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痕月影（十七）

【当夜。村口。一棵粗壮的红枫树，冠盖如云，盘根错节。落叶纷纷。
周 峻 （内唱）秋风瑟落叶纷纷乌云遮星斗——
（上唱）周峻我含羞带愤神情恍惚思绪悠悠来到村口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时间不知是走还是留——
想当初
曾对老父夸海口，
豪气满怀冲斗牛，
不做棋子任摆就，
不做花朵温室留，
自主沉浮自奋斗，
事业不成不罢休！
现如今一事无成两手空空我怎开口？
见老爸唯有满面羞！（见老树）
在此处
曾与晶晶夸海口，
信心百倍志愿酬，
同为双丰描锦绣，
同为村民福利谋，
求进不惧风雨骤，
压力再大志不丢！
现如今项目搁置半途而废我就丢手，
眼见得一番辛劳付东流——
想那日
曾对小凤夸海口，
为她父女祛心忧，
寻回她母重相聚，
合家团圆乐悠悠，
事与愿违反遭咎，
节外生枝添忧愁！
激怒书记如狮吼，
现如今，
停职检查，无故蒙羞，
面对小凤，满怀愧疚，
面对晶晶，无从开口，
面对乡亲，情意难酬，
欲留难留，欲走难走，
是走是留进退两难心烦意乱此时刻谁能解我满腹忧！
【周峻颓然跌坐。
【朱晶晶喊着“周峻——”气喘吁吁跑上。
朱晶晶 周峻！我到处找你！好消息，你的帖子被转载再转载，已经成了网上议论最大热门！你听听腾讯网友的评论……（拿出手机，读）……大学生村官寻找村民的感人之举非同小可，它让人感到社会的温暖，其折射出的人文精神堪比美国二战大片《拯救大兵瑞恩》……
周 峻 （意冷）……这一切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朱晶晶 怎么没有关系？你听听新浪微博上的评论：……此事是具有导向意义的事件，意味着我们基层党组织领导实事求是、一心为民意识的觉醒；意味着村干部家长式工作作风和传统行为模式的改变；意味着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正在走向新阶段！嚯，我老爸跟你沾光了！
周 峻 （苦笑）这曾经是我的理想，可现实太疯狂……
朱晶晶 （故意放轻松）还有超疯狂的！好多女孩在网上发帖：嫁人就嫁这样的人！这样的男人有爱心值得信任！周峻，我们爱你！你女朋友看见可要有危机啦！
【手机铃声，周峻看看，接起。
周 峻 雅丽？你看到网上的帖子和评论了？可是，我被停职了……我，我正打算回去，不不，你不要来，暂时也不要告诉我爸……谢谢你。（关机）
朱晶晶 （吃惊）你要走？
周 峻 （默默点头）……
朱晶晶 我爸他凭什么叫你停职？
周 峻 我自己也觉得不够格做村官。
朱晶晶 那小凤呢？你答应她的事情呢？你就这么不辞而别？她还眼巴巴地盼着你给她找妈妈啊！
周 峻 （猛喝一口酒）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我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那天小凤跟我说，她想她的妈妈可怜她的爸爸，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的难受……我想帮她，想让她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享受亲情，快乐成长，可结果……结果我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无法做到……
朱晶晶 （哽咽）周峻……那我们，我们的有机大米基地呢？我们一起规划，一起论证，一起贷款，眼看就要找到投资方了，你就忍心让我们所有的心血都白白浪费了吗？
周 峻 （再喝一口酒）我也不想这样啊！刚到村里的时候，看到农村跟城市的生活质量差别天壤！我真的很吃惊，很心疼，我就想啊，这些最最基层的农民，太辛苦，太淳朴，太善良，我要改变这里，让他们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还记得我们为了论证有机大米基地的项目，没日没夜地查资料、考察、学习、走访！为了见到农科院张院长，我们整整跑了六趟！那天下着大雨，我们在人家门口等哪，等哪，等了足足八个小时，终于把报告送到了张院长的手上……可我没想到，我还是什么也没做到，什么都做不到……（喝酒）
朱晶晶 （难过，夺过酒瓶）我一直崇拜你敬佩你，把你当做我的偶像，没想到你也变成了李卫东！遇到困难遇到挫折就退缩就逃避，你要么真的是来贴金！要么就是个懦夫！
周 峻 （夺回酒瓶）偶像？懦夫？（沮丧地）茫茫旷野，一灯如豆，一阵风一刮就能把它熄灭，我就是那面对茫茫暗夜的一点星火，微弱，渺小，无能为力……（继续喝酒）
朱晶晶 （气，急）你？难道你忘了刚刚上任时在大学生村官动员大会上说的话吗？
（唱）可记得上任之初你演讲？
论说青春志飞扬？
你说道
在希望的田野播希望，
在希望的田野种理想，
让希望的土地有未来，
让青春在希望中闪光！
一番话激得大家
青春的心儿在跳荡，
青春的梦想在起航，
青春的誓言多响亮：
让《青春树》见证我们播撒青春创辉煌！
没想到誓言犹然在回响，
你却已灰心丧气偃旗息鼓如泄气的皮球瘪一旁！
周 峻 （爆发）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在这里能有什么作为？早知道在这里束手束脚一事无成，我当初就不应该下乡！
【一语既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朱晶晶 （流泪）好，好！你真的要走，我给你送行！（一把抢过酒瓶，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光）
周 峻 （心疼地上前）晶晶！你这是干什么？你傻呀？
朱晶晶 （哭）我傻！我是傻！我看错人了！（哭着跑下）
周 峻 晶晶——
【快嘴妈内喊“周村官——”惊慌失措地跑来，一把拉住周峻。
快嘴妈 快快快！小凤说他爸爸要烧秸秆！
周 峻 （惊）啊！小凤人呢？
快嘴妈 她去看住她爸爸了！朱书记在镇上招待记者，周村官，你赶快去看看吧！
周 峻 走！
【周峻奔下。快嘴妈急随下。景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