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怎一个情字了得

　　四
　　刘秘书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了下来，将一叠资料往桌子上狠狠一摔。
　　其实，王键和这位刘秘书也算是熟人了，他时常到县知青办来走动，加上爱说爱笑，嘴又甜，早就混了个脸熟。这个刘姓女子人也豁达，大方，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小气。王健有时在她身上揩点油，她也不会冒火。他也看出来刘燕和王主任的关系不一般，但到底不一般到哪一步，他还不太清楚。这会儿见到此情景，王健虽说有些诧异，但也猜出了个七八分。这个女子多半也是和王主任有了一腿，又听说了王主任在打雨鸽的主意，就吃开了飞醋。
　　刘秘书的手里熟练地玩弄着一只铅笔，将它在手指间旋转着。突然一失手，那笔就从手里落下去，直滚到了桌子底下。
　　“王健，帮我捡一下，好么？我这腰呀，有些痛……”
　　“行呀，这有啥不行的。”
　　王健蹲下去，钻到了桌子下面四下找起来。刘秘书今天穿着一条果绿色的丝裙，在这小县城里也算是头一份，这是胖子王主任到地区出差时专门给她买的。
　　王键看到那支笔正在桌下，打算将它捡起来，但刘秘书的动作比他快了半拍，一只脚把那笔踩住，慢慢往后挪动。
　　“这女人要搞什么名堂？是要指点我什么？还是……”他的目光随着那脚看去，一个让他心跳不已的图画映入了眼帘，刘燕的双腿一分一合，分开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裙子里面居然没有穿内裤……
　　王健浑身酥麻，一下就愣住了。刘秘书的两条粉腿也恰到好处地来了个大分开，暴露出了最隐蔽的秘密。王键久久地盯着那个诱人的地方，接连吞着嘴里过多的口水……这骚货，居然这样，这肯定不是疏忽，分明是在勾引我呢。
　　王健的内心矛盾着，如果这女人真的和主任有一腿，我这又掺和了进去，会有个什么结果呢？对我的前程会有什么影响……
　　然而“色胆包天”，这话说得没有假。原始的冲动还是占据了上风，这个时候，就是王主任在场也挡不住他的欲火了。他爬了一步，一头扎了过去……
　　王健在恍惚中还能听到刘秘书的声音：“王健，我们，我们……就吃个快餐……如何……”我给谁守，到了这个地步，我这贞洁还有什么用处？她愤愤想着。
　　王健昏头昏脑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不顾后脑勺被碰得生疼，在那女人的牵引下来到放资料的那间小屋子里。小刘关上门，打开了一盏小灯。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靠墙有一张小床，表面上是用来值班的，实际上却有着别的用途。就在那张床上，她与王主任有过多少缠绵呀……可后来，那个负心汉却又看上了雨鸽，不，岂是一个雨鸽，哪一个不符合规定又想要上调，甚至符合规定，但却想找个好一点工作的女知青他不想着要沾一手呀……这会儿，女人将自己剥成了一只白条鱼，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
　　“王胖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老娘这就给你戴一顶热火火的绿帽子……”
　　她朝着王健媚笑着，径直躺了下去……

　　五
　　“哎呀，我说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快嘴王婶一走进立秋家的屋子就迫不及待地嚷嚷开来。
　　立秋的母亲正在夹板前纳鞋底，见王婶这会儿来到家里，就知道她有什么新奇事要讲，赶紧将手里的活计放下，给她让座。
　　立秋也放下手里的活儿，给快嘴婶婶倒了杯水，在一边坐下来，一边继续赶活，一边听着王婶的下文。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瘸刘那狗东西叫我家老头子给摁在地里了……平时看着我家老头子就是个书生，可那会儿咋就那么大的劲儿呢？”
　　“她婶，你倒是说清楚，你家老头干啥把那个瘸刘摁在地里呀？再说，那瘸刘一身的傻劲儿，你家老头子能摁得住？”立秋母亲知道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半晌也说不到子上，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立秋说道：“妈，你别急。婶您也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中，中！俺就慢慢地给你们讲。”
　　一口河南腔的王婶兴致不减，喝了口水，又接着向下讲，随着她绘声绘色的讲述，立秋母女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
　　初秋的夜晚，林地一片虫鸣，朦胧的月光洒在地里，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然而这只是个假象，那些坏事并不一定都发生在月黑风高夜，恰恰相反，有时的朦胧月色，更容易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不，在与立秋父亲看守的林地相接的地块里，瘸刘正伏在即将成熟的豆子地垅里，等着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原来，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垫子加工厂里，那个他曾经偷窥过的女工这些天来一到下半夜就到这个地块里偷黄豆，她熟练地捋着，每天晚上都能弄上个好几斤，这些豆子晒干后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钱呢。瘸刘第一个反映就是赶快去告诉叔叔，但一走到场长办公室门口就改主意了，告了密能有什么好处？夸你几句能当饭吃？老子要亲自抓到她，嘿嘿，就拿要她到场部去说事，那小娘们还不吓得尿裤子才怪。到那时，她那一身白肉还不就任我摆布了……
　　那女人还真犯傻，你就是偷也不能天天都到一块地界呀？人家发现了丢了豆子还不加紧查么？她还真又来了，蹲在个豆子地垅里就一把把地直管捋。瘸刘见她捋得也差不多了，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把她按在了豆子地里。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天都在为丢豆子的事发愁的老王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那个时候他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棍子就将瘸刘打翻在地上……
　　“你们说俺那老头子勇敢不？他把瘸刘绑了，送到场里，刘场长还直夸他呢……”
　　王婶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一脸的得意，她端起水杯，一口气将水喝尽，站起来朝立秋她们摆摆手就朝外走去，她要趁着天色还早，再去几家……
　　立秋和母亲相互一视，都没有讲话。半晌立秋才说：“瞧这王婶呀，得意得跟拾了个金元宝似的。”
　　“你们以为这是好事？”门外响起了立秋父亲的声音，他的腰伸得比往日要直了些，这是因为天天晚上都是立秋帮着他看青，而他自己休息得较好的缘故。
　　“你们以为这就是好事么？”他重复了一句，“这个老王头，祸事要上身了……”

　　六
　　“爸，你今天怎么回来了？”立秋接过父亲手里的水罐，问了句。
　　“水让我打翻了，我回来打点。”
　　父亲有个喝茶的习惯，现在正经的茶没有，那些农家拿一种叫奶浆草的野草自制的土茶却是能买到的，价格还很便宜。那种“荼”喝着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据说还能清热，他喝的就是那种茶。他叫大黄在地里守着，自己就拿过装水的罐子回家装茶水了。
　　家里没有温水瓶，早上泡茶剩下水已经喝了。立秋边烧着水边问父亲：“你刚才说俺王叔祸事要上身了，是啥意思？”
　　在厨房坐着等水烧开的老秦头回答道：“这不明摆着的事么？老王头抓了瘸刘的现行，瘸刘虽说被关在了场部，但他叔能心甘？他要是真想大义灭亲，早将瘸刘送到公安部门去了，关在场里还不是做做样子，说不定早就放了，只要这里见不着人就行了。”
　　立秋想起自己的遭遇，对父亲的话表示赞同。
　　“他瘸刘干这种事一点都不稀罕。他不是还想害你么？这次老王头想替人出头，弄了个强奸未遂，人家不知有多恨他呢，不寻机报复才怪。”
　　在外面屋里纳鞋底的立秋娘听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厨房里对丈夫说：“那我们要不要给快嘴婶说一下，叫老王头小心一点？”
　　“还是我去吧，等会儿我查地时到他那儿去一下，提醒提醒他。”
　　说话间，水烧开了，立秋给父亲把茶泡好，装在罐子里，送他到院子外面。立秋妈拿了两个窝头，用一块布包好，赶出来递给丈夫，说道：“这眼看着就晌午了，你拿俩个干粮先对付一下，晚上再新煮饭。”
　　“中午就不煮了？大人好说，妞妞吃啥？”
　　“早上给她留了碗粥。我们有干粮。立秋不是应下了人家做鞋么，我们得赶下活儿。”
　　老秦头走到地头，将干粮挂在窝棚顶上，又把茶水倒出来喝了些，这才收拾停当，往老王头负责的地块走去。
　　虽然是秋天，但太阳当顶，又没有持续的风，地里仍是很热。
　　老王头正在窝棚里坐着吃送来的午饭，两个棒子面窝头，一碗咸菜汤，那汤面上一点油花花都没有。见立秋爸走来了，往窝棚边的一段枯树干指了指，继续享受他的午餐。
　　“咋样呀，王教授？”
　　立秋爸问了声，这本来很普通的话语却让老王头儿浑身一激灵，忙四下看看，说道：“可不敢这样叫，叫人听见又得说我资产阶级之心不死！”
　　“我不是见没有人才这么叫的么？问你咋样也不行？”
　　老王头说：“还能咋样，凑合着活呗。”
　　立秋爸思忖着怎么将话头拉到正题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指着一个已经空了地垅问：“那天就在哪儿弄住的瘸刘？”
　　“不，还远点，”老王头这下来了兴头，说道，“那小子见了女人就不要命，就在我老王头的眼皮下干哪种勾当，我岂有不管之理！”
　　“你还真行！”
　　“听你这口气好像是不服？”老头儿斗起嘴来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
　　“不是不服，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一点。”
　　“你不就是看我受了表扬眼热么？”
　　老王头并没有感觉出立秋爸是想提醒他注意别人的报复，依然打着嘴仗。
　　老秦头只得单刀直入：“老王，我真不是来和你斗嘴的。你难道不清楚那瘸刘和刘场长的关系？”
　　“这我可真不知道。”
　　“说你是个书呆子还不承认。那两人是亲叔跟亲侄儿！”
　　“真的呀？这我还真不知道。”
　　老王头一听这话也有些急了，想起那天当着刘场长说的那些话，又想起为什么瘸刘只是关在场部而没有扭送到公安机关，心里这才有些急了。
　　“可当时刘场长是表扬了我的呀！”
　　“教授呀教授，你教学生是教授，在社会生活上就是个小学生！不，比小学生还弱智！这么大的事，当着那么些人，他能不夸你几句么？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说不定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提醒你小心一点罢了……不要再在人前讲你的英雄事迹……”
　　“对对，老兄你说得对，这些天我是有点得意忘形……是得要注意了，是得要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