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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神密的“前边儿”(2-6)

作品名称:小沙枣      作者:绿影      发布时间:2015-02-07 21:43:05      字数:12792

  (二)
  自打贺胜利以为我知道“前边儿”的秘密后,就本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自信,对我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爸爸说过保密守则上有一句话,是“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不问”。我就用这两句话和义正词严的态度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贺胜利的猖狂进攻。我越是不说,贺胜利越是以为我啥都知道,越是敬重我坚贞不屈的优秀品德。
  曾几何时,小伙伴们跟我跟得更紧了,特别是贺胜利,几乎成了我的跟屁虫。
  说实话,我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了这个“前边儿”的不凡,当时肚内空空的我对此机密同样也是大脑空空。我也曾对他们坦白地说了无数次的“不知道”,只是贺胜利他们固执地以为这是我不愿泄露机密的托词,如同那些革命先烈在敌人的残暴毒打中说的“不知道”是一个意思。
  第二年,我和贺胜利背着书包上学了。
  我认识的第一位新同学就是同桌的她,她上身穿着撅腚大襟碎花夹袄,下身是水红的粗布裤子,脚上穿一双有袢带的红布鞋,头顶上用大红毛线扎了一把朝天翘的大刷子。她身背一个花书包在我身边的座位上落坐时,如同一只大花蝴蝶飞进了我的眼帘。
  她对我眨着受了惊吓似的大眼睛,说:“俺叫毓米,俺娘叫俺小米,你叫啥?”
  “啥?你叫玉米?这是人名吗?我叫陆军,我没有娘,只有妈妈。我妈妈也叫我陆军。”从她的身上好像真的飘出了煮玉米的清香,馋的我直咽着口水。
  “俺的毓不是玉米的玉,是姓毓的毓。陆军不应该是人的名字啊,应该是部队的名字,还有空军和海军,对吧?”
  “我姓陆,就叫陆军。我是部队的孩子叫部队的名字有啥不好?总比你一棵大玉米棒子好吧?”
  她用大眼睛白了我一眼,我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也白了她一眼。这时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起,老师走上了讲台。
  一上午我们谁都没再搭理谁。
  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对贺胜利说着同桌的大玉米,眉飞色舞:“我的同桌是个小丫头片子,她穿的花里胡哨的,她脑顶上梳的小刷子特像我妈刷锅的刷子,她的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就像是被吓着了似的傻瞪着,你知道她叫啥名字?她叫玉米,就是可以煮着吃、烧着吃、炒着吃的玉米,逗死我了,哈哈……”。
  正说得高兴,毓米猛然戳在了我们面前,吓了我一跳。我和贺胜利盯着她头顶上的那把摇摇晃晃的小刷子,跟着她走进了我们的大院儿。
  原来她也是这大院儿里的孩子!怎么以前我没见过她呢?我问贺胜利,贺胜利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留守处的住房不宽裕,我们都是两家住一套两居室,一间南屋,一间北屋,厨房和厕所两家共用。住在南屋的人家前天搬走了,昨天我们家从阴暗潮湿的北屋搬到阳光灿烂的南屋,把我妈高兴得什么似的。今天早晨我上学前有人在北屋打扫卫生,这会儿我推开家门正琢磨着该进哪个屋时就听到北屋有陌生小孩儿的哭声。
  开饭了,我和哥哥每人端一只粗瓷大碗唏哩呼噜地喝汤面,妈妈喂妹妹。汤面里的面条泡得胖胖软软的,妈妈说过这样的汤面才显得稠。一眨眼我的那一大碗汤面就匆匆下肚,我端着空碗问妈妈:“还有吗?”妈妈说:“有,在锅里,你自己去盛吧。”我和哥哥来到厨房,揭开锅盖看到锅里只剩下不到一碗的稀面汤,哥哥说妈妈还没吃呢,我们放下碗筷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往回走,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我家里飘出来:“大婶您好,这是俺家晾晒的红薯干,俺娘让俺给你们送点儿尝尝。俺娘说俺们俩家住一套房子就是一家人。”
  妈妈连声道谢。
  红薯干诱惑得我急走两步,骤然与这声音撞了个满怀,把她嘴里的“不用谢”撞成了“不用,啊!谢。”
  定了神的我和她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惊呼:“啊!咋是你呀?!”
  小毓米那双吃惊的大眼睛正熠熠生辉地瞪着我。
  大院外的孩子总是蔑视我们这些大院内的孩子,他们说我们这群小崽子们是土老冒儿。没办法,我们必竟是从祖国各地硬挤进京城来的外来户,人家可是世代住在天子脚下,倒退若干年说不定个个都是显赫的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是个小太监啥的。
  这天傍晚,我和毓米、贺胜利、付文斌、方小影等几个大院儿里的孩子放学后一同回家。自从那天我和毓米零距离接触撞了个满怀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如兄似妹的如影随形了。
  我们唱着在学校里学的新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岁岁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突然有外人接了此歌的下文:“一群傻孩子在这里”,然后就是一阵嚎叫和哄笑。
  三个小京痞子眨眼间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这三个男孩儿都比我们高半头。其中一个梳着分头的家伙伸手去拨弄毓米头上的小刷子,嘴里还唱着:“小刷子,穿红衣,早早晚晚走这里,我问刷子为啥来,刷子说……”
  另外两个家伙坏坏地笑:“说说啊,小刷子,为啥来这儿啊,为啥呀……”
  我给贺胜利、付文斌使眼色,我们把书包从身后悄悄地交给方小影,让她速回大院儿去搬救兵。我一只眼睛盯着这几个小京痞子,另一只眼睛在周围踅摸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我看到附近的菜地里有黄瓜架子,就蹑手蹑脚地向菜地蹭了过去。
  毓米瞪着一双惊愕的大眼睛,怯怯地往后退,企图躲避开那只骚扰她的手。她退着、退着突然被身后的一块石头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毓米指着分头用哭腔呵斥道:“俺们招你惹你了?随便欺负人是不对的,我们会告老师,让老师批评你们。”
  这仨小痞子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可爱,还会告老师。哈哈,快点起来让我们瞧瞧你的红裤子摔开了裆没有,是不是露出白屁股来了呀?哈哈……”
  贺胜利走到毓米跟前,一伸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掩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冷静地对那仨人儿一鞠躬:“各位大哥,你们瞧她摔的都快哭了,逗小孩儿玩儿也该有个分寸,看在我们叫你们大哥的份上,放我们过去吧。”
  付文斌背着双手站在贺胜利的身旁:“是啊,是啊,让我们过去吧。”
  小分头不高兴了,他一下又一下对着贺胜利挥舞着拳头,嘴里嘟嘟嚷嚷:“谁是你们大哥,谁当你们大哥,谁是……”
  贺胜利躲闪着往后退,这时只见付文斌双手一扬,两把沙土如同黑色的闪电向分头的脸上飞了过去,分头顿时捂着眼睛嗷嗷地嚎叫起来。
  另外两个家伙向着撤退的贺胜利和付文斌扑了过去,这时我举着三根竹竿跑过来,我猛然把竹竿伸出横在这两个家伙的腿中,只听到扑通、扑通两声,他们都绊倒了。
  我乘机把竹竿发给贺胜利和付文斌。
  三个小京痞子其中一人的眼睛迷得暂时成了瞎子,另外两人也给摔得迷离惝恍,待他们重整旗鼓再定睛瞧我们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三个人紧握手中竿,对着京痞子们严阵以待,就连毓米也两手攥着沙土站在我们身旁瞪着大眼睛怒视他们。
  这时我哥哥陆兵帅领着援兵赶到了。这三个小京痞子看形势不妙狼狈地撤出了战斗,我们高唱着“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的战歌为他们送行。
  以后的事儿就不太光彩了。这三个小京痞子从此以后和我们结了仇,我和贺胜利有几次被他们给撵得比兔子跑得都快。
  
  (三)
  六五年放暑假的时候,前边儿的爸爸回来了。晚上他和妈妈嘀咕了大半夜,第二天爸爸笑呵呵地向我们宣布,他是专程来接我们的,我们的家就要搬到“前边儿”去了。
  太好了!我早就对这个神秘的“前边儿”心驰神往!
  大人们都说这“前边儿”是如何如何的神秘,是多么多么的神圣,可到底是怎么神秘怎么神圣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去年贺胜利家、方小影家都搬过去了,听说付文斌的家也要搬过去。这下可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在那个神话般的“前边儿”相聚了。
  心潮澎湃的我仰天长啸,手舞足蹈,溜出家门一步就蹿到了毓米的家。
  毓米自己在家。她脑袋上的小刷子早已茁壮成长为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儿。我快速把我们全家要搬到“前边儿”的喜讯告诉她,她惊愕地看着我,大个儿的泪珠在她美丽的脸颊上滚滚落下,我凝视着她那泛滥成灾的大眼睛,笑容僵在了唇边……
  爸爸把几样借用公家的家具还了,我们全家背负着不多的家当登上了西行的列车。
  我们兄妹是头一回乘坐火车,我们死盯着车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兴奋的光吃不睡。三天两夜后,我们都困乏成了一滩滩烂泥。在兰州换车再继续西行时,我们已由光吃不睡演变成了光睡不吃,我们的热情随着窗外渐变的荒芜渐渐逝去。两天后,我们跟着父母眯眯瞪瞪地在一个小小的火车站下车,我们一行五人疲惫不堪,蓬头垢面。这情景让我突然想起了刚学过的一篇课文中的“拖儿带女、颠沛流离”的词句,倏地,我又为这词不达意而哑然失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我们在尘土飞扬的小道上蹒跚而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走进了一个大院子,爸爸说这是清水西站的招待所,是“前边儿”的南大门。一位解放军叔叔热情地把我们一家人带到了一间摆放着四张单人床的房间,我们兄妹见到床二话没说就立即亲热地扑了上去。
  我们一直酣睡到夕阳西下,在铛铛的钟声里我们几个被父母拽着,睡眼惺忪地向饭堂走去。从饭堂里飘出的香味刺激得我们霎时清醒,那饥肠辘辘的感觉也愈加强烈。
  饭堂里窗明几净,两列方方正正的大餐桌整齐地列队等候着就餐者,每张餐桌的四边儿都摆放着四个长条凳。爸爸妈妈在排队买饭,饭厅前面的一个大木架子上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饭盆,大饭盆里盛的是黄橙橙的玉米面糊。晚饭就是玉米糊、玉米面发糕、一碟萝卜干儿咸菜,一碟小葱拌豆腐。就餐者有穿军装的也有穿便衣的,有大人也有孩子。大家有条不紊地用公用大饭勺给自己盛面糊,然后坐下享用晚餐。饭后把碗筷放进洗碗的水池中,再把大条凳放回原处才离开。
  我喝着甜甜的玉面糊,吃着松软的玉米面发糕,就着脆生生的萝卜干儿咸菜,那感觉别提有多爽!妈妈说:“包谷真是养人的好东西,咋吃都好吃。”
  小陆戈扬起粘满玉米糊的小猫脸:“包谷就是玉米,叫包谷多土气啊,让北京人听到又该笑话咱们了。玉米姐姐就不叫包谷姐姐,她就是不愿意土气。是不是呀二哥?”
  毓米,你还好吗?是啊,你为啥叫毓米呢?我的思绪又飞回了北京。
  “嗨!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啊啦嘿咝,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哎,啊啦嘿咝。是亲人解放军,是救星共产党……”
  为了迎接八一建军节,我们在学校的小礼堂里排练节目,毓米、方小影和其他几个女同学饰演藏族姑娘,我和几个男同学饰演解放军战士。
  舞台上的毓米的两条长发辫被一条花手帕系在了脑后,她身穿白衬衫蓝裙子,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朦胧的笑意,她尽情地在舞台上舒展着自己柔软的肢体。受她的感染,我也笑嘻嘻地伸胳膊踢腿儿的蹦达。
  放学了,老师把我们这几个男演员留下,让女同学先走。老师严肃地说:“你们饰演的是解放军战士,藏族老乡给你们洗衣服是对解放军的热爱和感谢,她们的表情应该是喜庆,是幸福,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你们是解放军战士,解放军战士看到老乡要给你们洗衣服时,应该是什么心情?啊?应该是感动,是不好意思。陆军,老师说得对不对呀?”
  我赶紧说对。
  老师又说:“陆军,你刚才的表情里没有感动和不好意思,有的是得意的笑,理所当然的笑,美滋滋地笑,是不是啊?”
  我赶紧说,是啊,我不应该得意地笑,我忘记了我是解放军战士了,对不起啊老师,我笑错了。
  回家的路上我就想:一句话就得的事,瞧这老师啰嗦的。
  我独自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路过眼前这一片玉米地就到大院儿的大门口了。就在这时,我看到方小影边走边哭,哽哽咽咽伴着唠唠叨叨:“玉米,可怜的玉米,臭狗,该死的黄屎狗,玉米是你的吗?你怎么敢抢玉米?玉米,可怜的玉米,可恨的黄屎狗……”
  我跑上前问:“方小影,你怎么了?毓米怎么了?!”
  “呜呜,玉米让大黄狗给抢走了。”
  “狗往哪儿跑了?”
  我把书包扔给方小影,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呼啸而去。
  当天上的繁星与万家灯火遥相呼应的时候,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我首先推开了北屋的门:“阿姨,您在家吗?您别急,听我说。哎!毓米?毓米!你在家啊?!听方小影说你被大黄狗给叼走了,我这个找啊,我那个急呀,我追出了好远就是找不到你。”
  我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毓米家的地板上。
  毓米瞪着惊愕的大眼睛看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毓米妈妈一手牵着毓石一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这孩子,在说什么呢?不发烧啊?”款款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毓米,从心底涌出一股委曲、愤懑、羞涩的难堪情绪,我恼羞成怒:“毓米,哼,毓米,瞧你叫得这个破名字,你为什么叫毓米,为什么叫毓米,为什么啊?!”
  晚饭后,我们全家再次背着行囊登上了一列客货混编列车。这趟列车走得实在是太慢了,它走走停停,咣咣铛铛。爸爸告诉我们,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铁路是军用铁路线,是通往“前边儿”的专线,这条铁路线在中国的版图上没有任何标志,对内对外都是保密的。这条铁路沿线的车站都有部队在驻扎,每个车站都要停,所以慢。
  第二天清晨,晨曦渐渐点亮了大地,列车的终点站到了。我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仔细打量这个神奇的“前边儿”,只有一间小房子的小火车站站台上悬挂着“东风”两个红色的大字,车站外,一条笔直的水泥马路在晨曦中泛着青光。
  我们乘坐在接我们的大卡车上,放眼望去,远处是茫茫的戈壁滩,几条马路旁有几幢崭新的楼房,再往前看,一座巍峨的大礼堂屹立在蓝天白云之中。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阵又一阵雄壮的队列口令声此起彼伏,一列又一列出早操的解放军战士英姿勃勃、队列齐整、步伐铿锵地在街道上奔跑。
  我茅塞顿开:这个神秘的“前边儿”是座军营,是掩映在戈壁滩中的军营。
  此刻,一轮朝阳正在这座军营的东方冉冉升起。
  
  (四)
  这座神秘军营的名字叫“东风”,可是这里的人们却习惯称之为十号区,在火车上就听到过这样的对话:“你好,进十号?”
  “对,进十号,你呢?”
  每次听到这密电码似的神秘地名我的心里就会涌起莫名的激动。因为我已是这神秘中的一份子了。
  十号区是一座洁净的小城。
  这里有巍峨的办公大楼,有几十幢崭新的住宅楼,还有纵横交错的水泥马路,有招待所,有商店,还有学校和幼儿园。爸爸告诉我们,他刚到这儿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原,他们就住在地窝子和帐篷里,边工作边建设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儿。
  我的家在06区的一幢三层楼里的二楼,这是一套三居室,二间南屋一间北屋。我们家住一间南屋和另一间北屋,还有一间南屋住着三位叔叔,他们是单身干部。我们家和叔叔们共用一个卫生间。
  下午,陆兵哥哥带着我和陆戈妹妹在十号区的大街上闲逛。街道很整洁,路旁的小白杨树整齐划一。大街上流动的绿色人群行色匆匆,马路旁玩耍的小孩子们欢呼雀跃。办公大楼门前伫立着全副武装的警卫战士,他们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庄严和神圣。
  这时,从我的身后走过来了一支雄赳赳的绿色队伍,震撼大地的步履声和嘹亮的口令声让我为之一震,我挺起了胸膛跟上了战士们行进的脚步。
  “二哥,你走那么快干嘛?”陆戈拽住了我的胳膊。
  “大哥,你瞧天上的云朵儿在飞,好白的云呀,好蓝的天啊。”小妹仰脸朝天眯着眼睛赞叹道。
  我和哥哥抬头望天,见那湛蓝的天空干净得如同被水刚洗过的一般,雪白的云朵在蓝天的怀抱里慢慢地变幻着娇柔美妙的身姿,一会儿像奔腾的战马,一会儿又像温柔的羔羊。
  突然,有人从我的身后抓住我,又是拥抱又是拍打:“嗨!陆军!你小子还活着呀!你啥时候来的呀?哈哈!”
  我被这骤然的亲热蹂躏得直迷糊,但很快我就从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中清醒过来。
  “救命啊!不得了呀!有人耍流氓呀,有人要强暴我呀,解放军叔叔快救命啊!”我极其夸张地作挣扎状,拼命地用凄楚的声调哀号,以此来宣泄心中的兴奋。
  瞬时,又有几个人扑了上来,他们兴奋地扯着我们的衣襟拽着我们的胳膊大呼小叫:陆兵,陆军,陆戈,你们也来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嗷,太好了!
  韩梅、贺援朝、贺胜利、方小东、方小影等人奇迹般地站在我们的面前,大家高兴得手拉着手又蹦又跳。
  韩梅、贺援朝、方小东围着陆兵哥哥,贺胜利和方小影逮逃犯似的逮着我。
  方小影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指着我大笑:“哈哈,瞧你那个恶心样儿,还哭着喊着说有人要强暴你,你恶不恶心呀?世上有男人被强暴的事儿吗?我咋没听说过?哈哈,笑死我了。”
  贺胜利笑道:“谁和陆军认真谁就是大傻冒,他只是顺嘴那么一说,是不是呀,陆军?”
  我笑着给了贺胜利一拳,一年多没见,贺胜利长高了,拳头下去感觉他的身板儿比以前厚实了许多,脸上的五官也舒展了。
  我转脸看方小影,发现这小丫头片子比在北京的时候整整大出了一号,竟然出落成大姑娘了:“嗨,咱们的方小影一下子从灰姑娘出落成傻公主了,嘴巴也变历害了,是不是在东风小学进步得当上班长了?男的咋了?男人就不受别人欺负了?我们男人更要洁身自好。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女巫呀妖怪呀胜利呀小影呀的存在,我就得时刻提防他们的侵犯。再说了,我这么优秀……哎,哎,打人了,救命呀……”
  贺胜利和方小影的拳头雨点般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终于和少校爸爸住在了一起,再也用不着担心他会在哪一天突然的消失。
  每天早晨,我们全家在嘀嘀嗒嗒的起床号声中同南屋的叔叔们一同起床,晚上在嘀嘀嗒嗒的熄灯号声中一同熄灯,爸爸要求我们和战士们一样的出早操,要求我们出家门时要请示,回家了要汇报。要求我们以南屋叔叔们的内务为标准搞好室内卫生,要求我们自己洗衣服,分配我们劈柴、扫大楼门口、擦楼道地板、去弱水河畔拾柴禾。他还抽出宝贵的时间对我们的工作检查讲评,批评多于表扬。住在军营里的我们,在爸爸首长的监控教育下,管你乐意不乐意,都成了部队上的编外小兵。
  开学了,我在贺胜利、方小影的陪同下到东风小学五年级去报到,我分在了他们班,贺胜利坐在我前面,方小影成了我的同桌。
  上课的玲声响起,一位帅气的解放军叔叔走上讲台,方小影呼的一下子站起来,嘹亮地喊了一嗓子:“起立!”
  全体同学齐刷刷地站起来,齐呼:“老师好!”
  只有我抑扬顿挫地高喊:“解放军老师好!”
  这与众不同的声音引起哄堂大笑。我缺心眼儿似的跟着同学们一起傻笑。解放军老师对大家挥挥手,笑道:“同学们好,坐下吧。这位新同学对我的称呼没有错,我首先是解放军,其次才是你们的老师。因为咱们学校的师资力量不足,首长才把我们派到学校来。咱们现在是师生关系,大家还是直接称呼我老师就行了,好不好?”
  我和同学们一起直着嗓子喊:“好!”
  老师笑容可把掬:“好,咱们现在开始上课……”
  方小影瞪了我一眼,然后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身板,把双手规矩地背在身后目视讲台。方小影长得秀气甜美,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很耐看。她瞪我的这一个眼神,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在北京上学时毓米是我的同桌,是我的班长,她极其负责任地管了我好几年;到了这个“前边儿”,方小影成了我的同桌,她也进步得当了班长(没想到头回见面的调侃竟成了真)。我落在了这帮能把权力用到极至的小丫头片子的手里,只有认倒霉的份儿,想不俯首贴耳都不成。她们会与你的种种错误不屈不挠地斗下去: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批评你、发动班里的同学们“帮助”你、告老师找家长……手段恶劣,态度诚恳。直至你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鸣锣收兵。
  当时的东风只有小学,没有中学。陆兵哥和他的同学们搭帮结伴扛着自己的大行李,去张掖育才中学(位置在甘肃的河西走廊,离基地大约有四百公里。)去上学。那天我去东风火车站送哥哥,看到这群即将离家的东风少年宛如出笼小鸟般的快乐,着实让我羡慕了一番。我盼着自己赶紧长大,盼着也与同学们一道去张掖上学,离开家去过快乐、新鲜、自由的集体生活。
  哥哥不在家,家里捡柴禾的重担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明儿是星期天,我约好了贺胜利、方小影、徐明明、楚微微等人去弱水河畔捡柴禾。我告诫他们不许带自家的小跟屁虫,碍事儿。因我知道自从妹妹陆戈有了一对漂亮的小白兔宝宝,不会再缠着我。小白兔是睡在鞋盒子里由我们家南屋的小齐叔叔从老家提溜回来的。妹妹与小白兔日夜厮守在一起,暂时忘记了还有我这个二哥。
  
  (五)
  弱水河也称黑河,它位于基地的南面。它是一条时令河,有时河水潺潺有时河床干涸,目前正值干涸期。蓬蓬勃勃的胡杨林与红柳丛簇拥在宽宽的河床两岸,如同两条美丽的彩带蜿蜒伸向远方。我们走进了胡杨林。林中有小鸟在歌唱,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丫,洒下斑斑点点碎碎亮亮的影子。我们分散开在林子里捡拾枯枝,一会儿,我大声呼叫:“地瓜、地瓜,我是土豆,我是土豆,听到请回答。”
  贺胜利扯着哭腔回答:“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我的脚让沙枣刺儿给扎了,为了党国的利益,拉——兄弟一把。”徐明明听我们的对话不由哈哈一笑:“一个小小的沙枣刺儿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地,贺胜利,英雄的不是。”
  大家来到贺胜利的身旁,帮助他拔出了穿透了高腰解放胶鞋扎进脚里的大沙枣刺,痛得贺胜利呲牙咧嘴地吸凉气。方小影拿出了她的小花手绢替贺胜利包扎冒着血珠的伤脚:“可惜了我这块手绢了,我不要了,就算是送给你好了,瞧你这双臭脚丫子,多久没洗了?真恶心。”
  我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方小影班长,我不恶心,你也送我一块花手绢吧?”
  方小影用她那双妩媚的小眼睛瞪了我一眼,转身“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开了。我尴尬地哈哈大笑,心说:“牛啥牛,小丫头片子!”
  刚才还是呲牙咧嘴的贺胜利裹上了花手帕后蓦然五官舒展,仿佛疼痛全无。
  我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背包带把柴禾捆绑好,全都堆放在一棵大胡杨树下。我和徐明明搀扶着伤兵贺胜利,一起来到弱水河的河床上,大家坐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河沙上垒长城玩儿。玩了一会儿,我们又上了二道河河岔的小孤岛。我们曾在小岛的草丛里捡拾过野鸭蛋,追逐过小野兔儿。我们五人在小岛的小树林里拉开大扫荡的架式,结果是一无所获。最后大家坐在胡杨树下休息。我双手合在一起来到方小影的面前:“班长,我送你一个特好玩儿的东西。”
  方小影笑盈盈地站起来张开双手去接,楚微微、徐明明都奔过来瞧新鲜。
  我轻轻地把小蜥蜴放在方小影的手上。小蜥蜴长长的尾巴如同旗杆一样的伫立,它昂着小脑袋,一对小眼珠警惕地转动着。方小影先是一愣,霎时甩着双手发出刺耳的尖叫,片刻,尖叫又演变成了哭嚎。可怜那只小蜥蜴,让方小影的狂风暴雨给吓得如同一道褐色的小闪电,倏地失去了踪影。
  我本想小得溜地吓她一吓,杀杀她的锐气。我总觉得方小影的官气太重,整天事儿、事儿地找我的茬儿,就说那次吧,我做值日时没有按规定把椅子搬到桌子上就开始扫地了,虽然我认为地扫得挺干净的。可她就是不依不饶,小组会上批,班会上讲,硬是逼得我又赌咒又发誓,向毛主席保证以后一定先把椅子搬到桌子上再扫地后她才罢休。
  此时的方小影,班长的威风全无,她满面通红地哭嚎着,楚微微掏出小手绢塞给她,她扔掉小手绢跳着脚再一次惊叫起来,她草木皆兵地以为小蜥蜴又回来了。
  看着魂飞魄散的方小影,我心里很不好受,以前她的种种不是,我全忘了。
  同学们一边安慰方小影一边冲我嚷嚷:陆军,你太不对了,陆军,你过来给方小影道歉,陆军,你真可恨,陆军,你真缺德,陆军,你咋能这样啊……
  “方小影班长,我错了,我没想到它会把你吓成这样。对不起,你别哭了行吗?以后你家的柴禾我全包了,我给你家当长工。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不听是孙子,是重孙子。小影班长,求求你别再哭了,是我不好,我有罪,我不对,我是坏蛋,我是特务,我是鬼子,我是汉奸……”我诚惶诚恐地站在方小影面前嘟嘟囔囔地认错,搜索枯肠地寻思骂自己的词儿,咬牙切齿地暗下决心:“以后再招惹这些梳小辫儿的我就是孙子!”
  方小影的哭声渐小,她用手背擦眼睛,偷眼瞧我可怜巴巴的模样儿,瞧着、瞧着她“扑哧”一声乐了。我紧绷着的心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谢天谢地,哎呀妈呀……”我双手捂着屁股弹簧似的又跳了起来,——刚才我一屁股坐在了一蓬骆驼刺上。
  “哈哈……”大家幸灾乐祸地笑了。
  贺胜利拎着臭胶鞋把裹着花手绢的臭脚丫子翘得高高的,或作金鸡独立状,或作大袋鼠的跳跃状;方小影的惊魂略定,我的屁股又疼又麻,大家只好在胡杨树下继续休整。
  贺胜利和徐明明在我的光屁股上拔骆驼刺,其实因为季节不到,骆驼刺并不十分坚硬,没有真正刺进肉里,只是扎在表皮上。但我仍然夸张地惨叫。方小影和楚微微坐在树的另一边儿,她们被我的叫声折磨的泪水涟涟。
  夕阳把半边天染成灿烂的橘红,天上的白云和大地的万物也都因此披上了艳丽的大氅。风儿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地欢唱,我们静静地瞅着夕阳美景发呆。
  贺胜利拧着秃眉说:“咱们在北京时总以为这个前边儿很神秘,到这儿一看,有啥呀,不就是一座军营嘛,在大戈壁滩上建座军营有意义吗?”
  大家面面相觑。
  我嘟囔:“这……这可能不是咱们应该操心的事儿。”
  徐明明说:“胜利,咱们到这儿的第一节课就是保密教育,保密八条上说……”
  贺胜利:“算了吧,其实你们也想知道,装啥呀装。”
  我说:“这儿不是边防哨所,也不像是部队驻防,可是大人们整天都在神神叨叨地忙,他们总说任务任务的,这任务是啥?我问过我爸,他不仅不告诉我,还批评我不该问,说这是军事机密。既然是军事机密,这个十号区就一定很重要!”
  贺胜利嘴一撇:“哼,放了个没味儿的屁。”
  方小影说:“贺胜利,你咋骂人呢?保密八条上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你们到是想听,倒是想问,谁告诉你们呀!哼!其实你们都和我一样的傻,傻的啥都不知道。在北京时陆军假模假式的,我还以为他真的知道点啥,其实他就是鼻子里插大葱,装象!”
  “我从来没说过我知道,你非要认为我啥都知道,我有啥办法?”
  楚微微说:“行了,别吵了,咱们该回家吃饭了。”
  是啊,该回家了,我们来到小岛岸边,眼前的情景把我们全体惊愕得目瞪口呆:刚才还是干涸的河床此刻竟然浊波滚滚,一片汪洋!树叶、枯枝、杂草等物在河水中翻着跟头随波逐流,后浪推着前浪。
  哗啦啦的水声与宽阔的水面仿佛是从天而降!我们的小岛好似一叶孤舟飘荡在水的中央。
  我懵了:“这咋回家呀?”
  楚微微已哭出了声儿,方小影眼含热泪咬着嘴唇遥望着家的方向,贺胜利和徐明明看着河水发呆。
  “家里人会来找我们的,有啥办法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呢?”
  方小影冷静的声音为我们拨开迷雾指引了方向,她临危不惧、高瞻远瞩的潜质让我自惭形秽,我终于明白了班长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只有方小影这样超凡入圣的小丫头才不会辱没班长这个伟大的爵位,你想不服都不行!
  我脱下身上的红背心交给贺胜利,爬树是他的强项(这会儿他的脚好似不疼了)。不多时,我的红背心、楚微微的花手帕、方小影的白上衣、徐明明的绿军裤、贺胜利的蓝背心等衣物在胡杨树的枝丫上随风飘扬,仿佛是这艘小船的五彩风帆。
  
  (六)
  “啪、啪、啪……”
  爸爸铁青着脸对着我的光屁股挥舞着武装带。
  我趴在床边儿咬着牙把自己想象成正在忍受烈火焚烧的邱少云,一声不吭。
  南屋的小李叔叔闯了进来(可能是妈妈叫来的),他夺过爸爸手中罪恶的武装带:“陆副团长,你这是干什么?陆军还是个孩子,你这样下狠手会把他打坏的,陆军,让叔叔瞧瞧,看看,都打成啥样了……”
  “为了寻找他们这几个破孩子,团长带领咱们全团溜溜地忙活了大半夜啊,小李,你也知道咱们的工作有多忙,这帮不懂事的猴崽子们给咱们添了多大的麻烦啊,我知道这都是陆军带的头,就因为他是孩子,我才打他,他要是我的兵,我早就一枪把他给毙了!李干事,我上班去了,等我回来再收拾他!”爸爸气呼呼地走了。
  我趴在床上,屁股火烧火燎的疼。小李叔叔出去拿来了一小瓶红药水用棉签沾着往我屁股上涂抹:“陆军啊,你爸爸是心疼他的兵,战士们实在是太累了,你知道吗?”
  片刻,小李叔叔出去又旋风般地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小瓶紫药水,继续往我屁股上抹:“你爸爸在工作中处处想着他的兵,有危险的地儿都是他亲自去探试了才让战士们上。前几年部队吃不饱,他常把自己的那份口粮分给体弱的战士,自己吞吃沙枣叶,几次都晕倒在了工地上。记得有一次,他去部里开会,部长给他了一小碗炒黄豆,他一粒都没舍得吃,硬是带回来分给了战士们,我接过你爸爸分给我的八粒黄豆一下子就全放进了嘴里,当我抬起头来看到你爸爸那泛着黄绿色消瘦的脸颊在冲我点头微笑时,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哭的我竟哭得唏哩哗啦。陆军啊,你要理解你爸爸,他可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呀。”
  我呜咽地说:“他打人,他不是好爸爸!李叔叔,我也不愿意你们那么辛苦地找我们,我们也不想被困在小岛上,谁能想到大水会在那时候下来呀……”
  “陆军,陆军,你快出来呀,你看是谁来了,陆军……”
  贺胜利激动的声音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蓦然撞进了我的房门,我满面的泪水和红红紫紫的光屁股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在这一双双傻傻楞楞的目光里,我看到了我思念无比但却最不愿意在此时此刻看到的那双眼睛,那双圆圆的、亮亮的,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似的大眼睛,那是毓米的眼睛,毓米回来了!这是个多么好的消息呀,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啊?天啊,毓米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在我五彩斑斓的屁股上发亮了,驻足了。
  我羞赧得五内俱焚,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李叔叔帮助我把退到腿弯的裤子扯上来,好歹遮住了我那不堪入目的屁股,然后转身笑嘻嘻地对同学们说:“陆军被他爸爸教训了那么几下,没关系的。谁小时候不挨打呀,不挨打长不大嘛。陆军挨打时很勇敢,不哭也不叫,特像个大英雄。他看到你们来慰问他了,竟激动得热泪盈眶了,你们玩儿吧,我去上班了。再见!”
  我挣扎地跳下了床,贺胜利忙过来扶住我:“我爸爸也打我了,这些大人就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那明明就是个意外嘛。咱们也不愿意惊动部队找咱们啊,要不是陆军想出在树上挂衣服的办法,恐怕咱们现在还回不来呢,没功劳也就算了,还个儿个儿都成了罪人了。”
  我坦诚地说:“其实这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方小影想到的。毓米,你来了真好,你坐这儿啊。”我把毓米拉到我刚才躺过的床边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当时我就一根筋地想着如何能离开那个小岛,当想到是不可能的时候,我都快崩溃了。是方小影想到如何争取外援,她的话给了我启示。方小影聪明。”
  方小影脸红了:“真恶心,我哪有你聪明啊。贺胜利也很棒啊,他爬树的功夫太绝了!看得我呀直头晕当时。”
  毓米的大眼睛在我们之间游移徘徊。
  “毓米,你好,你们全家都搬来了吗?啥时候到的?我们要是知道你来了应该去接你的,哦,接不了,我们还被困在小岛上呢。咱们同学总算是到齐了,真好!不过,你一来就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毓米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的心头一颤,话也说的不那么利落了。
  毓米笑了,眼睛仍然是那么的圆那么的大:“我们家是今天早晨才到的。我刚到就看到贺胜利和他爸爸在大街上一前一后地跑,我以为他们是出早操呢,后来看明白了是爸爸在追打儿子,我就拦住了贺伯伯问好,顺便救了贺胜利一小命儿。哈哈!陆军、贺胜利、方小影,你们走后我一直在想念着你们,这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咱们以前在一起的事儿,想着、想着我还是来晚了,我没能和你们一起在小岛上遇难,我真是太亏了,以后我呀就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了,你们好事儿坏事儿都甭想再落下我。”
  贺胜利乐了:“放心吧毓米,不会落下你的。明天你就到学校来报到,到我们班来吧,咱们还都在一起。不过现在方小影是班长了,你的班长宝座暂时没了,下学期再争取吧。哎,陆军,你说这俩班长凑一块儿,是不是就有好戏看了,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咱们坐山观虎斗,看她们怎么斗怎么掐,方小影,毓米,冲啊!”
  唯恐天下不乱的贺胜利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巴掌将我这个伤兵拍倒在椅子上,我那肿胀的屁股让椅子猛然一撞,疼痛难当。我呲牙咧嘴,拍案而起:“哎哟,贺胜利,你这臭小子又在憋坏了,方小影,毓米,他这是给你们挖坑下套呢,千万别上他的当啊。贺胜利才是一恶虎,他对你们不怀好意虎视眈眈,要提高警惕呀革命的同学们!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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