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节

　 吃完面，李飞去车厢连接处丢空面桶，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下铺的那个找自己换位子的大姐，那大姐对李飞点头一笑:“吃过了！”　　
　　“是的，刚吃过一桶泡面，你还没吃呢？”李飞礼貌地答道。
　　“我们等一下吃，到L城要到明天凌晨了！还早着呢！”
　　“是啊！唉！这么远，也没有动车，高铁什么的，受罪！”
　　“大兄弟，你是个好人啊，你现在去L城做什么去，看你这个样也不像个打工的！”
　　“打工？哦，是的，一直在给我儿子打工呢，呵呵……去L城接一个亲戚！”
　　“哦？L城吧，我就是L城市的，柳北区的。”
　　对于李飞来说，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过多的交谈，特别是陌生的女人，李飞对哪位大姐的话不置可否，朝她点头微笑一下便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李飞爬上了上铺，仍旧延续以前的姿势，大白天的也没有困意。列车售货员的叫卖声一声接着一声，自从第一个小推车过去后，便一辆接着一辆，也不知这车上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小推车，八九分钟一趟，李飞扭过头往下看，也不怎么有人买。
　　李飞从箱子里抽出一本杂志，慢慢打发起时间来。
　　火车进了一个站点，停了下来，玻璃窗外的小商贩们，在外边高举着小杂货大声地喊卖，看着他们个个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的滑稽样，李飞都感到可笑。火车里的嘈杂和车外的叫卖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交响乐，想在这样的环境中静下心看个书，简直是难，李飞对此也不抱什么希望，任由他们喧闹下去。
　　下午天刚刚擦黑大约有六点钟的时候，李飞又吃了顿饭，这一顿比较丰盛，妻子张凡给自己买的卤牛肉，还有张凡在后厨装的泡椒凤爪，一瓶哈尔滨易拉罐啤酒，外加几个蛋黄派。李飞这顿吃的不少，一晚上呢，时间长，夜里吃东西也不方便，索性多吃些，一下子就撑到地方了！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可这车停站的次数倒勤快了起来，差不多一个小时停一下，车停了下来，人群燥动了一阵，车一开，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李飞静静地躺在床上，书也不想看。躺着看书，时间长了拿书的胳膊举书举的酸疼！
　　此去L城，吉凶未卜，就看自己的造化了，想到此，十年前的一幕幕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是二零零一年十月的郑州。
　　晚秋的雨倾斜地下，景象十分的凄迷，一枚硕大浅黄的法国梧桐叶子，从窗前旋转着落下来，李飞追着它的轨迹，落地，轻飘飘地翻了个过儿，然后又轻飘飘地翻了个过儿……
　　这场雨从凌晨时开始下，虽然不大，但也足以阻住人们外出的脚步。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雨停了，李飞信步出了门，忙碌成习的他，被这场恼人的秋雨闷在屋里大半天，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李飞，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一张英俊的脸上透露出刚毅和睿智。
　　弄堂里一片狼藉、破败:衰黄的树叶，被风吹断的枯枝，坑坑洼洼的积水……
　　出了弄堂拐角处第一家门面，便是老周的粮油店了。
　　老周，周口项城人，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此刻他正在招呼着几个顾客忙得团团转，
　　“老板，给我称一下米！”
　　“老板，拿两袋盐！”
　　“老板，这花生油怎么卖？”
　　……
　　李飞看着老周忙碌的身形心里顿生羡慕，前几天自己不也和他一样忙碌的吗，现在自己倒成了大闲人！
　　“李老板来了，屋里坐，抽烟！”忙完了这一拔的老周向李飞打着招呼，并随手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精装帝豪来，“好！好！你忙你的，我不抽。”李飞进了店里，看着一样样熟悉的食材，心里禁不住生出感慨来，自己在这道街上开了三年的饭店，每天里都是和这些食材打交道的！可现在……
　　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饭店“阿飞美食林”是九八年五月八号开的业。筹建这个饭店的时候，李飞还只是个刚从学校走出来不到一年的大学生，身无分文，当时有了开饭店的想法，也是凭着一种感觉和年轻人特有的激情。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爆发、扩张蔓延令这个时代的就业形式犹如雪上加霜。那时看着身边的同学们，一天天的跑人才市场换来的，却是一张张苦恼失望的脸，李飞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自己创业！
　　开饭店需要本钱，钱可是硬头货，这年月，没有钱什么也做不成！回老家去借。
　　父亲听了他的打算，当时气的:“你疯啦！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给你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到如今你连一天班都还没有上，一分钱都没有挣到，却还想借钱开啥饭店！”说归说，气归气，最后还是在父亲的帮助下，李飞以自己的名义从亲朋好友那里，东借西凑了两万八千块钱。
　　李飞重回郑州的那天，父亲对他说:“飞啊，这两万八千块钱，你可要仔细地盘算着用！挣到手里钱了怎么都好说，要是万一赔了，这可要你自己去还了，我和你妈供给你上大学不容易，我们也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干不动了！”李飞望着父亲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和满头花白的头发，重重地点点头，扭脸间眼角潮湿……
　　李飞的饭店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开业了，客来客往，生意很是兴隆。也算李飞的运气好！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功夫，李飞便还清了两万八千块的账，并且还买了一台柜式空调，夏天到了，客厅里热，李飞怕客人坐不住。
　　“听说刘伟最近混的不错！”老周的一句话打住了李飞的回忆。　　
　　刘伟是李飞从老家带来的表外甥，二十岁左右长得很壮实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刚开始的时候，刘伟在自己的饭店里刷个碗，择个菜，后来就慢慢的学着切配，等他来了不到一年半的时候，就吵着要学炒菜，李飞不敢让他炒客人的菜，毕竟他对炒菜还不懂，也只是会翻锅而已，就让他从职工餐练起，可他炒了三个月的职工餐也没有什么长进，在饭菜的味道上总是捕获不到人们的味蕾，李飞当然还是不敢让他炒客人的菜，这饭店的生意做起来非常难，要是想做黄的话几天的事情！可急于求成的刘伟，却认为自己已经会炒菜了，便辞了职，去外边的饭店挣大钱去了。
　　后来听人说他在那家饭店混得不怎么好，毕竟他炒菜的火候不够，老板根本不让他摸锅，他也只好干个简单的切配的活，又要刷碗、择菜，他都有些后悔辞职了。当时李飞听了还担心地大老远跑去看他一次，给他买了身衣服。唉！毕竟是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啊！到了后来，便没有了他的消息。
　　“啊？那他现在做什么呢？”
　　“听说是什么经理！”老周一边说，一边从饮水机里给李飞接了杯开水，李飞接过水杯，捧在手里，看着杯子里的热气氤氲着杯口。
　　“经理？”李飞的心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
　　由于经营得法，“阿飞美食林”的生意异常的火爆，接着李飞又装修了两个雅间，如今加上大厅里的十一张桌子总共有十三张台，生意好得基本天天坐满，有的还要翻几次台。饭店里经营的品种繁多:热菜、凉菜、火锅，主食有烩面、水饺、白饭、炒饭、新疆拉条，到天热的时候，还有几种可口的凉面，能满足各类客人口味的需要。
　　李飞的饭店坐落在工人路，城中村于砦的村口。村里住着包括本村人，外租房的近万人，不宽的于砦街整日里人来人往，天天犹如农村的集会般热闹！这租房客大都不做饭，特别是那些小年轻们，基本顿顿在外买着吃，这下可好了“阿飞美食林”这几家饭店。在于砦村这几家饭店里，“阿飞美食林”的经营品种最全，饭菜味道又比较可口，所以生意在这一道街为最好！
　　无心的人看看热闹，有心的人便开始盘算，等李飞的饭店开到第二个年头的时候，于砦街上的饭店，由原来的三家增加到了十家。人还是那么多的人，这饭店数量增加了，效益可就下降了！李飞也由开业时的月纯收入八千块降到五千块，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饭店增加到大大小小二十一家！
　　李飞算了算:除去房租、厨师、服务员工资开支，水电煤等费用，到手的钱还不足两千块！后来饭店之间还打起了价格战，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服务员裁减的还剩一个，生意差得远远不如以前了。
　　李飞站在自己饭店门前，面露愁容，心里盘算着，再这样下去可是白熬油了！
　　十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李飞和一个姓娄的内蒙赤峰小伙子，完成了饭店的转让事宜。
　　开饭店这几年来，忙忙碌碌成了习惯，一下子停下来，李飞心里有些不适应。前天李飞下楼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个打杂的小伙子，把回收的碗筷连同客人吃剩的菜饭，一古脑浸在水池里！李飞一看火了，刚想要制止他，猛地想起这饭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回。
　　总不能一直这样闲着吧，到底做什么去呢？去上班？还是继续换个地方开饭店？
　　刘伟肚子里的水有多深，李飞心里再也清楚不过。两年的相处和观察，足以了解一个人，特别像刘伟这样的年轻人，他做什么事情总是急于求成！
　　他在做什么工作？又是在做什么经理？这个问号在李飞的脑海里膨胀得越来越大，迫使他想去解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