亲先回去。父亲却让母亲先走,父亲目送母亲进了村才回去。
  母亲小心翼翼地在外婆家呆了两天就肚子疼的要命,一股鲜血染红了母亲的裤子,那个让父母亲自以为荣他们的爱情结晶,就这样被父母的无知给夭折了。母亲这一次流产让我爷爷奶奶没少怪罪我的外公外婆,爷爷觉得母亲是在娘家流产的,这个责任也该有外公家承担,闹腾着去找外公外婆算帐。被奶奶阻止了,奶奶劝爷爷:“你这一去,就将亲家的脸撕烂哩,往后还见面不?这一次也是咱们大意了。再说只要这开怀哩,热怀热身子的要不了几天就会在怀上哩,这个没了也好,省的和四女子宝珠打架,姑侄打起架还不把人给颇烦死哩。”奶奶这一劝也就压住爷爷的火了。
  爷爷虽然没有找外公家的麻烦,但外公外婆也觉得很委屈,女儿有身孕他们什么都没让女儿干,怎么会流产?虽然两家没有起很大的矛盾,但两家人的心里却留下一道隔阂,导致母亲第二次怀孕的时候一年都没能回过外婆家,尽管母亲这一次有了身孕,在各方面都格外的小心,但母亲经过幸福的疼痛过程后生下一个头大身子小的男婴,这个“大头菜”式的男婴连哭都没有哭,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母亲的伤痛和外婆当年一样,母亲开始理解了外婆,理解了天下所有想当母亲的女人。母亲说她在那一年的日子里,心情是极其的灰暗,她和父亲都变的少言寡语,学会了承受与忍耐痛苦,痛苦使他们成熟起来,孕育对于他们来说流满了恐惧。母亲在痛苦中还要承受奶奶的冷言冷语,奶奶迷信地说:母亲第一个孩子是来讨债才变成萝卜头的,这是对母亲的惩罚。母亲只有忍受奶奶的态度,父亲用爱让母亲战胜自我的恐惧,他们一起努力地将痛苦变成快乐,母亲说她和父亲真正的快乐是顺利地拥有了我的大哥,大哥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巨大的安慰和欣慰,母亲说:“我们兄妹才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乐章。”我相信母亲说的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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