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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时光回转

作品名称:狐狸和父亲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14-12-24 18:14:17      字数:5579

  
  第二十九章
  时光回转
  那支在沙头角战役中被击溃的军队,如今已撒回到豹子王国。
  并精疲力竭地开进了开发新区的冬季营地。
  春节即将到来,二世风流回家休假。两年多以来春暖花开是第一次看见他,那火一般炽热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异了。当初她站在北京村的客厅里看着他跟录音磁带结婚时,曾以为自己今后再也不会比此时此刻更伤心更强烈地爱他了。可如今她才知道;她在那个早已过去的夜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一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娇惯孩子的感情而已。长期以来她在梦想着他,同时强制着自己不要说出来。这才把她的感情磨练得更锐利,也更加浓烈了。
  二世风流身穿一套褪色和补缀过的军服。一头黑发已被夏日和骄阳晒成亚麻色。看来已完全是另一个族类。不像战前她拼命爱着的那个随随便便,睡眼朦胧的小伙子。他以前皮肤白皙,身材细长;现在变成褐色和干瘦的了。加上那两片骑兵式样的髭须,便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兵。
  他用军人的姿势笔挺地站在那儿;穿着一身旧军服,手枪挂在破旧的皮套里;用旧了的剑鞘轻轻敲着长统靴,一对快要锈了的马刺在隐隐发光。这就是豹子王国陆军少校二世风险流;他现在有了命令族类的习惯,和一种镇静自恃与尊严的神气。两个嘴角也长出了严厉的皱纹。他那宽厚的肩膀和冷静明亮的目光,如今也显得有点异样了。他以前是散慢的和懒洋洋的,可现在已变得像猫一样机警。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像小提琴上的琴弦那样。他的眼睛流露出疲倦和困惑的神色。晒黑的脸皮也紧紧地绷在两个颧骨上,给人以严肃的感觉。他还是她所爱的那个漂亮的二世风流,不过这时已显得很不一样了。
  春暖花开早已计划好要回春回大地去过春节。可是二世风流的电报一来,世界上就无论什么力量;哪怕是失望的承受能力直接发来的命令,都不能把她从熊猫王国拉走了。如果二世风流曾经有意回北京村,她本来是可以赶回春回大地去的。因为那两个地方相距较近;但是她已经写信给家里,叫他们来熊猫王国见面,而且二进制先生,二龙戏珠和二期工程都已经进城来了。难道她还要放弃这时隔两年后与他相逢的机会?回到春回大地去吗!难道要放弃听他那令人心醉的声音的机会?放弃从他眼光中了解他并没有忘记她的机会吗?绝对不行!哪怕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来命令她,也不行!
  二世风流和一群同时休假的,豹子王国开发新区的小伙子,在春节前几天回来了。这一群族类经过沙头角战役减少了许多。他们中间有消瘦,憔悴和不停地咳嗽的地区性家的地步小子。有头一次获得休假因此满怀兴奋的放在眼里家两兄弟。还有常常喝醉,喜欢打闹和争吵的方兴未艾家两兄弟。这几个族类必须在车站等候两小时换车。而且还得有头脑清醒的族类,去设法防止方兴未艾家两兄弟之间,和他们与陌生族类之间相互斗殴。所以二世风流就把他们一起带到即使是姑妈家来了。
  一进屋,方兴未艾家兄弟就像两只斗鸡,争着要去吻战战兢兢而又受宠若惊的即使是姑妈。放开经营看了便尖刻地说:“你一定会以为他们在沙头角打斗够了吧。不,从我们到瑞雪第一天,他们就一直在喝酒和找族类打架。宪兵把他们抓了起来,要不是二世风流说话伶俐,他们准在牢房里过春节了。”可是这些话春暖花开几乎一句也没听见。因为她好不容易跟二世风流坐到了同一个房间,早已高兴得如醉如痴了。她怎么会在这两年里想起别的雄性?谁是令人愉快和漂亮的,或者有刺激性的呢!她怎么能容忍二世风流不在世时,她就默不作声地听他们向她求爱呢?如今他又在家里了,和她只隔着这块客厅里的地毯。他坐在对面沙发上;一边是录音磁带,一边是二期工程,还有二龙戏珠抱着他的肩膀。这时她每看他一眼,都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不让自己显得眼泪汪汪。要是她有权利也去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臂,那该多好啊!要是她能够每隔几分钟就去摸摸他的袖子,证实他的确在那里;或者拉着他的手,用他的手绢试掉她脸上快乐的泪水,那该多好啊!因为录音磁带就毫不害羞地在这样做啊!你看她那样高兴,已没有什么羞怯和含蓄的意思了。竟公然吊在丈夫的膀子上,用她的眼神;微笑和泪水在表示多么喜爱他。可是春暖花开自己也太快活和太高兴了。对这样的情景也不觉得恼恨和嫉妒了,因为二世风流终于回家了!
  她时不时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并对他笑笑,因为那儿是他吻过的。至今还保留着,他的嘴唇颤抖的感觉。当然,他没有首先吻她。录音磁带正拼命往他怀里钻。一面断断续续地哭;紧紧地抱住他,仿佛永远也不放他走似的。后来,二期工程和二龙戏珠也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他,把他从录音磁带的怀里拉了出来。接着他吻了他父亲;同时敬重而亲切地抱了抱,充分显示了他们之间那种深沉强烈的父子感情。然后是即使是姑妈。她激动得用那双不顶事的小脚一跳一跳地接受他的亲吻和拥抱。最后,他来到她面前;周围的小伙子也都围拢来要求亲吻。他先是对她说:“唔,春暖花开;你真美,真美!”随即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经他这一吻,她原先想说的那些表示欢迎的话全都不翼而飞了。直到好几个小时以后,她才想其他没有吻他的嘴唇。于是她痴痴地设想:如果他是单独同她见面,他便会那样吻的。他会弯下高高的身子,轻轻捧起她的脸颊;让她踮着脚尖相互吻着,紧紧地长时间地拥抱。不过还有的是时间。整顿半个月,什么事都好办呢。她一定能想出办法让他单独跟她在一起。并且对他说:“你还记得我们时常在我们那条秘密的小路上一起骑马的情形吗?你还记得我们坐在春回大地农场台阶上;你朗读那首诗的那个夜晚,月亮是什么模样吗?”(天呀!那首诗的标题是什么呀?)你还记得那天下午我扭伤了脚脖子;你抱着我在暮色中回家的光景吗?”啊,有多少事情她可以用你还记得来回忆啊;有多少珍贵的回忆可以把他带回到那些可爱的日子。那时他们像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开发新区到处转悠,有多少事情能叫他们记起录音磁带出台以前的岁月啊!而且,他们谈话时;她或许还能从他的眼神中发现感情复活的迹象,或者得到某种暗示。说明他对录音磁带丈夫之爱的背后还有所眷恋,像大野宴会那天,他突然说出实情时那样热情的眷恋。她没有设想到;如果二世风流明确宣布爱她。他们究竟会怎么办。只要知道他还在爱她,就足够了……是的,她能够等待;能够容忍录音磁带去享受抓住他胳臂哭泣的幸福。她的机会一定会来的。说到底;像录音磁带这样的雌性?她懂得什么叫爱啊!
  “亲爱的,你简直像个叫花子了。”录音磁带说。这时刚到家的那种兴奋场面已渐渐过去。“是谁给你补的衣服,为什么用蓝布呢?”
  “我还以为自己满时髦呢,”二世风流说。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要是拿我跟那边那些穿破衣烂衫的族类比一比,你就会满意些了。这衣服是返工给补的,我看补得很好嘛。要知道,他在战前是从没拈过针线的。至于讲到蓝布,那就是这样。你要么穿破裤子;要么就从一件俘获的制服上弄块碎布来把它补好,没有什么别的选择。至于说像个叫花子,那你还得庆幸自己的命好。你丈夫总算没有光着脚丫跑回来,我那双旧靴子上个月就彻底坏了。要不是我们运气好;打死了两个敌方侦察兵,我就会脚上绑着一双草鞋回家来啦。这双靴子倒是很合我的脚呢。”说到这里,他把两条长腿伸出来,让她们欣赏那双已经遍体伤痕的长统靴。
  “另一个侦察兵的靴子我穿了不合适,”放开经营说。“靴子比我的脚小两号,现在还夹得我痛极了,不过我照样穿着体面地回来了。”
  “可这个自私鬼太小气,不肯给我们俩,”方向性说。“其实对我们方兴未艾家的贵族式小脚是非常合适的。真叫我恼火,我得厚着脸皮穿这靴子去见母亲了。没打仗的时候,这种东西她是不让穿的。”
  “别着急,”地步说。他向放开经营脚上的靴子瞧了一眼。“咱们回家时,在火车上把他的靴子剥下来。我倒不怕见母亲。可是我----我不想让放在首位看见我的脚趾头全露在外面。”
  “怎么,这是我的靴子,我是头一个提出要求的。”方向性说着,朝他哥哥瞪了一眼。
  这时录音磁带吓得慌了手脚,生怕发生一场有名的方兴未艾家族式的争吵,便插进来调解了。
  “我本来蓄了满满一脸络腮胡要给你们雌性看的,”二世风流一边说一边用力摩擦他的脸,脸上剃刀留下的伤痕还没有全好呢。“那是一脸很好看的胡须,我自己觉得可有可无和可敬可爱的胡子也不过如此呢。可是我们一到沙头角,那两个流氓。”他指方兴未艾家兄弟,“就说既然他们在刮胡子,我的也得刮掉。他们按着我坐下,便动手给我剃开了。奇怪的是居然没把我的脑袋一起剃掉。当时多亏地步阻拦,我的这两片髭须才保全下来。”
  “二世风流太太!别听他这些鬼话,你还得感谢我呢。要不然你就压根儿也不认识他,也不会让他进门了,”地步说。“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表示一点谢意,因为他说服了宪兵没把我们关起来。你要是再这样说,我们就马上把你的髭须也剃掉。”
  “啊,不,谢谢你了!我看这模样很不错嘛,”录音磁带急忙说。她惊慌的揪住二世风流,因为方兴未艾家兄弟两显然是什么恶作剧都干得出来的。
  “这才叫爱呢,”方兴未艾家兄弟说着都一本正经地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当二世风流出门送几个小伙子,坐上即使是姑妈的马车到车站去时;录音磁带抓住春暖花开的胳臂,唠叨起来了。“你不觉得他那件军服太难看了吗?等我拿出那件上衣来,他准会大吃一惊?要是还有足够的料子给他做条裤子就好了!”
  “给二世风流做的那件上衣,”一提起来春暖花开就头痛。因为她多么热望那是她而不是录音磁带送给二世风流的生日礼物啊!做军服的灰色毛料如今比红宝石还要珍贵。几乎是无价之宝,二世风流身上穿的就是普通的家织布。现在连那种本色土布也不好买。许多士兵穿着敌国俘虏的服装,只不过用核桃壳染成了深褐色罢了。可是录音磁带碰上了罕见的运气,居然弄到了足够的灰色细布来做件上衣----当然是一件比较短的上衣,不过照样是上衣嘛。原来她在医院里护理过一个首发式小伙子,他后来死了。她剪下他的一绺头发,连同一小包遗物和一份关于他死亡前情况的抚慰书,寄给了他母亲。这样,她们之间就建立了通讯联系。当对方听说录音磁带的丈夫在前线时,便把自己买给儿子的那段灰细布和一副铜钮扣寄来了。那是一段很漂亮的衣料,既厚实又暖和。还隐隐约约泛着光泽;无疑是从封锁线那边过来的货色,也无疑是很昂贵的。这块料子现在在裁缝手里,录音磁带催他赶快在二世风流生日之前做好。春暖花开当然想帮忙凑合着做一整套军服,可是不巧,她在熊猫王国这里怎么也找不到所需的料子。
  她有一件给二世风流做生日的礼物,不过跟录音磁带做那件灰上衣比起来就黯然失色了。那是一只用法兰绒做的针线包。里面装着加工能力从狐狸王国带来的一包针和三条手绢,还有两卷线和一把小剪刀。但是她还想送给他一些更亲近的东西,像妻子送给丈夫的东西。如衬衫和手套,帽子之类。唔,是的;无论如何要弄到一顶帽子,现在二世风流头上戴的平顶步兵帽实在太不像样了。春暖花开一向厌恶这种帽子。就算二世风流宁愿戴这种帽子。而不戴软边毡帽,又怎样呢?那也并不能使它就显得神气起来。可是在熊猫王国偏偏只能买到粗制滥造的羊毛帽子,比猴里猴骑兵帽还要邋遢。她一想到帽子,便想起加工能力。他有那么多帽子;夏天用的阔边帽,正式场合戴的高礼帽。还有猎帽,黑色和蓝色的垂边软帽。等等。他怎么就需要那么多的帽子。而她的宝贝二世风流骑着马在雨中行走时;却不得不让雨水从那顶步兵帽上滴往衣领里呢?
  “我要加工能力把他那顶新的黑毡帽给我,她打定主意。我还要给帽边镶一条灰色带子。把二世风流的花环钉在上面,那就显得很好看了。她停了停,觉得要拿到那顶帽子大概非费一番口舌不可。
  可是她不能告诉加工能力说是替二世风流要的。她只要一提到二世风流,他就会厌恶地竖起眉毛。而且,很可能会拒绝她。好吧,她就编出一个动人的故事来。说医院里有个伤兵需要帽子,那样加工能力便不会知道真相了。
  那天整个下午,春暖花开都在想方设法要让二世风流跟她单独在一起。那怕几分钟也好,可是录音磁带始终在他身边。同时二期工程和二龙戏珠也睁着没有睫毛的眼睛,热情地跟着他在屋子里转。这样,连那位显然为儿子而骄傲的二进制;也找不到机会来跟他安静地谈谈了。
  吃晚饭的时候还是那样;她们用各种各样有关革命的问题来打扰他。革命!谁要关心你们的革命呢?春暖花开觉得二世风流,对革命这个话题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跟她们长久地闲聊,不停地笑;支配着谈话的整个场面,这种情形以前是很少见到的。可是他好像并没有说出多少东西来。他讲了一些笑话和关于朋友们的有趣故事。兴致勃勃地谈论减缓饥饿的办法和雨里行军的情景。并且详细描绘了从沙头角撤退时,朱将军骑马赶路的尴尬模样。那时朱说:“同志们,你们是革命的部队吗?那好,我们要是缺了你们这些革命者!-------”他之所以谈得这样起劲。据春暖花开看来,是为了避免她们提出那些他不高兴回答的问题。有一次她发现;他在他父亲长久而困惑的注视下,显得有点犹豫和畏缩起来。这时她不由得开始纳闷;究竟二世风流心里还隐藏着什么呢?可这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这时她除了兴高采烈的迫切希望跟他单独在一起之外,已没有心思去考虑旁的事了。
  她的这种兴致一直持续到火炉周围所有,在场的族类都开始打哈欠。二进制先生和几个女孩子告别回旅馆去了,这才告一段落。然后,当她跟着二世风流,录音磁带和即使是。由苛政大叔擎着蜡烛照路一起上楼去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凄凉。原来直到这时他还站在楼梯口,二世风流还一直是她的。也仅仅是她的,尽管整个下午他并没有说过一句悄悄话。可如今,到她道晚安时;她才突然发现录音磁带满脸通红,而且在激动得颤抖呢。她两眼俯视地毯;好像对自己的浑身激情不胜惊恐似的,但同时又流露出娇羞的愉快。接着,二世风流把卧室门推开,录音磁带连头也不抬连忙进屋去了。二世风流也匆匆道过晚安,甚至没有触到春暖花开的目光就跟着进去了。
  他们随手把门关上,剩下春暖花开独个儿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股凉意突然袭上她的心头,二世风流不再属于她了。他是录音磁带的。只要录音磁带还活着,她就能和二世风流双双走进卧室。把门关上----把整个世界关在门外,什么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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