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日

　　“呜——，呜——，呜——……”尖利的警报器报警声刺耳地叫着，血红的报警灯耀眼地闪着。巨大飞行器中仓里的几十号身高2米左右的巨人从各种状态中反射地站了起来。他们着装统一，肩上斜挎着黑色的工具包，背上背着降落伞，虽然经过训练，神情仍然显得相当紧张。
　　“列队！快！”一个个子相对矮小的指挥员，声音宏亮地发布着命令，随着各种磕磕碰碰的声音，三十多人的队伍很快排成了两列横队。
　　“检查装备！准备降落！”命令简单而生硬。
　　又是一阵杂乱的声响，然后迅速归于肃静。
　　“我们现在是在相对高度为3000米的高空，为了降落后相对集中，出舱后20秒拉开伞。注意，出舱时按一下拉环上的按钮，读秒结束时拉环开伞，明白吗？”
　　“明白！”大家整齐有力地应道。
　　“好，听口令！”小个子指挥员按了一下旁边壁上的按钮，他的前面缓缓打开了宽大的舱门，外面一片漆黑，没有月亮，只能看到天上闪光的星星，冷风凶猛地扑了过来，大家不禁浑身一颤。
　　“跳！”
　　随着指挥员的命令，两列人员一个接一个地跳下了无底的深渊。
　　陈云鹤糊里糊涂地夹在大伙中间，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着。
　　指挥员表情凝重地慢慢走了过来，猛然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师父！你多保重！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陈云鹤迷茫地看着他：一张上宽下尖的脸，脸的四周长着淡淡的黄毛，嘴巴向前突出，像是猴子般的一张的脸，只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的大眼睛摄人心魄。他感觉自己好像认识这个人、熟悉这个人，但又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竟然还称自己为师父，肯定是认错人了，一时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指挥员放开了他，闪到了一边。两列人员依旧在向前走。
　　临近舱门时，陈云鹤看着黑洞洞的下面，不禁感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但看到前面的人在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也就横下了一条心，闭上眼睛，跳了下去。同时按了一下拉环上的按钮，耳边的风声、突然失重的感觉，令他的心猛地凛了起来。
　　突然，耳边响起了悦耳的女性的声音：“一、二……”这是计时开始了，他慢慢安下心来，手握紧了拉环。
　　“十九、二十”他用力拉动了拉环，等着降落伞打开，然而没有反应，人仍然像块石头一样急速地向下坠落，并且以每秒增加10米的加速度在迅速加大，冷汗瞬间淋湿了全身，他拼命地拉动着拉环，仍然毫无反应。
　　3000米高空掉下来，那后果是粉身碎骨，而且也没有多少时间给他考虑了，他绝望地大喊一声：“啊！”
　　陈云鹤被自己的声音叫醒了，思维还定格在刚才可怕的梦境中，心在“呯、呯”地狂跳着，身体在颤抖着，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房门关着，小窗子里透出灰蒙蒙的天空，屋里虽然还是暗暗的，但天已经快亮了。
　　他习惯地用脚轻轻斜着伸出去探了一下，心里不由一凛：奶奶还没有起来！
　　在陈云鹤的记忆里，奶奶总是很早就起来，似乎有做不完的事，如果到天亮还没起来，那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迅速从刚才的恶梦中摆脱出来。
　　奶奶咳嗽已经好几天了，而且好像越咳越厉害，他也几次劝她到医院去看看，可是她总是不在乎地说不要紧，今天一定是病情严重了。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打开电灯，推开搭身上的打着不少补丁的小薄被，在昏黄的灯光下飞快地套好了衣服，挂好破旧的蚊帐门，走到奶奶身边。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满头的白发散乱地披在两边，红黑的脸显示着常年在阳光下工作的特色，额上深深的皱纹显示着曾经的雨雪风霜，挺拔的鼻梁显示着不屈不挠的性格。左边面颊上一条长长的伤疤引人注目，那是一条斜着的突起着的从左眉梢到嘴唇旁的深紫色的伤疤，使整个脸都似乎不对称了。瘦削的脸庞上眼窝深陷着，眼睛紧闭着，嘴唇上还有几个水泡。
　　陈云鹤不安地用手搭在奶奶的额头上，只感到热得烫人。他脸色一下子变了：“奶奶，奶奶！”他用手推着奶奶的肩膀大声地喊着。奶奶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一阵猛烈的咳嗽就袭了过来。看着奶奶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他赶快用力把奶奶的身体扶着坐了起来，用小拳头在她背上敲了起来。
　　咳了一阵子，奶奶才慢慢平静下来，轻轻把他拉着在身边坐下，盯着他看着，满脸的慈祥和心疼都写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小鹤，起来了？我今天怎么睡糊涂啦？”
　　云鹤紧紧抱住了她，泪水一下了涌了出来：“奶奶，你都咳了几天了，现在还发着热，快到医院去看看吧！”
　　奶奶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云鹤的眼泪：“唉，小鹤啊，你哭什么啊？奶奶说过多少次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奶奶身体结实着呢，伤风咳嗽，头疼脑热算什么？我已经吃了感冒药和土霉素了，很快会好的，进什么医院啊？”
　　“不行，我要你去！你都咳了几天了，今天身上又这么热，我非要你去医院！”
　　两人你说你的理由，我说我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云鹤决心使用杀手锏了：“奶奶，今天你不去医院，我就不上学了，在这里陪着你。”
　　奶奶果然慌了：“不行，不行，你怎么能不上学呢？”
　　“你不去医院，我就不去上学。”
　　一阵沉默后，奶奶叹了一口大气：“小鹤，你不是不知道啊，凭我们家现在这样子能轻易进医院吗？一进医院那钱可是像水一样淌啊！你开学的费用，都是王奶奶帮着凑的，再说奶奶的身体不是那么娇贵的，抵抗力强着呢！这样吧，你吃过早饭帮我去院子里打点枇杷树叶子，我来熬点汤喝，这是昨天人家给我说的土方子，说是很灵的。”
　　“真的吗？”陈云鹤眼睛发亮了。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
　　“好吧，今天不准你出去，在家好好休息，如果今天还不好转，明天就一定去医院看，我们拉个勾。”说着伸出了右手的小指。
　　“唉，拉什么勾？依你就是了。”
　　祖孙两个总算达成了协议，陈云鹤勉强放下了一笔心事。
　　经过刚才的一番争论，时间已经不早了，陈云鹤赶紧刷牙洗脸，动手做早饭。昨天剩下的饭加点水烧开，早饭很快就做好了。他盛了两碗放在小桌子上凉着，就去整理书包，习惯性地撕下了一张日历，看了一眼，今天是1998年9月18日星期五，农历七月二十八。
　　他做梦也没想到，从这天起他将面临一系列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件，他的人生道路将出现一个根本性的大转折。
　　“星期五了，明天又休息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端起饭碗，夹着咸菜，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等等，”奶奶突然站了起来，“唉，我真是老糊涂了，今天是你十周岁的生日啊！”
　　“是吗？”
　　“是啊，你等会儿再吃，今天你长尾巴，奶奶要慰劳一下，给你打两个荷包蛋。”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按住了云鹤的碗。
　　“唉呀，奶奶，我不要，你自己吃吧，时间不早了，我还要打枇杷叶子去！”
　　“小鹤啊，别犟了，听奶奶的话，十岁是个大生日，一般人家都要热热闹闹地庆祝的，我们穷……不能像人家……”奶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见奶奶这样，陈云鹤的眼睛红了，听话地放下了饭碗：“奶奶，别说了，我听你的。我先去打枇杷叶子吧。”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主屋是朝南的三间两层楼，那是房子主人家住的。院门向东，对着院门的是他们住的两间小平房。主屋前是一块水泥场地，院子的西北角落是借用主屋和围墙用彩钢板盖起的车库，现在堆放着收来、拾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可是奶奶辛勤劳动的成果，也是他们的生活来源。南面种着七、八棵果树，有桃树、杮子树、桔子树等，其中就有一棵枇杷树。
　　他刚开门走出小屋，一条花狗就窜了过来，举起两条前腿搭在他的身上。
　　“小花！”陈云鹤亲热地用手在花狗头上抚摸了一下，然后推开它，“闪开！我现在有事。”
　　这是一条三岁多的中型狗，身上雪白的毛中，夹杂着几块不规则的黄褐色的斑块，圆溜溜的大眼睛非常明亮，肥大的耳朵耷拉着，看到小主人推开自己，失望地放下前腿，讨好地把身体在他腿上摩了几下，轻摇着尾巴。
　　陈云鹤喜爱地看着小花，不过他现在真没时间和它玩耍，他快速地在院子的角落里找了根细细的竹杆，跑到那棵枇杷树下心急地敲打起来。
　　树的年代不长，刚结过2年果，但有点高，他身材矮小，举着竹杆拣低处的叶子打，有的叶子打破了也不下来，没打到几张叶子手臂就发酸了。
　　这样要打到什么时候？
　　平时上学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必须想个好的办法，他放下竹杆，喘了几口气，紧张地想着对付的办法，小脑袋灵光一闪，他意识了到刚才乱打的缺陷，急忙重新拿起竹杆顺着树枝滑过去，让竹杆敲打在树叶的叶柄上，这个办法果然有用，树叶纷纷应声而落。看看落下不少了，他找了个小篮子拣了起来。正好奶奶也叫他去吃饭了。
　　“来，先把衣服换上！”奶奶手里托着折得平平整整的白衬衫。他顺从地脱下了打了几个补丁的蓝布衬衫，把白衬衫套在了身上，衣服很新，式样也很好，就是左胸前有一块鸡蛋大的墨迹，而且胸围也显得大了一点。
　　“唉，可惜有这块墨迹，不然多好啊！”奶奶端详着叹息道。
　　“奶奶！幸亏有这块墨迹啊，要不然这么新、这么好的衣服人家怎么会扔掉？又怎么会穿在我身上？”他懂事地安慰道。
　　也许是他的一句话勾起了奶奶心中的痛，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小鹤啊，你跟我过着这样的苦日子，真难为你了，人家的小孩有好的吃，有好的穿，我们家真是一无所有，还时不时的让别人笑话你，我想想也心疼，我……”
　　“奶奶！别这样说，我知道的，世界上你是最疼我的人。穷有什么要紧？我们金老师常对我们说，人的出生不能选择，但人的目标是必须要自己选择的，人生的道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我最要听的是乔伯伯常说的‘知识就是力量’，我最崇拜是就是乔伯伯，我将来要做个乔伯伯那样的人。”
　　“是啊！是啊！你们金老师说得真好，乔伯伯也确实是你的榜样，好好努力吧！”陈奶奶对穿在陈云鹤身上的白衬衫端着相，“哎，等等，这样试试看。”说着找来个白粉笔头，在胸前的墨迹上涂了起来。
　　“啊呀，奶奶你挠痒痒啊？”他忍不住痒，咯咯地笑起来。
　　“嗯，好多了，”奶奶看了看，在白粉的掩盖下，那深黑的墨迹显得淡了不少，“就这样，你快吃吧！”
　　3个荷包蛋挤在小碗里，白白胖胖的身子散发着诱人的蛋香。他知道奶奶的脾气，没有多说话，端起来就吃，一口气吃了两个，抬起头看到奶奶慈祥的脸上满是笑容，他打了个嗝说：“唉，太饱了，吃不下了，还有一个你吃吧！”
　　“吃下去，吃下去，一个蛋怎么会吃不下？……”
　　“唉呀，奶奶！我刚才已经吃了泡饭啦，真的吃不下了，我要赶快走了，不然就要迟到了。”
　　奶奶还要说什么，见陈云鹤已经利索地背好了书包，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准备好的5元纸币塞到他手中轻轻地说：“小鹤啊，今天奶奶没有什么精神，就在床上躺躺了，不烧中饭了，你中饭就在学校吃吧，路上小心啊！”
　　他愣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了奶奶的真实意思，想要争辩也没有时间了，临出门时又回头：“奶奶，先把蛋吃了，再记住熬枇杷叶子汤喝啊！我走了！”说罢，撒开脚丫子一溜烟跑了，小花也紧跟着他撒欢地跑了起来。
　　
　　想一想，猜一猜：
　　1、陈云鹤的梦是不是很荒诞？
　　2、陈云鹤从生日那天起人生道路真有一个根本性的大转折吗？
　　3、奶奶把准备好的5元纸币塞到他手中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4、枇杷叶子熬汤喝真能治咳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