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夜半借宿

　　
　　渐暖的空气，破冰的流水，渐绿的柳枝，吐芽的苞蕾，这些春的使者，驱散了料峭的寒风，送来了温暖的气息。
　　艾米丢给他一个香甜的蜜枣，伯文低着头一口含住，“哦……米……好甜……”他因艾米握着的另一只手碰到了致命的诱惑而喘息不止。
　　“米，我的爱……”伯文含糊不清的声声低奶奶细语。“你让我好着迷！”
　　“文，亲爱的……”艾米回应道
　　“宝贝，我在……”伯文吻着艾米。
　　被风簇拥着的春天，阳光和煦，万物生机勃勃，春雨滋润，兰馨蕙香。
　　“红杏枝头春意闹”自然界的精灵们自然也不甘寂寞，将无声的浓郁春意表现得似有声音般轰轰烈烈。三月，这样一个热闹的年轮，万物复苏的月份，演绎春天的方式也更扣人心弦。
　　“好吃吗？”
　　“好好吃，又香又甜，跟你一样。”
　　“还要吗？”
　　“……亲爱的……我还要……”伯文半跪在她身侧，单膝跪地，一手捧着一把怒睁的粉色花蕊，送至艾米面前。
　　春雨般滋润大地，润泽了溪流涓涓长流……春雷响动，震撼大地……
　　“啊……文……”伯文俯下身亲了一下艾米“米，我会让你很快乐！”
　　艾米眼前浮现了一个画面：一把威武的长枪勇猛无比，可它此时却没有攻城略地，只在幽境处盘桓摩挲，睥睨万物生灵。把身下娇嫩的生灵惊悸的颤抖不已。而后又化身为一个可爱的小弟弟，戴着一顶粉色的蘑菇小帽，好奇的来到幽静的山洞口，他时而在门口来回盼望走动时而忍不住好奇心向洞内迈了一小步，虽然洞内温暖而舒适，但他始终没有走进去。夜莺在他头顶歌唱，顾盼生辉的头颈朝着他频送秋波。
　　密林深处，一阵哗哗响动，一只年轻的雌性褐马鸡，迈着沉静的步子走上草坪，雪白的长尾飘逸迷人，娇美的仪态典雅华贵，几乎整个草坪上都漾满了柔情蜜意。
　　“哦……”
　　一只雄性褐马鸡站起来，晃着威风凛凛的角羽，伸长脖子“咕——咕——呱——啦——叽，呱——啦——叽……”含情脉脉的唱起了春歌。
　　“咕——咕——呱——啦——叽，呱——啦——叽……”四面八方，是无数雄鸡的回应。
　　这是褐马鸡家族特有的春歌，像高山流水，似大海扬波。在这抑扬顿挫的歌声中，美丽的雌鸡张开小巧玲珑的花翎唱起了春歌“咕——咕——呱——啦——叽，呱——啦——叽……”机敏的雄鸡迸发出一股原始的冲动，在它的全身奔窜，两片玫瑰花的脸面，变得更大更红。它挺起胸，抬起头，竖起尾，健步来到雌鸡的面前，雄赳赳地唱起了春歌，带着心爱的伴侣双双对对钻进密林深处……
　　
　　艾米与伯文在桃花源里潜修演练剑术，不知不觉已过半年有余。一天，皓月当空，湖平如镜。浮光耀金，静影沉壁，艾米拔出宝剑，抖起一朵剑花，暮地凌空跃起。待她落下地时，只见片片花瓣，飘落湖面。原来她把湖边一棵树上的十几朵花，每朵花削掉一瓣，那棵树竟是枝不摇，叶不动。
　　艾米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她对着伯文说：“咱们该出去走走了。”
　　“好啊，你想去哪儿？”
　　“代国！”
　　艾米与伯文一路走来，路边庄稼萧条，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目光呆滞，毫无生气。野地里山洼中，到处佝偻着衣衫褴褛的妇人孩童寻找野菜充饥，很多树根被剥光了皮；寒风吹来，一片萧瑟。艾米和伯文看了心里暗暗惊心，想不的代国百姓竟如此悲惨：衣不蔽寒，食不裹腹。
　　“代国是个富庶的小国，伯鲁的长姐万春公主就嫁给代的新国君做王后，每次都乘坐用黄金宝玉装饰的凤车回来，早上用燕窝漱口，排场用度都很奢华，连跟随的奴婢们都穿上好的绸缎，没想到代国的百姓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啊！”伯文感慨道。他自幼生在豪门，从小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自从跟了艾米行走江湖，他身上少了些贵族的娇气，多了些侠气。
　　“民不富，则国不强！代国贵族穷奢豪奢，没几天好日子了……“艾米冷冷的看着眼前。路边不时地有一具饿死的尸体，盘旋上空的秃鹫们俯冲下来，竞相扑食这些干骨瘦皮。
　　夜晚时分，艾米和伯文看见前面有一处茅屋升起了袅袅炊烟，两人下马走上前去，从茅屋里走出来一位老人，须眉白发老态龙钟，
　　“老人家，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客商，赶路急了，找不到住宿的地方，晚上能不能在您家留宿一晚上，明儿一早就走。”伯文恭敬的行了个礼。
　　“请进，快请进来。”老人一看两人相貌不凡，谈吐不俗，连忙邀请进屋。
　　“多谢老人家！”艾米随老人进屋，环顾四周，家徒四壁，里面除了一张破旧的桌椅都没有一些像样的家俱。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正在生火做饭，艾米坐在一张缺了口的凳子上后，问：
　　“老人家您贵姓，高寿啊？”
　　“我们世代居住在杜家村，老汉姓杜，今年62了。”
　　“老人家，今年收成可好？”
　　“托老天爷的福，这几年风调雨顺，今年收成好啊。”
　　“那怎么人们还要到地里挖野菜呢？”伯文不解的问道。
　　“哎，两位贵客有所不知，我们的国君每年征收很多的赋税徭役，十成谷子，他们要收取八成，靠了剩下的两成，省吃俭用我们百姓还能填填肚子。可是今年年初，国君帮助智军打仗，每家每户都分摊了徭役，每家要出一个壮丁，出不起的用粮食顶。”
　　“爷爷，吃饭了。”
　　“哦，好好……两位贵客，穷乡僻壤的没有好吃的招待，请将就用一下吧！”
　　“谢谢大爷！”
　　“谢谢老人家！”两人齐声答谢，这时艾米看见每人面前盛着一碗汤，清清寡寡的漂着几根野菜叶，中间搁着着一个瓦盆，盆里放着十几根又细又小的番薯，丝丝的冒着热气。
　　“客人们别见怪，现在能吃上这个也不容易了。附近的草皮树根都被扒光了。”
　　“这是我到很远的地方摘来的野菜。”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说，“她是我的孙女，叫杜娟儿。她爹去年被抓去当壮丁一直没回来……”
　　“我娘前几日去城了卖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去城里找娘，又怕爷爷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娟儿真懂事。”艾米看着娟儿瘦瘦的蜡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小小的年纪就品尝了世间的疾苦，在没有大人的家里，肩负起照料爷爷的重任，“娟儿不哭，明儿哥哥们进城帮你找妈妈。”
　　“真的吗？”娟儿一脸希望的望着艾米，“真的！哥哥会把你妈妈找回来的。”艾米心疼的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儿，“来，快吃饭。”艾米把一个最大的番薯递给娟儿，“不，这个最大的给爷爷吃。”娟儿把手里最大的番薯放到了杜老汉的面前，老汉看着孙女，老泪纵横。
　　艾米和伯文看着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心里哽咽，心绪难平，两人都没吃什么东西，托说不饿，将食物留给了祖孙俩。
　　住了一晚后，两人天一亮就离开了。
　　艾米留下一些钱财衣物。隆冬将至，她见娟儿还是衣衫单薄，便把自己的衣服留给了娟儿。
　　艾米给祖孙俩留下一些衣物钱财后，一大早就跟伯文离开了。
　　薄雾微凉，哈气成霜，马蹄踏着枯黄的古道疾驰而过，惊得停留在老树枯干枝桠上的乌鸦“呱……呱呱……”疾掠而起，乌云似的笼罩在半空中，待马蹄声远去后，又黑压压的沾满枝头，等待饿殍大餐的降临。
　　艾米在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伯文静默的跟着她。他看的见艾米双眼燃烧着的怒火，小嘴紧闭，双腿夹紧马肚子一个劲的快马加鞭。
　　行了半日，来到一座巍峨的城池——这就是代国的国都代郡——城墙高大宽阔，城墙外环绕着宽阔的护城河，护城河边上种植着高大的垂柳，虽已暮秋时分，但柳树绿意还新，在阵阵微风里摇弋生姿。
　　“如果这些柳树在郊外，早已被生吞活剥拿来充饥了”伯文感慨的说。
　　这与昨日看到截然不同的是，这里热闹繁华，人们脸上红光满面，穿着华丽。
　　“客官，里边请！”艾米跟伯文来到一家酒肆——这是家兼吃饭和住宿的客栈。里面宽敞亮堂，装修奢华。
　　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小儿一看两人气度非凡，马上殷勤的迎了上来。“客官，您想要吃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好吃的？”
　　“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小二口若悬河的报起了菜单“白肉丝儿、荸荠一品锅、素炝春不老、清焖莲子、酸黄菜、烧萝卜、脂油雪花儿菜、烩银耳、炒银枝儿、八宝榛子酱、黄鱼锅子、白菜锅子、什锦锅子、汤圆锅子、菊花锅子、杂烩锅子、煮饽饽锅子、肉丁辣酱、炒肉丝、炒肉片儿、烩酸菜、烩白菜、烩豌豆、焖扁豆、氽毛豆、炒豇豆，外加腌苤蓝丝儿。”嗓音浑厚响亮一溜儿的报完了菜名。
　　“挺全的嘛！捡几个好精细的上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给您二位上菜。”小儿手脚麻利的砌好茶，利落的走到外面传菜。不消一刻，上来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艾米跟伯文两个昨晚在杜老汉家里也没吃什么东西，早上起来赶了半天的路，一看热菜上桌，马上开动。狼吞虎咽也好，分卷残云也罢，艾米吃的可是形象全无，伯文本来还是个讲究礼仪的贵族公子，自从跟了艾米后，也多了份不拘小节。两人这恶鬼投胎的吃相，把堂内其他食客看的目瞪口呆。艾米可全然不顾，用她的话说：
　　“肚子是我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两人正吃的起劲，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喧闹声，艾米和伯文探头朝窗外看去——只见一大堆官兵押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走来，有的穿着破旧，有的云鬓撒乱，面容相貌上都有几分俊俏。
　　“小儿，这是怎么回事？”伯文招来小儿问。
　　“客官，这是国君在全国挑选美女，听说是要进贡给智国。”
　　“哦，你们国君挺能巴结的啊！”艾米冷哼一声。
　　“嘘，客官可小声点，被总管大人听见了可要杀头的。”
　　“哦，总管大人？总管大人是谁？”
　　“总管大人是国君最宠幸的大臣，姓李，叫开源。是国君乳母的义兄。长得一表人才。他为人机敏好专营，在朝中左右逢源，办起事来心狠手辣，深得国君与王后的信任。”
　　“这次智国公子打仗回来后突然中了邪，说他看见了一位仙女，让画匠依着他的描述画了一副美人图，天天对着美人看，口中说一定要找到这位美人。他的母亲代月夫人急了，就派人拿着图像四处寻找这个女子。”
　　“再说这是智国公子的事，怎么代国也参合进来了呢？”伯文听了忙问。
　　“代月夫人是我们代国的公主，与现在的国君是姐弟。李总管听说后，忙对国君说‘智国现在非常强大，智果是智伯瑶最心爱的儿子，如果能哄了智果公子开心，以后我们代国就有了更强硬的依靠了。’
　　这番话说到了国君心坎里，直夸李开源的建议好。
　　李总管得到国君的授权后，借为智果找美人，实则趁机在民间大肆敛财，张贴榜文：家中女儿十二到二十未出嫁的都要进行甄选，他也不依照图像选人，也不管人家美丑，都要统统充宫。家中有钱的，私下贿赂即可；有些家中贫寒的交不出钱财的，就只能哭嗲喊娘了。”
　　“真是可恶至极！”艾米一听银牙咬碎，一掌击的茶杯粉碎。
　　“有人跑了！”这时人群里传来骚动声，一名红衣女子觊着一个空隙突然冲了出去，在人群中撒腿就跑，倏忽间跑进后巷，后面的官兵立刻追了过去，艾米跟伯文使个眼色，两人飞身跃入人群，想后巷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