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打击(十三)
作品名称:直接打击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4-12-13 17:51:17 字数:3593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屯子里就响起了哨声,几只草原狗也跟着“汪汪”起来。战士们三两分钟洗了一把脸,快速奔向了食堂,急匆匆填着空了一夜的肚子。这边没等吃完,那边炊事班就开始喊了起来:“抓紧吃呀,一会儿要收拾东西呢,锅碗瓢盆都得往前线拉呢。别吃了,吃多了走不动道……”那边越喊,这边战士越吃起个没完,就好像是最后的晚餐一样。
“嘟嘟…嘟嘟…”又是一阵急促的哨声,紧接着就是值班员扯着脖子喊着:“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一、二、三……”队伍里传来了清脆的报数声。方排长看了一眼站在距他二十来米远的首长,一声“立正!”转身跑向首长道:“报告首长,炮兵连集合完毕,应到109人,实到104人,五人留守值班,请首长指示!”胡部队长披了件大衣,雪白的手套在灰暗的黎明前显得特别地耀眼。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正是六点三十分,又扫视了一下部队,高声命令道:“蹬车出发……”
车队迎着第一缕朝阳向草原深处疾驰,胡部队长的指挥车在前,后面是通信车、牵引车、运输车,一路的狼烟四起。
车队开进不到十分钟,就听得西北方向传来了一阵“嗡嗡”马达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而且感觉速度非同一般。官兵们都以为是哪个兄弟部队开过来了,于是直瞪着眼睛往四周瞧,可看了半天,一片的荒原任嘛没有。忽然,一名战士喊着:“往天上看,飞机!”大家的头一齐向鸭子一上举向了天空。
原来是一架喷气式飞机飞了过来,眨眼就从部队的头顶掠过。也就十几秒钟的工夫,只见一串串发光的炮弹直射天空,向流星一样一排排滑过,壮观的场面,比看国庆礼炮还过瘾。隔了有几秒钟的光景,就听得西南方向“突突、突突”一阵的炮声,听声音是“三七”高炮或高射机枪的声音。
曲参谋瞧了一眼身边的孙股长问:“股长,这么早就开始演习了?”
孙股长收回了目光道:“这是高炮部队在进行夜间对空射击训练,你没看到射击方向有点朝阳吗?练就练在这种光线条件下如何准得瞄,打得狠呢。”
“我的妈呀,这也太过瘾了,这叫什么炮弹,打出去带亮光的?是曳光弹吗?”曲参谋问。
“这叫曳光空爆弹,可以看清轨迹,打到一定的高度就自行爆炸。”孙股长解释着。
“这可比咱步枪上的曳光弹先进多了,如果要能打两发这样的炮弹,那才……”没等曲参谋说完话,车身猛地一摇晃,他的头“咣”的一声撞到了车棚上,痛得他“哎呀”一声一捂脑袋。
“得喽,到遭罪的地方了。”孙股长往外瞅了一眼,叹了口气。
前面是一条泥泞的路,两边是大大的水泡,想绕都绕不过去的地方。由于车辆都必须打这通过,所以路被碾压得如同刚发了的面团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陷住,而且是越陷越深。指挥车比较轻,慢慢地爬了过去。胡部队长跳下车,观察着后面的炮车如何通过这块“险地”。
王大炮坐在第一辆车上,看到前面的路况立刻命令司机停车,跳下车跑了几步观察了一下路况后把司机喊了下来交待道:“小子,看你的了,速度冲起来后,一定要挂低速档,保持住油门,千万不能中途换档,一股劲顶过去,如果一停那就全他娘完蛋了,听到没有?”
“连长放心,我的技术你还不知道吗,保证整过去。”司机班长驾头车,他不是在吹牛。抗洪抢险期间,多少大风大浪他的班都闯过来了,他心里有底。
“好,给后面车做个样子,冲!”王大炮一挥手,站在路边观察指挥着……
第一辆车喷着浓烟,低吼的马达声像牛圈里圈了许久的野牛,慢慢驶入泥泞里,四个轮胎压着软软的泥吃力往前顶,车胎过后那条深深的胎印慢慢又被黄泥覆盖平了。有半分钟左右车轮终于压到了硬底,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嚎叫着冲过了泥潭。
“好小子,他娘的,上鞋不用锥子—针行(真行)。”王大炮喊了句,然后向第二个车的司机喊道:“看到没有,就这样过,别紧张,没什么了不起的。”第二辆也顺利爬了过去,王大炮这心里敞亮了许多。看着第三辆车呼啸着冲了过来,王大炮挥着手喊着:“稳住!稳住!”汽车一头扎进泥坑,憋着劲地往前拱,眼看着快要出去了,就见司机“咔嚓”换了一下档位,然后猛地一加油,车子前后颠了一下“啪”熄了火。
这王大炮揪着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破口大骂着:“他奶奶的,不让你换档,你换什么档?你耳朵塞鸡毛了?倒车!再冲一次。”司机挂上倒档一加油,汽车四个轮胎被泥糊得结结实实,车身只往后动了一下。接着司机又挂一档加大油门往前冲,车身也只是拱动了两下前进了不到十公分。司机伸头看着车胎,皱着眉头。
“看什么看?快他娘下来挖。”王大炮急了。司机和车上的战士也急了,“嗖嗖”跳了下来,找了几把铁锹挖了起来。谈何容易呀,这稀乎乎、粘乎乎的泥挖一锹淌下来两锹,挖了半天还没清理出半米的活动余地。
“别扯蛋了,往外拖!”胡部队长看了一会儿,扔下手中的烟头说。
几个战士把前面车的炮缷了下来,找来了粗粗的钢丝绳挂好了拴住陷住的车。“听我口令,慢!慢!预备—加油!”看着钢丝绳慢慢被拉直了,王大炮一声令下两车同时加油,方圆百米内的土地都被震得直颤。两个车吐着黑烟,车轮开始打起了滑来,泥里的车往前动了有一米远,又“咔”地一声熄了火不动了。
眼见得车轮子已经没进泥里有一半深了,胡部队长脸上的麻子点抖动了两下,看了下手表道:“笨蛋,往后拖一下试试。”后面的车又缷下了炮挂好了牵引钢索。“预备—加油!”王大炮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前后两车又开始吐着浓烟在使劲,空气中传出一股烧焦的味道,泥里的车一下子又憋灭了火。
“他奶奶的,下车!”王大炮一把把司机从驾驶室扯下来,自己跳了上去。刚打着火,就觉得这车往前使劲蹿了一下,又熄火了。他低头一看档位,气得脸跟猪肝差不多,破口大骂着:“他娘的,你小子瞎了眼了?往后拽车你挂前进档,你他娘的是在哪学的车?”车门没关,司机用眼睛一瞄,出了一身的冷汗,车可不正挂着前进档咋地,是自己一时紧张挂错了档。王大炮一挥手,两辆车同时加油向后,一阵的抖动后,车开始向后倒去,“突突”了半天终于退出了泥坑。挂上前进档,王大炮瞪起了眼珠子,紧握方向盘,加大油门冲了上去。车在泥坑里晃荡了几个,后面的炮差点没翻个个儿,一口气冲出了泥坑。
胡部队长把手中的半截烟往地下一扔,跳上吉普车说了句:“开车!”一溜烟地往前奔去。王大炮跳下车,看着身边傻愣愣的司机心里还没消气:“他娘的,高粮米饭都喂狗肚子了?开车!”后面的车一个比一个猛地冲过了第一道泥潭,车队继续向前奔去。
二十五公里的路程,两个小时部队达到了阵地。再看司机有几个像泥猴一样,车辆和火炮到处都喷溅上了泥巴。王大炮卷着裤腿子,两只鞋上盖满了黄糊糊的泥。就是这样,还是有一辆车扔在了半路的泥坑里,只得寻百姓的铁链拖拉机往外拖了。
主阵地在一个不太高的山包背面,一片没膝深的草丛下,是黄沙、黄土混和的土质,左右都有其他部队训练留下的痕迹,那可能是师炮群其他连队训练留下的。
胡部队长扫了一眼王大炮说:“我说大炮,你他娘的不是说保证一辆车也不能丢吗?现在少了一门炮,把你埋地里算了。”王大炮直挺挺站在首长面前,紧闭着嘴一动不动。王大炮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首长把气发泄出来,不吱声是最好的回答。
胡部队长围着他转了两圈:“咋不说话了呢?你这大炮哑巴了吧?他娘的,还等什么?马上组织部队进行一次占领阵地训练,一会儿没他娘的时间了。”
“是!”王大炮这才开了口,大嘴一咧道:“全体注意,以排为单位,占领阵地!”话音一落,八台牵引车一起发动,拖着火炮冲向了阵地……
“开饭了!开饭了!”哨声一响,大家都奔向了炊事班。这一上午把大家折腾得,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折腾空了,端起碗来就吃。野外训练就是这样,几个人围着一大盆的菜一蹲,狼吞虎咽往下造。
那个被训的司机吃得更猛,旁边一个战士逗他:“诶,倒车挂前进档你挺能发明创造哇,咋样,吃饭还挺香吧?”
司机一撇嘴:“滚!挨收拾才要多吃补回来呢。”
“补你个头,还有脸吃!”王大炮不知什么时候转到这个司机身后,听了司机的话用筷子狠狠砸了一下他的脑壳。司机站起身来,看着连长傻笑着……
一班长盛了半碗吃完后,又狠狠盛了一碗,张天血盆大口一下塞进去小半碗。就听得“咔”地一声,一班长一张嘴把饭全吐了出来:“呀!沙子,硌死老子了。”
“咋了一班长?硌了你的西班牙了?”方排长凑了过来。一班长“哼哼”着,看样子是硌得不轻。“这就不错了,我在军校时野营训练,带着风沙吃饭,那才叫沙子里面有饭呢。”方排长边说边嚼着。“咔”一下自己也硌了一下,但他没吐一口咽了下去说:“沙子养胃,嘿嘿。”说完接着吃,看得大家直瞪眼。
“嗨,你们知道吃什么治胃病吗?”方排长神叨叨地问,大家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没吱声但却都在发问。“吃枪药绝对管用。”方排长话一出口,大家都停下了嘴。
“吃火药管用?”一个战士将信将疑地问。
“不是火药,是枪药,就是咱们部队子弹里的枪药,成铅笔状,一咬很软的。”方排长解释着。
“得了,快吃饭,下次我整点你们尝尝。”方天明催促着大家。
“快点吃饭,一会集合了!别磨叽!”王大炮喊着。
一班长悄悄说了一句:“瞧,这就是吃枪药了……”