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浪子回归》第二章 洗尘
作品名称:他走出大墙以后 作者:白大也 发布时间:2014-11-27 11:40:22 字数:11647
1、夜入老宅思母情切痛流涕
傍晚,天空的彩霞消失的无影无踪。深蓝色的天空降下了夜晚的帷幕,笼罩着黑色的大地。天空中的一轮残缺月亮,高悬着有如一盏椭圆的荧光灯,把银色的光芒撒满人间大地,给恐怖的黑夜带来了安宁,给夜行者带来了方便。
王玉峡一溜小跑,虽然村里变化较大,但他凭着感觉一口气来到了老宅。
这是一个小院落。有一道残缺的土墙头,墙头上长满了新草芽,有些干枯的爬蔓老草下垂着。大约十几米长的土墙中间有一个用木棍钉成的排子木门。由于天长日久,风刮雨淋日晒的,一个个的木棍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已经没有了筋骨,个别断裂处有人给编上了新的枝条。木排门的东侧有一个生了锈的铁丝,套在墙头的一个窟窿中的木柱上,一把生了锈的铁锁牢牢地挂在一个用铁丝拧成的圈环上,它们共同组成了看护这个院落的重任。
王玉峡被排子门挡住了,他双手推着排子门,双膝跪地喊叫着,嚎啕地大哭起来:
“妈呀!你这个不孝的儿子小峡回来了......妈呀!你这个不听话的蘖种......对不起你呀!是我把你气死的......妈呀,您咋不等着我呀!......我要妈呀!......”
安静的夜晚拌有几声狗叫,王玉峡这突如其来的撕声裂肺的嚎哭声,向一道闪电,扯破了百家庄的黑夜,撕破了黑夜里的安宁,周围人家的人们好奇地跑出家门看个究竟。
王玉峡一边叨咕,一边双手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还不时地抽打着自己的身躯和嘴巴。
这哭声,他不光是思母的悲痛,也是王玉峡这12年监狱生活淤蓄在心里忧郁能量的爆发和释放,他在向人们诉说着自己的悲哀......
这哭声,是12年来王玉峡积存在心里要说给妈妈的话儿;是王玉峡向妈妈思新悔过痛改前非的诉说;是王玉峡这监狱生活及监狱干警、党组织教育结果的验证。
这哭声,象晴天的一道霹雳,震惊了这里的乡情,又一次打动了乡亲们慈爱之心。
霎时间,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叔叔大爷、娘娘、婶婶们均前来流着眼泪相劝,开导着这个活着的孤魂——王玉峡。
“孩子,回来就好了,你妈在天之灵就安息了。”
“孩子,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还得花钱治病呀!现在吃点药贵着那。”
“走,到大婶家住去。”
“爷们,别哭了,怪吓人的,走,跟大叔回去吧,大叔那有地住,你大婶我俩正想找个做伴的那......”王永其挤进人群,努力地劝说着。
王玉峡悲痛万分,在撒满银光的大地上折腾着,象一个孤魂野鬼,被惩罚和鞭打的嚎叫着,止不住的泪水,停不住的哭声,把劝他的妇女老人们也都催出了泪水。
“玉峡呀,别哭了,”张广播劝了几次不成,玉峡的痛哭叫她难受,她实在忍不住了,流着眼泪,又弯腰劝着玉峡说,“玉峡呀,听大婶子的话,哭一会就得了,再哭,你妈她也活不了哇......”她见劝不动,她瞅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王芳,便也坐在地上,突然的放声大哭起来,她前仰后合地一边哭,还一边象唱着韵调一样,哭喊嚎叫着,“我的大嫂子......哎......你咋这样地惨那......小峡他不想活了......呀......我也去找你去......和嫂子你去做伴去呀......我不活了呀......”她真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成了一个泪人,围观的人们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在她的身上了,人们开始小声地嚷嚷着,议论着......。
王玉峡的二哥和两个嫂嫂,都站在那里,他们没有劝玉峡,特意让他哭哭,把悲伤排泄出来。现在,见张广播出来凑热闹,他们不知咋办才好,束手无策地看着张广播悲痛地嚎叫着。
人们的议论由小声变为大声,窃窃私语地白呼着,议论着:
“诶呀!是王玉峡回来了,你看看,哭的死去活来的怪让人难受的!”
“咋还有女的哭哇?”
“是张广播在跟着添乱呢。”
“这跟哭坟差不多,咋还跑村里面哭来了呀?”
“是玉峡回来了,没有看见他妈呀,他咋不该哭哇,是他内疚呀。”
“快劝劝吧,听了真让人伤心掉泪的。他妈这辈子可真不易呀!”
“他妈,就是让他这个活畜生气死的,瞅着吧,不知又要把谁气死那。”
“咱村有个狗胜就够腻味人的,这又多个他回来了,一个劳改释放犯,我看那,狗改不了吃屎,早晚还得进去。”
“管好自己家的孩子呗,说人家干啥,你家的儿子不也总打架吗。”
村里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说好有说坏的,多数是看热闹。
村治保主任何川也来了,他没有同玉峡打招呼,也没有去劝他别哭,他只是和王玉玺嘀咕了几句,很快就走了。
王玉峡的大嫂王芳听了会儿大家的议论,扒拉开人群走过去,拍打了一下张广播的肩膀,象演戏一样也哭了起来,只是没有眼泪,在哪里干嚎着:
“我这没有见过面的妈呀!你咋不管我们了呀,你的魂快回来看看吧,在老宅子这里都要乱成一锅粥啦呀!”
二嫂陈苓挺着肚子瞪了她们一眼,走到玉峡面前,弯腰在他耳朵边上劝说着:
“老兄弟呀,你别在这里哭了,你看招来这么多的人看热闹,有的人还跟着起哄,议论的多不好哇。你要哭的话,明天到坟地去哭吧。”
王玉峡抬头瞅瞅二嫂,点点头,他不在号啕地哭了,但他还是憋不住地抽搐着。这时他才听到了还有女人的哭声。
张广播见王芳填油加醋的哭了起来,更加声嘶力竭地痛哭。这哭声惊动了全村,也惊动了天上的月亮,月亮拉过一块乌云遮住了脸。这女人的哭声提醒了王玉峡,他立刻清醒了起来,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过来去劝解张广播:
“张婶,您咋也哭起来了,别哭了,别哭伤了身子骨可了不得呀。”
王芳见玉峡劝张广播,她也停止了哭声,还用手绢擦擦脸。
张广播痛哭的行为叫人好伤心,有好多人也一同跟着掉眼泪。此时她见玉峡前来叫她张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达到了目的,突然止住了哭声,擦干了眼泪,捋捋头发,向王芳蔑视地笑了一笑。
大嫂,二嫂和张广播这三个女人的举动,让王玉峡若有所思。
王玉峡停止了嚎哭,却还是抽嘘着,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妈,妈呀......”好一会才抽嘘着回答着大家的问候。
不知小秃什麽时间挤过来的,脸上的泪水抹了个花脸,眼里还含着泪水,用他那小脏手为老叔拍打着裤子上的泥土。
玉玺掏出这个宅院门钥匙正想开锁,木门哗啦一声扑倒在地上。
王永旺老叔拾掇着破木门,嘴里还不住地叨咕着:
“这是她婶子在天有灵呀!她在阴间可盼来了这一天,看见儿子回来后哭成这个样子,她心里难受,痛爱自己的儿子啊!是她饶恕了儿子啦,这是妈妈为儿子开门让他进家的呀!”
“玉峡!你可出来了,我好想你呀!”一个高高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刘铁柱。
刘铁柱突然跑了过来,拨开人群抱住了王玉峡,两个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紧紧地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铁柱说:“我早就盼着你放回来的这一天!”
“铁柱,哥哥我好后悔呀!不是我不听妈妈的话,都是我这狗熊脾气......哎,你说,为了朋友,别人......才害了我呀!我对不起我妈呀......你说,我妈妈咋就死了那,啊?天那!是我妈在用生命惩罚我呀......”
刘铁柱浓眉大眼,1米70的身材,这是玉峡的铁哥们,他擦擦眼泪。接着说:
“你走后,我经常去看大婶子,大婶子的心都阁在你身上了,后来疯啦,什麽都不知道,整天念叨着小峡小峡的,我一去,就抱着我叫着你小峡的名字嘿嘿地笑,后来我就经常去,大婶子就经常笑,她笑的好幸福啊,她是幸福的死去的。”
两个好朋友久久地抱着,哭着,相互拍打着说着久别的话。
一部分村民弄清了事情的经过,知道了咋回事,渐渐地回家了,一些好友、热心的长者还是跟随着王玉峡进了院子。
这个院子东西十几米宽,南北30米长,一个老宅院落,一间半的破土房在这个院落里孤零零的活象个要死的老者在看守着院落。
东面天空上悬挂的月亮,把院落照的雪亮。东邻居院内的一棵椿树刚刚长出嫩芽,还没有丰满的树貌,它撒下了撕碎的带有破洞的大树影子,罩着了杂草丛生的半个院落。嫩绿的新草和已枯死的前辈荆棵等类的植物并存着,它们推开了满地的枯叶烂枝,挺拔翠绿地钻了出来。这是新生命的开始,它送走了过去,迎来了新的春天。
院子已经好久没人打扫和修整了,显得荒凉,大有日撒黄叶绿草青,月泼绿条枯枝黄的景象。
王玉峡看着这一切,心态非常复杂,他低头悄悄地擦着涌出的眼泪,走过去推了推屋门,门锁着,永旺老叔劝玉峡明天在进去,二哥也叫他先回家吃饭去,明天再看。
这时大嫂王芳拉着玉峡说:“玉峡兄弟呀,大嫂子也劝你两句,这屋内没有电,黑灯瞎火的进去也看不见个啥,原来祖传下来的东西和你抓进去后老二使用的东西还都在,一样也不少。只要扫扫干净就可以睡觉,挺好的。咱们先回家吃饭吧,你看,这么多的人跟着,你不回去,大家也没法回家吃饭呐。”
二嫂陈苓听了王芳的话,感觉很不入耳,刚想说话。
玉峡却开了口,他说:“大嫂,今天我就住在这里。我住在这里更好受些,有电没电的无所谓。”
大嫂王芳扯了玉峡的胳膊就向外走,嘴里高声说:“咱们先回家吃饭,住那咱们回头在说好不好。”
王芳扯了玉峡的胳膊向外拽。
大哥的儿子女儿过来,侄儿小秃和侄女王绣也拉着玉峡的手,使劲地拽着。
小秃说:“老叔,我王秃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去吧!”
“老叔,我是您侄女王绣,咱们回家吧!”
玉峡看看王绣和王秃。只见王绣长得非常漂亮可爱,扎着两个小辫,身穿一身蓝白色校服,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再看看王秃虎头虎脑的打心眼里喜欢,都很像王家的模样。他真的喜爱着这两个孩子,勉强微笑着低声的答应着:
“好,老叔听你们的,咱们走,咱们去你家吃饭去!”
人们散去了,各回各家去了。
2、家人团聚老支书借酒育人
大哥王玉生没有去老宅追玉峡,他一直呆在家里,抽着闷烟,想着玉峡回来后,这吃住的问题该咋解决。当他听到院子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才懒洋洋地起身看着大家进来。
玉生的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院子里的小狗乱蹦着,欢迎着每一个人。同族的妹妹、弟弟、婶子大娘的出出进进,前来看望王玉峡。
王玉峡的心情十分复杂,出狱见妈妈的喜悦,失去妈妈的悲痛,他统统放在了心底,面色苍白,眼神呆滞,迎送着家里、村里的乡亲们。
在院子的门口玉峡又迎来了老支书的老伴,这是一个非常干净利落的老太太,不瘦不胖的身材,花白的头发向后拢着还打了个纂子,慈善的面目乐呵呵的蛮精神,这是个非常善良的婶子,玉峡叫不出她的全称,只知道性张,从记事就听人们一直叫她冯石大婶。玉峡没有那样叫过,从来是叫大婶子,不带前面的姓字。
玉峡清楚的记得,小时侯他和几个伙伴拿着弹弓子去打鸟,走在她家园子的篱笆下,看见园子里面的桃子挂了一树一树的,大家就要进去偷吃,玉峡不让,便同几个孩子争执起来。
刘铁柱说:“青瓜绿枣,谁看谁找,这不算偷,咱们就吃一次。”
小峡说:“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上次我们去摘永其大叔的黄瓜,他说我们私自摘吃别人家的东西也是偷,要想吃,可以去同人家要,决不能自己去摘,这是我妈常说的。”
大婶子在里面听见了孩子们的对话,就把他们叫了进去,摘了好多的桃子,让他们吃个够,打那以后,她只要看见玉峡的身影,就喊叫到身边,说上几句关心的话儿。
她们在大哥的庭院相见分外高兴,欢笑着拉着手,看了又看地说了好半天的知心话。
“大婶!您也来看我了,您咋还是那么年轻呀,还是老样子,这身板还硬实啊,您进屋吧,我冯石大叔在屋里呢,一块吃吧。”
“玉峡呀,你冯石大叔我们俩听说你回来了,都高兴的马上就想见到你才好,他个老东西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在这看看你就行了。”
“那哪行呀,说啥您也得进屋里待会儿呀。”
“不了,玉峡呀,改天到我家去,我给你亲自赶面条吃。”
“过两天我去看您。”
“要是没有地方住,就到我那去住,你大哥他们一家子都在北京呢,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你今天就到我家去住吧。”
“不啦,这么大的房子还没有我住一宿的地方?明天我就到老宅去住。”
“有啥困难跟大婶子说,这是200元钱,你先拿着,明天我让老头子到银行在取点,帮你安置安置,我走啦。”
娘俩推扯了好一会儿,玉峡才接过钱。
王玉峡着急地拉着大婶说:“大婶,您在这吃吧,您在这吃,我们好再多待会儿呀,我也想您呀。”
“玉峡呀,我不在这里吃饭,我只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回来了,高兴的我直流眼泪。”说着她又掉下了眼泪,她擦擦眼泪,又说,“我不在这里吃饭,你赶快进去吧,大婶子看一眼你就高兴了,你快回去吧。”
玉峡拉着大婶子的手,送到门外远远的才匆匆回来。
张广播和大嫂王芳在正房外屋里,看见玉峡和老支书的老伴热情地说话,也没有去叫大婶子进屋待会儿,只顾她们小声地耳语着,嘁嘁嚓嚓地在嘀咕着说话:
“那不是老支书家的大婶子吗?玉峡人缘真好,连官太太都来看了不是。你咋不叫她进来坐坐呀”张广播煽呼着说。
王芳一瞥嘴,“她没有看见我在这儿,再有她也不是看我来了,我才不叫她呢。”
“你老叔他们全家都在这里吃啊?”
“是玉玺非要叫来的,说今天是个团聚的日子,为那个坐大牢的兄弟接风,大家吃一个团圆饭,还叫了村干部,广播你也在这吃吧。”
“不行啊,我们那口子,一时也离不开人,半身不遂快三年了,这可那是个头哇,总也不见好,真是烦死人了,跟他这辈子算是倒了八辈子德了,我们俩结婚都快30年了,他也没有揍出个崽子来。”
“我看他骨瘦如柴的就象是肾虚,揍不出孩子来。头几年,我劝你在村里借个种,生一个该多好哇,你非要假正经,可你现在想要也晚了呀。”
“咳!别提这事了,都怨我,瞻前顾后得,全耽误了。”
“要不我给你找一个试试?”
“别瞎闹了,不说了,走啦。”张广播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正房的东屋里,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冯石,村党支部副书记兼治保主任何川,王家家族的长者王永旺老叔,王永喜堂五叔,大哥王玉生,二哥王玉玺,铁哥们刘铁柱等人在屋吸着烟,说着话。
小秃弄了碗米饭,狼吞虎咽地夹着桌上的好菜,大吃了起来。
“小兔崽子,小秃,到那屋吃去,大人们还没吃饭,你就自己先吃起来了......”
王永旺老叔拍拍小秃的脑袋,刚要再说。小秃擦擦脑门上的汗抢着说:
“老爷子,对不起,我饿了,你们这屋敢是竟是好菜,对不起了,我等不了”,
说完紧吃两口饭,又吃了几块鸡肉,抹抹嘴跑了出去。
王玉峡进屋后,和村党支部书记冯石、治保住任何川见过面,玉玺便热情地招呼大家围桌,玉峡就挨着铁柱和老勇坐在了小秃坐过的凳子上。
玉峡仔细地看着老支书,只见这位70有余的老支书比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老多啦。中等身材,梢有驼背,白净脸上的胡须已经白啦,两只慈祥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笑的时候,一双笑眼和蔼可亲,发怒时瞪的让人打寒战。老人家为人和善,老实厚道,在村里干了40多年的支部书记,还是生产队时村里人就都叫他老支书,个别人也有叫他石爷的,实际上他的名字叫冯石。家里大事小情,村民都愿意找他。只见他抿了抿杯中的酒冲着玉峡笑眯眯的说:
“别总傻看我了,上面通知今天你回来,是我安排你哥哥们去接你的,傍晚听说你回来了,还在老宅哭闹,我怕出什麽事,你大婶子我俩就想过来看看。刚出门,你何川大哥就来了,说你没什麽事,想妈啦,让他哭哭更好,我们就没过去。”老支书夹了块鲤鱼鱼肉放进嘴里嚼着,接着说,“你在里面服刑,上面说你表现优秀,文化学习进步快,还经常写诗歌,在劳改农场登在黑板报上宣传,挺好!回来是件高兴的事,你大哥叫我们过来,一块坐坐,我俩一商量就来了,一是看看你,二是和你说两句话。有件事情还得和你们商量一下。”
老支书说到这,看看进来的两个嫂嫂后,便接着说:
“玉峡这一回来,吃住的问题咱们得说在前面,你们两个嫂子也听着,是让玉峡单独生活那?还是在你们哥俩家里轮班吃住,你们两个家庭都商量一下,有困难咱们在说。”
大嫂王芳扳着目无表情的脸,立即接过老支书的话头说:“老支书,这件小事就不用商量了,我们家的事情那能都捞您的大驾,您放心吧,30岁的玉峡老兄弟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大嫂王芳滴水不漏的说完,脑瓜一晃转身出去了。
老支书吃了一口菜,沉了一下心思,又接着说:
“小峡,你走前,老家那边是五间房,这你知道,你走后,你妈得了一次重病,后来形成了肝腹水,肚子涨得大大的,你妈怕花钱硬是不住院,我们都以为活不了啦,你姐不知从那找的偏法,你妈吃了两个月的中草药,不该她病死呀,就真的好了,后来你妈精神有了病,为给你妈治病,先后借了500元钱治病,也没有治好,后来你妈疯疯癫癫向村口跑,口里嚷着你,被一块砖头绊倒,可能是脑溢血,就这样的走了......”
王玉峡听着再也憋不住,就呜呜地哭出了声音,铁柱给了他手帕,玉峡擦了眼泪,哭泣着和铁柱耳语几句,又忍着悲痛听着老支书说话:
“......你妈死后是我操持发送的,办事情又借了700元钱的外帐。为了还帐,我和你哥哥们,还有你老叔和你堂五叔商量后,由我做主,把西面两间房子连两间房宽的院子,卖给了西街白永中三叔,经协商做价1500元,还清了外帐,剩300元为发送你妈办事,过五期、周年的也就花了。剩下的这三间破旧的房子,我和你老叔一商量,干脆分开,你们哥仨每人一间。你娘死后第二年,你大哥要结婚,娘家提出要三间房子,你大哥急于盖房结婚,经你二哥同意,扒走了他自己的一间西屋,你二哥为帮他盖房,又帮他扒走了你二哥自己那一间房的柁和檩,支援他盖了三间房,才把你大嫂娶过来。你二哥在外村一个同学的帮助下,把人家盖猪圈用的五根短檩弄来,在同学的帮助下,你二哥在你这间的西面压了半间房子,算是外屋吧,才有了个做饭的小外屋,这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三间院宽的院落和一间半房子的情况。你二哥在这一间半房里一住就是十年,这十年他自己省吃减用,在外做小工更是舍不得乱花一分钱,才积累了储蓄,硬是盖上了五间大瓦房子,娶回了你二嫂。现在这间半房子留给了你啦,如果能住就收拾一下,等有了对象后,咱们在想办法盖房子。”
老支书一口气说完了玉峡家庭的近代史,他兴分地喝了口酒,吃口菜,见何川合着眼似睡非睡,用脚踹了一下他,何川一激灵,马上用手抹了一下脸,大声地说:
“啊,哦,咳,我听着呢,您说完了,夜黑一夜巡逻,今中午也没有睡觉,对不起,我刚才合眼打了个盹。对对,罚我喝酒,嘻嘻,喝酒。”
老支书又接着说:“我相信你王玉峡,你准能混出个人样来,给你妈看看,给村里人们瞧瞧,是不是?”
王玉峡的脑袋里塞得满满的,在这满满的脑子里面,总有个人在晃动着,她就是玉峡的妈妈,一时间脑海里翻腾着,眼睛里看到的全是妈妈的一举一动,桌子上的东西又模糊了,眼泪浸湿了眼睛,一串一串的滴了下来,他真的在思念着他的妈妈,他又一次地控制不住地大声哭出了声音,脸上淌着着泪水,他大声地哭着,喊着:“妈呀,儿子想您呀,妈呀,你的孩子提前回来就是想看看您呀,妈呀,我不是坏人……”。
二嫂陈苓看着玉峡在哭,也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她擦着眼泪,出去忙活去了。
老叔永旺瞅着玉峡说,“小峡呀,事情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不要哭了,你总哭别人也不好受哇。”老人家说着也掉下了眼泪,他用手抹了一下脸,接着说,“我哥走的早,嫂子也走了,我一想起来就难受,今个你回来,是个高兴的事情,你们谁也不许在哭。”
说完他掉转头擦了擦眼泪,冲着老支书,村主任说:
“来,别竟想不高兴的事,玉峡回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老哥四先喝一口。”
老哥四喝酒时,铁柱捅了一下玉峡说:
“峡子,别哭了,在哭这酒没法喝了,来,咱哥俩喝一口吧,为你接风洗尘。”
儿时的好朋友,甜甜地喝了一口苦辣的白酒,玉峡又恢复了平静,这酒是啥滋味,辣辣的,这人生的酒是啥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治保主任何川是个粗中有细的老壮年,1米70的个子,腰肥4尺,挺着个将军肚子,坐在那里占了半个圆桌的地方。猪屁股型的紫红脸膛上眯着一对小眼睛,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联腮胡子炸着,说话翁声翁气的爱凿个死理。刚才老支书说话时,他在眯着眼睛打着瞌睡,要不是老支书捅他,他一会儿就打起来呼噜来,坐在凳子上瞒可以睡上一觉。
何川端起酒杯,瓮声瓮气地说:
“玉峡,我也是个老主任了,20岁跟着石爷干了40年村干部,当过生产大队长,生产队散伙后,石爷又让我当了治保主任,夜里是我的天地,看家护院的,几十年如一日啊,这不是一直干到现在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过去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今天你回来了就好啊,我现在也61岁了,年龄比你大,盐比你吃的多,以后有事找哥哥,迈不过去找我,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听说你在那表现挺好,奖励你提前1年回家,就这,我看好了你。今个算是欢迎你吧,来,喝酒。我就爱喝个酒,咱大家共同喝一杯。”
说完,他一仰脖,把半杯白酒先倒进了肚里。
王玉峡硬挺着站起来,没有说话,端起酒杯,猛地一仰脖,半杯白酒进肚,算是回敬了大家。
玉峡已经十多年没有怎麽喝酒了,他感觉这酒火辣辣的烧心,脸一下涨的通红,心脏腾腾地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他紧闭着嘴巴,尽可能地不让心脏跳出来。
这时小秃妈又给送进一盘酱拌菠菜,放在老支书的跟前,挑着高腔说:
“老书记,何主任慢慢地喝,尝尝这个下酒的菜吧。”
说完她又出去忙了。
二嫂陈苓也走进来,除了劝大家多喝酒外,说身体累了就不陪了,她一一向大家告别,最后又走到小弟玉峡跟前,低声命令似地说:
“玉峡呀,你的脸已经特别红啦,不要在喝了酒啦,二嫂累了先回去歇着,你吃完饭到二嫂家去住,二嫂的西屋早已为你打扫的干净了,记住一定啊。”
“呵!还说悄悄话呐,你甭死百捩地叫啦,大嫂成全你们。”大嫂王芳在一旁酸不溜丢地讥讽着说。
玉峡立起身,感觉俩脚发轻,软绵绵的,他晃悠着想去送一下这个关心他的二嫂子,却被二嫂陈苓拦住了。
她又轻声的说:“玉峡呀,你坐吧,我回去了,我去给你把被铺好,一会到我那去住。玉玺呀,我回去了啊,你注意不要喝了,一会和玉峡一块回去,啊。”
玉玺挥挥手,笑眯眯地说:“你走吧,走路注意呀,别把我儿子碰了,玉峡我们俩一起回去。老勇你去,去送送你二嫂子去。”
玉生喝了一点酒,脸红着脖子粗的瞅了一眼王芳,大声地对陈苓说:
“他二婶,你不用管了,今天晚上,玉峡就在我这里睡啦。”
王芳瞪了一眼玉生,没有吱声。
此时此刻王玉峡真想离开酒桌去安静地睡上一觉,酒桌上互相敬酒的酒话他已经没有了感觉,头脑里总是妈妈晃来晃去,妈妈那慈祥的面孔,一次次打骂,一次次的忠告,一次次的教诲,一幕幕向电影一样在小峡的眼前闪动:
小峡呀,你不要再跟狗胜玩这打打闹闹的不行呀,狗胜让他爸爸带坏了,跟他搅合在一起早晚的进去……
“谁。......狗胜?!”王玉峡恍惚中脱口而出。
“想狗胜啦?”玉峡的老叔瞪着眼,愤愤地说,“有十来年拉,在街上赶集碰在一起同我借了20元钱,至今也不给我。”
何川夹口菜,一边嚼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人家出息了,开出租汽车那。”
“哪呀,他爸给买的大发车,不好好开车挣钱,有了钱,把车一停就去打麻将,同娘们挤眉弄眼的欠人家一屁股帐,让人家逼着要债,听说前几天把车给赌进去了。”
“王八蛋的,刚34岁,凭着他爹有钱和他那一寸不烂之舌,这几年吹五吆六的相续娶了4个媳妇。”
何川又咂了一口酒,接着说:
“可都时间不长,他又被两对媳妇离了四次,哈哈!听说现在他在镇上给一家个人厂子看门,又泡妞,又来赌,挣他妈的那两钱全糟蹋喽。”
老支书也痛心地说:
“我逮着他就说他,给他讲法,讲理,讲居家过日子,对他进行教育,就是不管事,还是总胡来,我看早晚向他爸一样,得进去。”
“他爸是嫖娼,交了两万元罚款钱,是治安拘留15天的处理。”
“还有几天该回来了。”
酒桌上大家的话题转向了狗胜,东一耙西一镐的高谈阔论着。
王玉峡脑子里一时间被狗胜占领了。
狗胜这个名字从小就叫开了,小时候狗胜长的胖胖的,一对大眼睛白眼球多,黑黄色的眼仁小而亮,长得并不难看,大家看了都说象狗眼,他妈也不忌讳,说狗好养活,“胜”字他妈说胜人一筹,因此狗胜这个名字就叫出去了,狗胜比王玉峡大几岁,是同村人。
狗胜他爸靠个有权势的亲戚帮忙,包了几个肥活,赚了不少钱。他爸有钱后,整日在外吃喝玩乐的不回家,狗胜妈气得三天两头和他打架,后来不知得了啥病,他爸也不当回事给耽误了,不到半年就死了。狗胜妈死后,他爸不知从那带个后妈来,狗胜跟这个后妈混不上来,经常在外面鬼混,他这个后妈根本就管不了狗胜。他爸又经常向外跑,孩子扔给了奶奶,上学时狗胜经常旷课逃学,记得有一次,村里人在小麦地里耪地,竟锄出狗胜的书包,是狗胜把书包一埋,逃学去青龙弯河畔下夹子逮鸟去了,好心人告诉他爸,他爸竟乐的笑出了眼泪,说这是他干剩下的,结果没上三年就跟不上班不念了,小小的年纪到处游荡,练了一身玩耍的本领。
狗胜是何许人也,玉峡最清楚。
突然,门口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随着狗叫,有几个人闯进了里屋。
“诶呀!喝得不错吗,村干部在这里搞他妈的腐败啊!”
人到声音出,那粗野沙哑的声音王玉峡不用扭头看,也知道是狗胜来了,只见狗胜穿戴不整,娃娃脸上的一块疤痕,在夜晚灯光照射下泛着贼光,肿眼皮,母狗眼。
玉峡心头一股怒火直冲脑们,腾的一下酒劲没了一半,他嗖的站了起来,欲骂无词,怒吼无声,默默不语地瞅着他。
狗胜发现了玉峡,惊喜地走过来拍拍玉峡的肩膀,微笑着说:
“峡子老弟,刚才回家找我后娘借钱,才知道你回来了,我是专门看你来了,哥们,你他妈的为我坐牢够意思,这里我他妈的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跪膝连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拿起了玉生大哥的酒杯,又自己拿酒瓶倒了半杯,冲着大家一挤眼,一扬脖就倒进了肚里说是赔罪。
小秃妈满脸的不高兴,冲着狗胜数得着:
“狗胜,你王八日的,跟老娘说,是不是耍钱输了钱跑到老娘这白吃饭来啦?”
说着就去揪狗胜的耳朵,向外拽,狗胜疼的吱吱直叫,一个劲地说好话:
“没赢,我他妈的又输了300元,兜口没钱了,他们是来跟我取钱的,我亲嫂子呀,您放了我吧!”
“说啥,叫几声奶奶,在来喝酒,吃饭。”
“我的大奶奶!行了,您冲着峡子兄弟就饶了我吧。”
话说到这,小秃妈笑着松了手。
玉玺冲着狗胜带来的客人说:“你们也坐下喝两盅吧......”
玉玺还没说完,狗胜捂着耳朵,拿着凳子便坐到了玉生的旁边上,一边吃菜,一边向大家介绍:
“这是镇上的朋友,我们还没吃饭......”
王永旺老叔一挥手说:
“来来,小秃妈找两凳子,在加三双筷子,大老远的,赶上了,就一起吃吧。”
老支书微笑了一下,严肃地说:
“给客人满上,大家一起干了杯中酒吧,小秃妈,上饭。”
镇上的客人也不客气,服从了老支书的命令,老支书放下酒杯,抹了一下嘴,接着说:
“让俩位客人见笑了,我是这村的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我叫冯石,他是村治保主任何川,今天,我们在家里为侄儿王玉峡服刑期满接风洗尘.......”
“啊!是这样,王玉峡大名久仰,是我们崇拜的的偶像,老支书的为人我更清楚,今天我们两人的确是讨要钱来了......”
客人不好意思地说着。
老支书又严肃地说:
“打打麻将玩玩可以,但是你们已经超出了玩的围子,滑向了邪道......赌博是社会稳定的毒瘤,我经常在大喇叭里嚷,教育村民不要赌博,狗胜是我村重点教育的对象,他屡教不改,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他赌了出去,我担心他在这样发展下去会导致犯罪,偷啊抢得就坏了。今天他撞在我们手里,何川你说,是送派出所那,还是由我们来修理修理那......”
何川眼睛一瞪,叫喊着,接茬说:
“王八操的狗胜,你又他妈的耍钱,既然让我们碰上了,非把手给你打肿不可。打完再送派出所也不迟吗,把手伸过来。”
何川说着还掳胳膊卷袖子的就要揍狗胜。
“大叔,我在也不来耍了,您饶我这一次吧。”狗胜见事不好,赶忙求饶。
“今个有外人,就饶你这次,咱就再给他上上课吧,老支书教育教育吧。”
客人们见了也诚恳地说:
“您别说了,我们错了,冲着您老哥几个的教育,冲着王玉峡老弟的为人,冲着嫂子的这顿饭,他狗胜欠的钱,我们不要了。我们有买卖,这点钱本不值得一要,他狗胜跟我们吹说家里有的是钱,我们才来他家看看,也才了解了实情,我们逼他要钱也没有想那麽多,是我们错了,老支书,何主任,放过我们吧!我们是闹着玩玩的,不是聚众赌博。”
狗胜听说钱不要了,高兴的一出溜,跪在地上就给大家磕头,嘴里不住地说着感激的话儿。
大米焖饭端上来了,大锅炖猪肉外带宽粉条也端上来了,小秃妈为每人盛了一碗,大家高兴地吃了起来。
玉玺一把把狗胜拽了起来,王玉峡还是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狗胜,狗胜怯生生地端起饭碗瞅了瞅王玉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王玉峡突然向狗胜问话:
“你兜里有多少钱?”
“我兜里就有几十元钱啦,玉峡老弟呀!你刚回来,就都掏给你吧!”。
“我不要你的钱,你把欠我老叔的20元钱连利息还给他吧,他岁数大了,土里刨食,挣点钱不易呀。”
王玉峡几句声音不大的话,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狗胜听了,眼珠子眨巴着,嘴里搭讪着“是,是”,立马掏出一沓10元的票子,拿出2张递给了永旺老叔,他拿着那达钱,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再给多少利息钱,又偷看看玉峡,一狠心,又给永旺老叔10元,剩余的又放进了兜里。永旺老叔没有客气,接过钱也放进了兜里。
人们吃过饭,客人们客气地开着汽车走了。
刘铁柱走时非要玉峡到他那住,见玉峡不去,便掏出仅有的200元钱,又掏了掏,把身上带的零钱也掏了出来,玉峡争执不过,也只好收下了,大家又送走了铁柱,才发现狗胜不知是什么时间已经溜走了。
“大哥,大嫂,我去二哥家住吧,今天回来后还没有去他家,弄这桌饭菜,嫂子也累了,就不要照顾我了。”
玉生拉着玉峡的胳膊刚要张口留宿,大嫂立马搭了腔:
“行啊,哪住都一样,你去吧。”
大嫂拍了板,大哥瞪了她一眼没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