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初相识

　　破庙内火光苒苒，那受伤的女子似乎有了知觉，只见她呻吟着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眼神便犹如一双柔弱的蝴蝶，虚弱无力的看着熊冽。熊冽见她醒来，连忙问她，“姑娘，你醒啦？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那女子摇晃着脑袋，虚弱的说道：“夏……夏芸。”然后便昏了过去。
　　熊冽大惊，连忙伸手去探她脉搏，只觉得那脉搏犹如断弦，时有时无，看来毒性已经扩散到了她的全身，不由得神色大失。
　　“阿冽，你可知道刚才围攻这个女子的是什么人？”
　　熊冽不知，摇头道：“难道师父知道？”
　　逍遥子笑笑道：“可有见到他们手中的刀？”
　　熊冽点头，“像苗刀又似唐刀。”
　　逍遥子道：“那叫绣春刀，是大明朝特务机关锦衣卫的标准佩刀。此兵器外形综合了唐刀和少林梅花刀、单刀的特点，刀身轻巧，同时狭长略弯，便于携带和中距离攻击。”
　　熊冽愣住了，他道：“他们是锦衣卫？”
　　逍遥子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看那沉睡不醒的夏芸道：“此女子不简单，既然锦衣卫要杀她必有原因，和朝廷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熊冽看了看那夏芸，只觉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握拳道：“救他是徒儿的事，如果有什么徒儿自己承担！”
　　逍遥子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然后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唯有上百草药庐去找百草仙解毒了！”
　　熊冽点点头，准备带夏芸上百草药庐去，转头却见逍遥子仍旧坐在火堆旁边烤火，他诧异的道：“师父，你不准备和我一起去吗？”
　　逍遥子道：“外面还下着雨，我可不愿意让雨水淋湿了我的衣衫，再说‘暗河’挟持了冯洛天，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好歹得上洛神庄替他们解决一下。你救了她之后，记得赶在十六之前回云窟山，到时候我会把杀人帖给你！”
　　熊冽想来逍遥子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他欠华雪蓉人情，就算冯素桐要暗算他们，却也出于被人胁迫，如今上洛神庄了结此事也是应该。便点了点头道：“师父说得也对，是我欠缺考虑。不过为何我们不现在就去杀了那个人？非要等到十六之后才动手？”
　　逍遥子不紧不慢的道：“因为时机不对。此事不必多问，为师自有安排，到时候你便知道。”
　　逍遥子将百草药庐的具体位置告诉了熊冽，然后取出一只随身玉佩作为信物递给他，又叮嘱一番，才让他带着夏芸离开。外面大雨交加，二人骑着快马赶去，熊冽用斗篷紧紧的包裹着夏芸身躯，一路向西而去。
　　云海山庄上下灯火通明，独孤无涯摆下酒宴，准备宴请贵客。外面电闪雷鸣，大雨交加，这本不是个宴请贵客的最佳日子，但酒宴已经摆上，贵客自然要来。此刻，大厅上走来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他腰上佩着一柄金灿灿的大刀，朝独孤无涯走来。那人一身金线金蟒坎肩，腰系飞鱼玉带，一双眉头苍劲有力，双目如鹰，炯炯有神。此人名叫燕弑风，外号“金刀斩风太侠”，一柄金刀所向披靡，在江湖中乃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二十年前独孤无涯与他一同出来打拼江山，也算生死之交，便结为了异性兄弟。燕弑风年长独孤无涯几岁，便做了义兄。
　　二人坐下，边饮酒边说着近来武林中所发生的趣事，直到燕弑风问起了独孤无涯关于聘请杀手的事。他道：“无涯，大哥听说你花重金请了杀手逍遥子，让他替你去杀一个人？”
　　独孤无涯一边招呼燕弑风饮酒吃菜，一边道：“是啊！”
　　燕弑风饮下那杯酒，然后笑道：“呵呵……不知道你要杀什么人？”
　　独孤无涯道：“杀一个对不起我的人。”
　　独孤无涯说到这儿，站在一边的随从立马面色僵硬，脑海中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曾经对不起独孤无涯来。
　　独孤无涯想来是个阴晴不定，性情难测的人，只见他脸上又挂满笑容，饮着杯里的酒，似乎刚才的话纯粹只是一个玩笑。像独孤无涯这样的人，他若想杀一个人，必定是笑脸盈盈的一刀捅进对方心窝，然后还要关切的问对方疼不疼？所以，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时刻注意着自己是否得罪了他？就怕哪天他对你笑其实是要杀你都不知道。
　　燕弑风问独孤无涯，“我就不明白，逍遥子在杀手榜中排第十位，既然你要找杀手，为何不找比他更厉害的？”
　　独孤无涯冷冷一笑，饮下一口酒道：“你可知道杀手榜排行第一的是谁？”
　　燕弑风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是秦楚飞戈！”
　　“没错！是秦楚飞戈。可你又是否知道秦楚飞戈是怎么死的？”
　　燕弑风浑身一愣，颤颤的道：“死相残忍，据说是被人五马分尸，却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在江湖中第一杀手秦楚飞戈的死至今仍是个迷！”
　　燕弑风不知独孤无涯为何会突然提到秦楚飞戈？只见独孤无涯阴晴不定的眼眸寒光一闪，然后转头道：“在杀手这个行业中，真正的高手评判标准，绝不是请一堆武术名家搭一个擂台，两位选手登台作揖然后单挑这么简单……而是谁能杀了谁。没有规矩，没有限制，没有道德，只要能杀死对方便是高手。所以杀手的危险也不仅在于完成刺杀任务时的危险，更在于排行榜上其他杀手可能会把你列为刺杀对象，因为他要靠杀你来让他的排名更靠前！因为排名越靠前，杀人的酬劳代价也就越高！所以，排行第一的秦楚飞戈位于风头浪尖，自然就成为了众人挑战的对象！所以也死得最快！”
　　燕弑风摇头道：“这和你选逍遥子有什么关系？”
　　独孤无涯转头道：“当然有，你可知道秦楚飞戈曾经说过这个世上若能杀得了他的人便只有逍遥子！”
　　燕弑风笑笑道：“那也只不过是英雄惜英雄的客套话罢了！”
　　独孤无涯摇头冷冷的道：“既然如此，为何有人能杀得了杀手排行榜前九位的人，却始终杀不了这排行第十的逍遥子？若非‘暗河’自行解决叛徒，集火神派之力或许逍遥子连五年前的那一场假死都不会有！”
　　听到这儿燕弑风的脸不由有些麻木了，他愣住了，然后抬头看着独孤无涯似笑非笑的脸，有些颤抖的道：“你是说逍遥子一直在隐藏自己武功的真正实力？为的就是避免被其他杀手刺杀？”
　　独孤无涯这才哈哈大笑，拍了拍燕弑风的肩膀，然后道：“大哥，枉你自称‘金刀斩风太侠’却没有逍遥子那般聪明，他是个活得太透彻的人，自然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不然这被杀后的五年来就不会假死，倘若不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要逼他重出江湖，我想他会一辈子这么假死下去，过他逍遥自在的生活。”
　　燕弑风感叹道：“这个人还真深不可测，喜欢掩藏自己实力的人总比自称武功高强的莽夫危险得多！倘若真如你所说，自秦楚飞戈死后，这论武功论才智，逍遥子莫非真可算得上杀手中的第一人？”
　　独孤无涯点点头，“没错，不过……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可怕的杀手！”
　　听到这，燕弑风愈发诧异了，“无涯，你说的究竟是谁？”
　　独孤无涯道：“最可怕的杀手，是根本不在杀手榜上有排名的杀手。半个月前，洛神庄内一个少年只凭借四招便杀死了断肠门的四大屠君！”
　　燕弑风点点头道：“我听说过，他叫熊冽，是逍遥子的徒弟。只出了四剑，招招致命，无多一剑也无少一剑，云飞夏时便都死在了他的手中！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少年的剑有可能比逍遥子还要厉害？”
　　独孤无涯转头笑道：“究竟是师父厉害还是徒弟厉害呢？大哥，这个答案只有你能告诉我了！”
　　燕弑风浑身翻起鸡皮疙瘩，这个义弟独孤无涯性情阴晴不定，此刻看他的目光似要杀人一般，他不由尴尬的一笑道：“这……我哪知道……
　　独孤无涯没有再说话，而是举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快到天亮的时候，熊冽终于带着中毒的夏芸赶到了百草药庐，见药庐的门已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正准备背着背篓上山采药。熊冽抱着夏芸飞身下马，朝他叫道：“请问阁下是否就是百草仙前辈？”
　　百草仙转头一看，只见晨曦之中有个一黑衣少侠怀抱一个受伤的女子朝他走来，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女子的面色，然后道：“中毒啦？”
　　熊冽急忙点点头，然后把夏芸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百草仙来回在她身边走了走，然后伸出右手替她号脉，左手捏搓着白胡须，双目凝神的点点头道：“嗯……是中了‘百步神龙毒’，是锦衣卫常用的毒药，她怎么会中这种毒的？”
　　熊冽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百草仙摇摇头，一脸畏惧的说道：“不是我救不了，而是我不能得罪了锦衣卫，得罪锦衣卫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见百草仙掉头就走，熊冽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取出怀中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给他，道：“是我师父让我来找你的，求你务必要救她一命！”
　　百草仙仔细看了看那块玉佩，上面雕刻的乃是一只冰蝉，蝉翼栩栩如生，刀工精致，在蝉翼之上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血痕。百草仙看了不由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诧异的道：“你……你师父是否莫非是逍遥子？他……他不是被火神派的人给烧死了吗？”
　　熊冽瞧见百草仙果然认得那玉佩，连忙道：“其实我师父当年并没有死，后来他还收我为徒，他说只要我把玉佩交给你你便一定会救这个姑娘！”
　　百草仙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夏芸，气若游丝，呼吸只出不进。他摇头道：“也罢，你师徒二人一个样，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来为难我！当年你师父也带了个女人来求我医治。唉……好吧！把她抬进去吧！”
　　熊冽见百草仙肯救人满心大喜，连忙将夏芸抱入药庐中。百草仙翻箱倒柜找出几味药材来，然后取来石臼，放进去捣碎，取出一些先敷在夏芸受伤的手臂上，剩下的便用药罐熬煮。他边扇着扇子，边道：“这‘百步神龙毒’乃是锦衣卫秘制毒药，顾名思义就是以这百步蛇的毒性入药，再加上七虫七草和钩吻等毒药淬炼而成……一般人是解不了的。中毒者百步之内必死无疑啊！要解她这毒到难不倒我百草仙，不过单凭这罐药还不行，还差了一味极其重要的药引，没有药引啊，只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只能暂时替她控制住体内的毒性，最终还是要靠那药引入药才能救得了她！”
　　熊冽皱眉看着百草仙，问道：“那么究竟需要什么药引？我替你去找来！”
　　百草仙道：“活鸠的毒！毒鸠以蛇为食，特别是像百步蛇这种越毒的蛇它越是喜欢，正所谓相生相克，这‘百步神龙毒’只有活鸠的毒入药才能解除啊！但是毒鸠本身也是含有剧毒的，要抓住它可不容易啊！所以，锦衣卫才会用这种毒药来害人，中毒的人一般都不容易解！”
　　熊冽道：“哪儿有这种鸟？我去抓来！”
　　百草仙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急忙说道：“熊少侠，这可万万不可啊！那毒鸠可是逢人杀人，逢鬼杀鬼，十分厉害的！万一你中了鸠毒，我……我如何向你师父交代？”
　　熊冽拔出腰间的剑道：“我既然是逍遥子的徒弟，你莫非还信不过我的本事？”
　　百草仙有些为难，低头踌躇着道：“这个……
　　熊冽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前辈，莫要迟疑了。迟了，她便死了！”
　　百草仙急得挠了挠头发，看着躺在床上的夏芸道：“她是你什么人啊？你竟然为救她连性命都不顾了？”
　　熊冽低头道：“我们只是初认识！”
　　百草仙诧异的道：“初认识就这般为她！我说……你怎么跟你师父一个样啊？”
　　熊冽不解，看着百草仙道：“莫非师父当年也救过一位女子？”
　　百草仙道：“罢了罢了，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我告诉你好了，毒鸠以食蛇为生，后山孤峰下就有一个蛇窟，那毒鸠的巢穴就在孤峰顶上！你这一去倘若有个好歹，可别赖我！”
　　熊冽点点头，叮嘱百草仙一定照顾好夏芸，便拎着剑匆匆赶去后山孤峰，去寻那毒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