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一、十二）

（十一）
在王乐天的帮助下，唐世耀很快把他的“新家”布置停当了。在唐世耀的所有家当中，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一只破旧的手提箱。而他的所有家当也基本都装在这只手提箱里了。与其说唐世耀是让王乐天过来帮他搬东西，还不如说他是特意让后者来陪他消磨掉这个寂寞的下午的。
唐世耀手持一把崭新的笤帚，仔仔细细地清扫着地面上的垃圾。王乐天一时无事，看到放在窗下的写字桌上有一本类似笔记簿的册子，就对它产生了兴趣。
“哦！王乐天也在这里？”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用惊喜的口吻说道。
“徐端丽！”唐世耀和王乐天不约而同地喊道。
“我来看看你这里弄得怎么样了。”
“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找到了这么好的房子，怎么还好意思再麻烦你。”
“如果你把我当作你的朋友的话，就不该在我面前提‘麻烦’这两个字。”
唐世耀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
“唷！王乐天，你那看的是什么呢？”
“这……”王乐天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唐世耀支吾了一声。
“那是傲雪送给他的相簿吧？我已经知道啦！”徐端丽有些不满地补充说道：“看，王乐天，你就不如梅雨了，梅雨不但没有隐瞒我，而且连这本相簿背后包含的意义都告诉我了。”
“其实一本相簿也不能代表什么，是吧，世耀？”王乐天说道。
唐世耀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十二）
钱少甫和大家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钟，而事实上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已经等在约定的地点了。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相对朴素一些的衣服，这使他与白天比起来反而别有一种脱胎换骨之感。他端坐在主人位上，神态自信而安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不一会儿，一位举止优雅的年轻女侍者走了进来。
“先生，您好！外面来了一位姓兰的小姐，请问她是您的客人吗？”
“是的，你让她进来吧。”
女侍者转身走了出去，随后进来的是打扮一新的兰芳。
“哇！这里果然很漂亮。”
“嗯，你今天晚上也很漂亮。”钱少甫打了一个手势，后者随即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真的吗？”兰芳显得异常激动，“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嗯，我想应该是吧。”他指着放在转盘上的点菜单说道，“这是我点的菜，看看你爱不爱吃。”
“嗯！”兰芳微一点头，随后是一阵沉默。
这时，徐端丽、唐世耀、管傲雪和王乐天已经就座。
钱少甫是这次宴会的主人，主人位毫无争议应由他来坐。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兰芳是第一个到达的宾客，她已经死死地坐在与主人位相对的位子上。依次到达的宾客为：王乐天、唐世耀、管傲雪和徐端丽，其中后两位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到达的。王乐天坐在兰芳的右手边，唐世耀挨着王乐天，这样正好使他和钱少甫之间空出一张位子来。在徐端丽和管傲雪还没有到来之前，正好还空缺着四个席位。管傲雪一进门，本来是奔向兰芳左手边的那个位子的，可是当他看到唐世耀和钱少甫之间有个空位时，就豪不犹豫地坐了过去。徐端丽选择了兰芳左手边的那个位子。
九点零一刻，剩下的两个位子依然空缺着。于是大家一致同意管傲雪的建议：如果九点半钟还见不到梅雨和齐越俩人身影的话，303包厢的大门就永远对他们俩关闭。
“梅雨和齐越这对小情人，说不定这会儿正花前月下互诉着衷情哩。”管傲雪言罢向每个人的脸上投去温情的一瞥，大家霍然觉得似乎有一阵春日之风从面前吹过，从脸上一直暖到心里。只这一句话，使整个包厢里的热闹氛围在一瞬间便被点燃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钱少甫满含激情地说道，“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和烦恼，就让它们随着今天的消逝而覆灭吧，让我们以最饱满的热情与希望，去迎接明天的新生活。作为今天的东道主，我在这里恳请大家尽情地欢畅，尽情地享受。毕竟学会享受才是我们做人的第一步。乘着兴致，我要在大家面前宣布我个人的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接到父亲的明确表示，在明天早晨的太阳出现在东方之前，我将成为qs公司正式董事之一。我把这个喜讯提前通知大家知道，就是希望大家今天晚上能够放心大胆的轻松一下，不必再想到为我节省人民币的因素有任何思想上的包袱。”
“那先恭喜你啦，少甫，我们在座的以后还仰仗着你能多多照顾呐！”王乐天大声说道。
“谢谢！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个，不过我向你们保证，你们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做到有求必应的。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不如我们谈些别的，谈些什么呢？对了，我们就来谈谈男人的爱好吧。”
钱少甫说到这里时，在座的宾朋无不翘首以待，看看这个富家子弟，到底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但有一个人此时却对他的谈话表示出了不屑：就在前者款款而谈之际，徐端丽的一双明眸，一直偷偷地盯着唐世耀，正巧这时唐世耀的目光刚从钱少甫的脸上移开，就在那一霎那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一阵短暂而相知的微笑，随即在俩人的脸上荡漾开来。只这一笑，不知使他们相互心灵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多少。
“说到男人，首先感谢上天赐给我男儿身，”钱少甫继续说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才懂得怎样更好的发挥出金钱的魅力。但同样作为男人，我却与全天下大多数男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因为在我心里金钱的重要性远远不及女人。”
管傲雪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显然是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但我这样说，并不代表我忽略了金钱，因为有时女人对于金钱来说只不过是奴隶与主人，货物与商贾的关系。”
大家一致发出啧啧之声，但这却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
“就拿明星来说，不要只看到她们在荧幕上风光无限，其实这些女人浑身都沾满了铜臭。如果一旦卸下她们身上的明星光环与那妖冶的外表，她们顶多也只能算上是一名妓女。当然了，我这只是指少数的一部分明星。无论任何人，只要成为金钱或利益的奴仆，那他永远都是别人的奴仆。但有些人就不同了，”钱少甫把目光转向了管傲雪，“他们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自然也没有千万家财做后盾，但他们却始终保持着一颗纯洁、高傲的心。”
“啊！”兰芳惊呼了一声，同时低下头来，“九点半已经到了哩！”
“大家看我们是不是还要等他们呢？”钱少甫用询问的眼光分别朝徐端丽和管傲雪瞥了瞥，说道：“徐端丽？傲雪？”
就在这时，徐端丽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徐端丽接听电话之际，包厢里顿时回归了平静。
“是不是梅雨的电话？”钱少甫说道。
“梅雨都说些什么？快说出来听听！”徐端丽刚挂断电话管傲雪便说道。
“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该不会是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吧？”王乐天说道。
徐端丽和唐世耀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说道：“梅雨说她和齐越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她还说由于之前钱少甫也失约过一次，现在算扯平了。她让我告诉大家，说她在方便的时候会回请大家的，就当是给大家赔不是，就在最近两天，希望大家到时能够赏光。”
徐端丽的话音刚落，大家纷纷议论起梅雨这次没有来赴会的背后原因。
鉴于她和齐越俩人平日里的暧昧关系，大家在猜测答案的时候无一例外地联想到了齐越。
需要指出的是，这场议论徐端丽和唐世耀俩人并没有参与其中。
“我看我们的谈话暂时就告一段落吧？不如现在就让服务员上菜，有什么事正好边吃边谈，这样既节省了时间又活跃了用餐的气氛。大家说好不好？”钱少甫急于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在金钱上的巨大的优势，仿佛大家今天晚上，就是冲着能吃上一顿上好的美味佳肴，才坐到这个包厢似的。
“好啊！不过……我想自己去点一道菜，不知……”兰芳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问题，你要吃什么菜尽管去点。海参？鲍鱼？鱼翅？或者燕窝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还有你们，你们也竟可以向兰芳学习，若你们心中有什么独爱的菜的话，也不妨把它推荐给大家，让大家也能一饱口福。我相信即使最饕餮的食客，在这里也不会失望的。”
“我知道你向来对吃这一行有些研究，不知你能否把这方面的知识，传授一些给我们大家？”管傲雪说道。
“哦！傲雪！我还不知道你对吃上面的学问也很感兴趣。如果这样的话，哪天有机会我倒想单独和你研究研究。”
“那行啊，只是恐怕到时你又要破费了。我和兰芳点菜去了。走吧，兰芳。”
“徐端丽，这里的海鲜也不错，你要不要也去菜台看看？”钱少甫说道。
“谢谢！不必了。”
“唐世耀！你呢？”
“谢谢！你点的菜我都爱吃。”
“哦！王乐天，你呢？”
“我就算了吧。”
“世耀，大学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前一阵子听说你要回老家这是真的吗？”钱少甫说道。
“要说打算吗，这倒还没有。回家的事，可能暂时我不会回去了。”
“这好啊，凌城市可供你施展才华的机会多着哩。”钱少甫笑了笑说道，“qs公司的大门，随时欢迎你。”
唐世耀不置一词地欣然一笑。
正好这时管和兰点菜回来了，那位年轻的女侍者，随即走了进来，“先生，你好！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上吧。”钱少甫说道。
“先生，你好！请问晚餐喝些什么酒水饮料？”侍者说道。
“你们看，要喝些什么呢？”钱少甫说道。
有的说喝红酒，有的说喝饮料。钱少甫为了表示慷慨，吩咐服务员把每样都拿些过来。
宴会在欢乐和谐的气氛中慢慢推向高潮，一时间包厢里的每个人，毫无例外地都被眼前的氛围陶醉着、熏染着。在这种极易使人的虚荣心，急速膨胀的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它不但是对人意志上的考验，也是对人生理的考验。因为没有人在繁华胜地不勾起对富贵的向往的，也没有人吃着山珍海味时，不勾起对锦衣玉食的怀念的。
霎时间，各种珍馐奇馔、美味佳肴，纷纷呈上。复加有琼浆玉液与美人衬托，这时的包厢早已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恐怕今天晚上带给人的，将是终身的记忆哩！”王乐天激动地说道。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王乐天！我想我们的友谊不只应该局限在学校里，以后我们照样可以成为朋友。”钱少甫说道。
王乐天微微一笑，心里早已默默说道：“那你的潜意思里出了校门，就根本不打算把我当朋友看喽。”
“大家看看还要不要再加些什么菜？”钱少甫大大咧咧地说道。
“不用了。如果你要加我也不反对。”管傲雪看到前者投过来询问的目光，连忙说道。
这时点心刚上，所有的菜就剩下最后一道甜汤了。钱少甫满意地望着大家，一会儿瞅瞅管傲雪，一会儿瞟瞟徐端丽，眸子里流露出欣慰与幸福的眼神。
大家象征性地吃了点心，跟着甜汤也端了上来。往往在宴会结束之际，也是宾客心满意足的时候。
钱少甫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这个动作使他立即成了大家重新聚焦的对象，马上明白他有重要的话要说。
“谢谢大家今天晚上如约而至，”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和大家一起吃饭我感到很高兴。下面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一件事，希望大家能帮我一个小忙，”他把目光移向了管傲雪，“——那就是做我的见证人。”
“那巧了，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当着大家的面宣布，”管傲雪说道，“我也希望大家能当我的见证人。”
“世耀，”她把脸转向唐世耀继续说道，话音中含着几分羞怯，“我喜欢你！”
钱少甫脸色骤然变得红一片紫一片，浑身战栗着，就像受到重重的一击一样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徐端丽黯然垂首，此时的她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当我把相册送给你的那一刹那，同时也把我的……心……给了你。”管傲雪由于过度紧张，早已涨红了脸，声音也变得孱弱无力渐近耳语，“我希望……你心里不要只有那个……回家的念头，答应我，不要回家了……好吗？”
这突然出现的插曲无不让每个在场的人感到瞠目结舌。
只见唐世耀默然不语。良久，他才勉强抬起眼睛朝徐端丽瞥了瞥。
徐端丽似乎刻意回避着唐世耀的眼神，暗自低着头，不一会儿只见她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徐端丽言罢走出了包厢。
就在徐端丽起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管傲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徐端丽出神地站在女洗手间里的洗手盆面前，凄然地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时，一名男子突然闯了进来，顺手把门反锁住了。
“钱少甫！”徐端丽大叫了一声。
就在此时，唐世耀步履蹒跚地走进了与女洗手间只有一墙之隔的男洗手间。
唐世耀来到洗手盆面前，照了照镜子，打开水龙头，刚把脸浸到水里，这时他注意到了隔壁一对男女的说话声。
男：不要怕，我说几句话就走。
女：嗯，你说吧。
男：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你到底爱不爱唐世耀？
女：嗯，爱。
男：假如我自做主张替你向他表白，你能原谅我的自做多情吗？
女：谢谢你，我自己的事还是由我自己做主吧。
男：那就是说你打算向他表白了？
女：（犹豫了片刻）恩。
男：明天？
女：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