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贺玲玲这个人(2)
作品名称:替身男主播 作者:米奇诺娃 发布时间:2015-01-11 15:58:39 字数:3129
我参加的婚礼实在不多,仅有的几次出于无奈。老俄的婚礼是我惟一志愿参加,绝对真情。
老俄身高马大,高度近视,戴着黑边大框眼镜,一摘眼镜,立马六亲不认。大学时他睡我上铺,睡觉时磨牙放屁总不消停,但醒着的时候人品不错,常年帮我处理作业和考试难题。
大学里有人数学好,有人政治好,有人语文好,有人体育好,有人外语好,有人音乐好。死党老俄什么都好,而我,睡眠好,于是,生活很完美。这么说吧,因为他学习好,所以我不好好学;他言语多,人欢实,我因此分裂型自闭;他家在河南农村,手头常年不宽裕,我虽然不是富二代,但我爸长年坚持偷偷给我零花钱,我跟老俄一起花。我俩学业性格资金统统互补着毕了业,彼此忠贞不贰。如今,他要娶自己的同事朱秀美,月色2000地产公司售楼处文员,算是成家立业了。朱爸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在雅克批发大市场共有五个柜台卖袜子,早早备好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的精装婚房给女儿。冲着朱秀美的模样气质,我很想投反对票,但老俄说衰人这回你有救了,今后不用再买袜子,全包我身上。我从此收声。
其实我跟老俄的关系,就像脚与袜子,彼此分不开。
但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大学寝室里最后一个既未结婚也没女友的人。我清楚,我跟老俄之间的距离将会逐渐拉大。老俄夜里有人搂,我基本需求全靠手。
朱秀美眉眼平凡,身材略显五短,说话时有口水声,丝拉丝拉的。对此我不想多说。因为我理解我的好兄弟老俄,替他高兴。一直在异乡艰苦打磨的老俄忽然有妻又有房,盘点人生,业绩不小,可以昭告天下安慰父母锦衣还乡了,比较之下朱秀美的诸多遗憾无足轻重。最主要的是,朱秀美爱老俄。
这个世界既无完美之人,也无一无是处之人。为了这一领悟,我没少喝酒。
有人说文学是个谎言,我信。但我就是喜欢这个谎言,就是喜欢看小说。自从见到秦苹,我更爱看小说了,因为我没法再看电视,因为女演员都没秦苹漂亮。我看小说时可以想象,所有可爱的女主角长得都跟秦苹一样美丽。世界太吵,我独卧梦想山林,一卷在手,浮想联翩,自在,畅游,绝对仙境。
有人说爱情其实也是谎言,我不打算相信。我敬仰美女,心底渴望纯美爱情,时刻准备为秦苹玉碎。我相信老俄也不会把爱情当谎言。理智告诉我,老俄与朱秀美的爱情不是谎言,是真的,比珍珠还真。我的爱情也不是谎言。我的爱情货真价实,掂起来有分量,虽然是单相思。
我们班级女生多,毕业时大家拍毕业照,五十多人,我们九个男生喊娘子,四十几个女生喊房子!震耳欲聋,特别体现时代精神。老俄一直想在大学期间找个女友,也尝试追求过一个学空乘的和一个学俄语的,都无果而终。她们一个嫌老俄家在农村,担心以后亲戚们纷纷前来看病、借钱,络绎不绝,没完没了;一个嫌老俄太实在,担心以后习惯吃亏,不见前途。
老俄家在河南农村,很贫困,上大学前没穿过皮鞋。但他学习好,所有功课都好,还废寝忘食自学俄语,会唱十多首俄文歌曲,小路大路山楂树老榆树什么的。他在我们宿舍排行老二,最初大家叫他老二,不知什么时候统统改口叫他老俄,本名杨磊反而鲜有人知。对于我的毕业证书,老俄的付出远大于我,因此我当他是至死的死党。
从大学到现在,我朋友不多,不像老俄,朋友遍天下。老俄说过,只要不拿刀故意捅他,谁都可以成朋友。我不行,我挑朋友像女人挑首饰,首先要顺眼,稍有不妥就一笑而过,因此库存朋友不多。老俄知道,我不想随便跟随便什么人都建立无所不知无所不谈的亲密关系。我没有多余时间和情感资本。所以,大学里我的贴己朋友只有老俄,单位里这样级别的朋友都还在意向中,没发展到位。
老俄结婚这天我没少喝酒,舌头跟烤过似的硬扁扁的,肠子里的气浪往胃里拱,胃里的气浪往嗓子眼拱。我喝酒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高兴,二是不高兴。老俄结婚这天我二合一,高兴的是老俄有了新娘和新房,以后不用每月五百元租简易房度日,大学没白念,终于成功了;不高兴的是婚礼主持人贺玲玲,我的同事加学姐,她心里没谱,眼睛有毒,扫描我时淫光闪闪。
贺玲玲大我两岁,先是我学姐,后来成我同事,现为浑河之声节目主持人,刘璐蕾总监的部下。我办公室在十楼,她在十一楼,分不开的缘分,十分意外。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舛?
跟我一样,贺玲玲也是清楚自己无法考上常规大学,又没其他爱好,将就着学了播音主持,俗称艺术类。一般情况下我宁可提及我母亲的学校沈州十中,也不肯提及我的大学母校。我的母校最初是中专,后来扩招从良,成为学院,十年里老师增加六位,学生每年几何式递增。大家都太爱上学了。一来二去我跟成千上万的人一样莫名其妙地考上大学,又跟大家一样不明就里地毕了业。毕业后母校的名称我总共说过三次,都是被逼无奈。我们那个学校毕业的人当中,暂时没有谁真正混出模样,在微博、微信里的粉丝数没一个超过一千的,据说大家都在蓄势扑奔大器晚成呢,所以老师们也没太多可供刺激后辈们成长的模范人物和素材。目前看,除了已经在电视台混出头脸的孙正浩,老俄与贺玲玲也都跻身潜力股了,努力奋斗一番也许能有机会写进校屎。
我爸知道,我最怕填写各路表格中“毕业学校”和“专业”一栏。
记忆中,贺玲玲在学校时性侵过我,在食堂排队买饭她好几次故意站在我身后,人多拥挤时她就往我身上贴。夏天,彼此的衣服都很薄,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丘陵体。在我的百般装傻和老俄殚精竭虑的周旋下,她一直没得逞。我命不好,毕业后几番辗转,进了电台,再次与她遭遇。为了应对她的各种攻势,我主动损毁我的人脸识别系统和自动跟焦系统,呈现在她面前的眼神要多涣散、游移、旁顾、痴苶,有多涣散、游移、旁顾、痴苶。
老俄可怜她,也心疼我,说:“那丫头人挺厚道的,对你一直母爱深厚,不然你就从了吧。”
“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宁可饿死,也不随便吃东西。吃坏肚子你负责啊!”
我在十楼娱乐之声,贺玲玲在十一楼浑河之声,虽然都是主持人,都值台卖药,都在为电台的医疗广告事业贡献着存量不多的青春,但一个明显区别是她清晨卖药,我后半夜卖药,这绝对说明身份不同。我俩的实质身份也的确不一样。贺玲玲是毕业后考进来的,已经签约部聘,踏上了正式员工的第一阶梯,三险一金,每月工资打到卡里,能拿四千多。我毕业后一直浪迹街头,才来半年,属于小时工,每月从总监吕向东手里接过纳税后的九百七十元现金,处在电台人事阶梯的负一层。贺玲玲说今年秋天台里会给一部分小时工签约转正,希望我积极努力,争取打开通往成功乃至辉煌的红漆大铁门。我看了看她,没吭声。
我只是传说,大姐你怎么还迷恋?
老俄的婚礼在维达饭店举行。
头一天,老俄让我带贺玲玲来彩排。说实话我不愿意,但我没说什么。如果必须完成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做好,然后尽快结束。带贺玲玲去维达饭店的路上,她对我的五菱荣光很不屑,一会说窄,一会说颠,一会说响动大,最后说:
“小一!以后你能不能改乘地铁上班?咱单位就你开微型,太扎眼了。”
我想解释我这五菱底盘是前麦弗逊式独立悬架,后纵置钢板弹簧,有英国莲花血统;想说我这五菱底盘有发动机保护罩和各种挡板,比一般面包车高,绝对结实,通过性也不错。但我没说。一来她不懂,二来我不想说。我想说不爱坐我车大姐你最好下去,也没说。老俄是我最屎的死党,熬到结婚不容易。我不能坏了他的好事,再说我欠贺玲玲人情。老俄当上月色2000地产公司售楼处多层部副经理以后,卖房压力比以往大,几次喝酒时都提到要我帮他在电台推销房屋。我也的确尽我所能推销了,差不多见谁都跟谁提一嘴。这严重损伤我内心深处的小牛逼。为了帮助老俄,我甚至几度主动跟我不喜欢的人打招呼。朋友一场,我总得为老俄做些什么。而老俄最需要的,就是卖房。我不能逼别人都去找老俄买房,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如果我不把老俄卖房的事情宣传到位,就是我的事情。我只管做我该做的,做一个死党死前该做的,其他交给运气,或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