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逐浪花(一、二)
作品名称:倾城逐浪花 作者:安安摘星 发布时间:2009-10-19 17:51:41 字数:5806
一、 倾城公子
金灿灿的阳光格外明媚。
露珠都舍不得离去,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相伴青青碧绿的草叶、姹紫嫣红的花朵。
这是一片清新灵秀饱含生机的小山坡,却有一场血腥厮杀正在进行。
厮杀的双方,一方全部穿着灰衣,一方统统一袭黄衫。黄衫客和灰衣人打得难分难解、如火如荼。“呀!”为首的黄衫客受伤后惊呼一声,咬牙高声道,“弟兄们,我们千万不能输给这群打劫的狗贼!”
他的左臂血流如注,勉强应战又能坚持多久?终于,当敌手又一记狠招倏地袭向他时,他只是无力地打了个踉跄……
“总镖头!”一位年长黄衫客大叫一声,风驰电掣,拼力帮为首黄衫客阻挡那把又快又猛直刺胸口要害的利刃,“当”一声,与强敌寒光闪闪的三尺剑相撞,他手中的大刀却断为两截。
灰衣人冷笑道,“我这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老东西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说着,一剑刺向年长黄衫客。年长黄衫客赤手空拳,闪避不及,应声倒地。
至此,厮杀的双方差不多已分出胜负。眼看黄衫客节节败退,须臾将一个个血溅当场,一位黑衣人出现了。
黑衣人年纪轻轻,武功极高,一言不发加入打斗的行列。
灰衣人头目道,“这场恶战与公子毫不相干,公子何必趟这塘混水!?”
黑衣人义正词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希望大家相安无事,各自离开!”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为首黄衫客拱手道,“在下真武镖局任珍见过公子,一定依公子之言行事!”
“弟兄们,我们走!”任珍说到做到。
“不许走!”灰衣人头目却厉声道,手持宝剑跃到任珍跟前,挡住他的去路,“走可以,把东西留下!”
任珍愤然道,“这些东西并不属于我们,是人家请我们镖局护送的,我们必须与它共存亡!”
恶战继续进行。
“你们怎么忍心向一个安宁之极美好无比的所在抛洒污秽?”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自半空响起。
从不远处的山峰上悠悠飘下一个人。
这人和黑衣人年纪相仿,一身白衣,洁无纤尘,漆黑的眸子熠熠闪光。
“各位不该在这样的好地方舞刀弄枪你死我活!”他又道。
他说话不紧不慢,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他周围的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一会儿,一齐睁大眼睛,失声道,“倾城公子!”
“钱财虽好,掠夺别人的却很不光彩,还是想法子自己去挣……梅青,你怎么还没悔改呢?”
“您怎么来了?梅青这就走,梅青向真武镖局赔罪,梅青以后再不犯这坏毛病……”梅青脸色大变,苦苦求饶。
“上次你就说要痛改前非——不能只有悔意,光靠嘴巴没有行动是不行的——我这次还不惩罚你,但下次再让我碰上,定不放过!”
“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公子教训得是,在下一定反省!——走!”梅青高叫,匆匆带一大群人逃之夭夭。
如狼似虎的灰衣人顷刻间走得一个不剩,任珍感激地对倾城公子道,“久闻一剑倾城、倾城公子飘非零的大名,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公子以后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任珍也向黑衣人致谢,黑衣人淡淡说不必,被问及高姓大名,他笑了笑,飘非零替他作答:司马拙冰。
飘非零最好的朋友是司马琢冰,江湖人尽皆知。
任珍告别时还感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下子见到两位江湖大名鼎鼎的轻年才俊!”
飘非零对司马拙冰道,“拙冰,终于把你等来了!”
“非零,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呆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快回家!”
美轮美奂的房间,灯火辉煌。飘非零和司马拙冰面对面坐在一张长长的紫檀木桌子旁,桌上佳肴美酒,香气扑鼻。
飘非零悠悠笑道,“拙冰,今夜我们要畅饮到醉也不罢休……”
司马拙冰道,“你是百喝难醉,我如何敢奉陪?──非零,你叫人不远千里送信要我务必赶来难道就是为了喝酒?”
飘非零悠然自得呷了一口美酒,朗声道,“有什么事比和挚友共品好酒更轻松痛快?我花了不少心思弄了坛绝世佳酿──黑玉,特地邀你也来尝一尝!”
司马拙冰苦笑,“你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道,“一掷千金,锦衣玉食,宝马香车,屋子也布置得像个宫殿……!”
飘非零道,“可惜此时,纵有千钟粟,黄金屋却没有颜如玉!缺少佳人婉转清歌,起舞翩翩,你我的兴致是不是少了三分呢?”
司马拙冰不语。飘非零嘻嘻笑了,“我忘了拙冰的性情了!……”
司马拙冰展颜。他和飘非零是好朋友,可他们的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稳重,一个活泼;一个寡言,一个多语。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存在一种奇妙的互补,他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飘非零又道,“如果不是宜胜,我这里一定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司马拙冰接口道,“我正纳闷你那些美婢怎么都不见了……”
飘非零叹息道,“宜胜又哭又闹非逼我辞了她们!”
宜胜姓白,名宜胜雪,是飘非零的女友。
飘非零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拙冰,好久不见,是不是终于有了艳遇……
司马拙冰粲然一笑,垂眸不语。
“拙冰,以前我一说到艳遇你就打断我——”飘非零冲司马拙冰挤眉弄眼,立起身来,抚掌笑道,“真是可喜可贺!”
他踱到司马拙冰身边,大声道,“我现在有个好建议──”
司马拙冰将目光投向他,疑惑道,“什么建议?”
飘非零眉飞色舞,“二十天之后不是你的生辰吗?我们四个人在‘浅醉闲眠’好好庆祝一番!”
“四个人?”司马拙冰一头雾水,“哪里有四个人?”
“我,宜胜,你,还有你那位……”飘非零嬉皮笑脸,“不是四个人难道是六个人八个人吗?那还要再等几年!”
司马拙冰恍然,哑口。飘非零轻轻收敛了笑容,幽幽道,“不知拙冰的那位是怎样一个如花似玉,兰心蕙质的妙人儿……”
飘非零满面春风道,“宜胜,我们把屋子打扮成这样,拙冰他们来一定会大吃一惊!”
白宜胜雪喜气洋洋道,“他们应该想得到经过我的巧手一切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一个快活美丽的少女。一身白衣差不多和她的名字一样,比雪还白。细细的眉,圆圆的眼,红红的嘴唇,光洁闪亮的贝齿,丽质天生。
顿了顿,她悠悠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初相识时的情形吗?”
飘非零摇头晃脑,“刻骨铭心,怎会忘记?——你想占我偏宜,叫我喊你小宜(姨)……”
白宜胜雪道,“没有想到你这个绣花枕头里面装的不是草包,我也只好由着你喊我宜胜了!”
飘非零道,“赞美之词的确让人心旷神怡——我也认为自己表里如一,同样好看,不然——”
他使劲眨了下眼睛,“不然闻名江湖美貌无双冰雪聪明才华横溢冰清玉洁出身不凡高高在上的白大小姐——”
白宜胜雪吃吃笑道,“别说了,别说了,幸亏我中午吃得不多,不然浪费了多可惜!”
飘非零喜笑颜开,刚要再说什么,一个仆人匆忙跑来报告,“公子,司马公子回来了!”
“拙冰,这么快就回来啦!”
司马拙冰接口,“我怕你们等得着急,所以来向你们说一声……”
“说一声?”飘非零迷惑,白宜胜雪脱口而出,“拙冰,你一个人回来的!?她……”
“拙冰!”飘非零赶忙打断白宜胜雪的话,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言不发。
“拙冰!过去的就过去了……”飘非零多瞟了瞟就明了好友无比黯淡眼眸的含意。
“她要向我解释,我执意走了……她怎么可以——”为情所困的司马拙冰一字一句,句句痛苦,甚至,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从此,我们再也……”他脸色苍白倾吐着,忽然双目一闭,向后倒去……
高大健壮的司马拙冰居然晕倒在地,飘非零大吃一惊,“你……”第一次动了心就被伤了心实在太残忍了。
可怜的家伙被迅速安置到舒适的床上,蓦地苏醒,“我全心全意对她,她却趁我不在时……”深情的眼眸溢满悲愤,哀痛无尽,“我,没有想到她——蔷薇竟是人尽可采的浮花浪蕊……”
“蔷薇?”瓢非零失声,“听说有一朵娇美动人的‘火蔷薇’,莫非就是她?!”
司马拙冰一阵冷笑,“他们知道,你也知道,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我……”他声音暗哑,难过得说不下去。
“拙冰!”瓢非零皱眉,“莫非你依然放不下她?”
司马拙冰沉默,但飘非零已读出了答案。
那样的女子,如何让一向不近女色的司马大侠倾心、伤心至此……?
二、浮花浪蕊
白宜胜雪小嘴嘟得老高,“你真的要去找那个浮花浪蕊‘火蔷薇’?”
飘非零用力点头,“拙冰现在一病不起,皆是因为她……陷得有多深,受到的伤害就要多深……”
飘非零神情复杂,“拙冰非常非常喜欢她,而且,如今,依然……”
他幽幽道,“说不定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如果她不是生性……我们可以帮助她,让拙冰原谅她,玉成良缘……”
飘非零决意去找‘火蔷薇’。司马拙冰竟然一病不起——真是陷落爱的沼泽,痛苦不堪……
为了好友他无论如何要找到‘火蔷薇’,其中如果有什么误会或者隐情,拙冰就没有爱错人,所有的痛苦就能烟消云散。
从一个自命风流的老江湖颇为不快的口中得知‘火蔷薇’已闭门谢客多日了。风流公子嘲笑,“你想吃闭门羹尽管去!”
所言非虚,飘非零好不容易找到位于荒野的蔷薇居所,却看到藏于珠帘后的木门仿佛铜墙铁壁。“请问主人在吗?”他边轻轻敲门边彬彬有礼地问。
没有人回答。飘非零略一沉吟,继续道,“在下路过此地,天已将晚,只好借住一宿,可是方圆几十里全无人家……”
仍然没有人出声,不过,缓缓地,厚实的木门开启了。
飘非零定睛看去,淡淡暮色下一位妙龄女子盈盈伫立,那一张脸,脂粉未施却娇美绝伦光华熠熠。果然名不虚传,她就是他一心要找的人吗?
“小女子蔷薇!”蔷薇淡然一笑,肆无忌惮打量飘非零。
拙冰为她一病不起,她却面若桃花,并无一分憔悴,这女子真是……飘非零想到这心中不悦,但转念一想,事情目前还没有水落石出……蔷薇闭门也许是因为拙冰呢……
“蔷薇开得热火朝天,‘火蔷薇’,很艳,可是,蔷薇是带刺的,而火——也许会引火烧身!”蔷薇燕语莺声,甜美却分明透露锋利的寥寥数言。
飘非零从容一笑,温文尔雅道,“蔷薇花丛中玲珑清雅的琼闺,很美,可是,姑娘独居于此不觉得寂寞吗?”
“寂寞?”蔷薇失笑,“公子有感到寂寞的时候?那个时候公子想必无事可做……因为,忙碌的人是没有时间寂寞的!”
飘非零欣然道,“言之有理!姑娘说得好!”
说完,目不转睛的飘非零轻柔掀起门前密密的珠帘,一颗颗红通通光彩夺目的圆珠飘荡在馥郁的晚风里,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
飘非零四下看了看,目光停留在门上——蔷薇居所的门背后竟有四个秀丽的字:昙花小筑。他眼波流转慢条斯理询问,“姑娘香舍的周围开满了蔷薇,姑娘为何叫它昙花小筑?”
蔷薇冷冷一笑,“躲在耀眼珠帘后面威风大门反面那么小的字都逃不过公子的眼睛,公子的眼睛好厉害啊!”她倏地高傲一笑,“喜欢蔷薇,可它是开在眼睛里的,昙花却是开在心上的!”
飘非零一怔,“昙花总是在深沉的黑夜绽放它的绚烂,昙花是为自己开放的……”
“宁公子!”蔷薇大声唤他,飘非零为了防止蔷薇早早知道他的来意不便弄清楚真相,佯称自己姓宁。“公子不姓宁,姓飘,是不是?”蔷薇忽然变了脸色沉声道,“你是司马拙冰最好的朋友!”
飘非零只好道歉,“请姑娘恕罪!”
蔷薇却莞尔,“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鼎鼎的一剑倾城——倾城公子何以畏首畏尾躲躲藏藏?”
飘非零只好如实相告,“拙冰终日恹恹,卧床不起,只因为姑娘——在下想知道姑娘……”
蔷薇沉默,一会儿,幽幽道,“那天他夺门而去,任我再三恳求,他也不肯留下听我只言片语的解释,我很伤心……”
飘非零笑眯眯点头,正要说姑娘真是有苦衷的,却听蔷薇长叹一声后朗声道,“可这不关儿女之情!我一直当他是友人——”
飘非零讷讷,“你?……”无言以对了,许久,嗫嚅道,“你不愿他离去,却……蔷薇你……”
蔷薇冲他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不叫蔷薇,我叫任姝儿!”
飘非零深深呆住。
“不过,我是拙冰口中心上的蔷薇,也是江湖令无数男人想入非非的蔷薇……”
飘非零低低道,“任姑娘,那在下倒对你变成蔷薇十分不解!看你这里的用品陈设,你的衣饰诸般,你完全用不着为银子发愁为生计操心……”
任姝儿接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洁身自好甘愿不干不净!?”
飘非零缄口。任姝儿徐徐道,“其实我不过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一些,我错了吗?”
飘非零皱眉道,“让自己过得好没什么不对,可你选择的方式欠妥,你完全可以拥有快乐的生活,和这截然不同的生活……”
任姝儿一字一句,“我不认为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下雨了!”默然半晌,飘非零低低道。屋外暴雨如注,哗哗的雨声清晰地传进耳中,还伴着霹雳惊雷。
任姝儿道,“有缘才能相见,倾城公子,你我喝几杯吧!”
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已被盛满,飘非零见任姝儿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劝道,“姑娘还是不要喝太多!”
任姝儿瞥了一眼依旧端坐的飘非零,缓缓道,“你不喝吗?你不喝我喝!”她将为他准备的满满一大杯也喝掉了。
她又倒满两杯。一手持一杯,竟将这两杯又灌了下去。她秋波流转,玉面飞霞,嫣然一笑,“素闻倾城公子海量,原来是浪得虚名!”
飘非零只道,“你不要喝了!”伸手去夺她已拿到手中的酒壶。酒壶被他夺下,可他的手不得不紧紧抓住她的腕。
“你!”任姝儿脸色大变,纤纤皓腕凝霜雪,霎时,从结实的大手中挣脱,而她的一双玉掌重重拍向飘非零……
不得不躺在床上的飘非零竭力笑道,“没想到你会打我,更没想到你功力深厚——只是,出手太重了!”
任姝儿面色绯红,沉吟好一会儿,细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醉了!”
飘非零道,“你当时神色恍惚,一定认为我心存不良!”
任姝儿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飘非零笑道,“我现在明白你不过是和那些人逢场作戏,以你的武功,当今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强迫你……”
任姝儿道,“我不会是自愿的吗?”
飘非零断然道,“我相信你不会——我深信!”
“凭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颇奇怪自己为什么——”飘非零郑重其事,“不过我请你再也不要接待那些人了!我敢说那些慕名找你的多半不是正人君子,万一有武功在你之上或诡计多端擅用恶毒点子的,你岂非要陷入险境?”
任姝儿垂首不语,良久,细声道,“到今日中午,你的伤差不多就可痊愈了……”
飘非零喜形于色,“伤一好我马上回去告诉拙冰——他知道必然百病全消,说不定会一跃跳下床,拔腿来见你呢!”
“伤害那么好的人,我非常难过——拙冰对我的心意——我明白——可是——”她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可是,只是一厢情愿,我并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